明睿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嘴裡送菜,另一邊卻支起耳朵聽鄰桌的人到底在說些什麽。
“那也不能如此大聲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然樊城天高皇帝遠,但誰知道會不會被有心人聽了去,治你個妖言惑眾的罪名。”
一開始說話的那人聽了,縮了縮脖子,低聲接著說:“言之有理,咱們私下說說也就得了,倘若真的因為說閑話,把自己給哢嚓了,還真的犯不上。”
另外一人也壓低了身子,湊到近前:“說說,到底是怎回事?”
兩人以為聲音壓低了,在如此噪雜的環境裡沒人聽得見,但明睿的精神力容納下整個客棧還是沒問題的,兩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仍然傳進了明睿的耳朵裡。
“當今皇上在江湖之中還有一個邪君的稱號,老兄知道吧!”
“這誰不知道,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傳開了,還是一個坐著會飛的船上的人說的,而且當時皇上還沒登基,他親口承認了。”
“那當今皇上所修煉的法門,乃是一個叫做無蹤步法的,老兄想必也是知道的。”
“是啊,他親口承認的,還能有假?”
“那不就結了,別看咱們只是老百姓,可修士只能修煉一種法門的情況估計是婦孺皆知。咱們明國皇室,那可一直修煉的都是封印術,什麽時候聽說過修煉什麽無蹤步法了?”
“對啊!”
“而且啊,相傳當今皇上那個邪君的名頭,可嚇人的很,吸食別人的精血,來滋補自己的法力。”
“這你又是從何處聽來的!”
“咳,過不了多久也就會傳到樊城來了,平江侯將自己的兵權歸還給皇上了。十萬人啊,這才短短兩個月,就剩下兩三萬人了,梧州城好多人都往別的城遷徙,就是怕自己也成了當今皇上的晚餐啊。”
“啊!還有這等事?”
“你以為老弟我為何千裡迢迢從梧州城跑到樊城來,安全啊!”
林若雲面若寒霜,明睿有一個邪君的身份是不假,但吸食人的精血用來修煉的事還真是無中生有。
正所謂謠言止於智者,可這些老百姓知道什麽啊,要是再加上別有用心之人的推動,不僅明睿的宏圖偉業即將扼死在搖籃裡,哪怕他本人,恐怕又要死走逃亡了。
明睿看了一眼林若雲,低聲道:“此間事了,立即回宮,如今怕是已經天翻地覆了。”
遠在千裡之外的梧州城,此刻梁親王兼任中丞明修梁、平江侯兼任左相魏東正焦急的在禦書房小院外的門口來回踱步。要不是皇宮裡的地磚質量還說得過去,怕是早就被兩人給踱爛了。
李艾無奈的守在門口,根據皇上賜給的法門,眼看著就要晉升到散氣境了,忽然聽內官來報,說中丞大人與左相大人又來禦書房了,不得不停下修煉,攔在了門口。
“李公公,勞煩您再通稟一聲,真的出大事啦!”明修梁急得額頭上直冒汗,就連腰間的蟒帶都被他解了下來,握在手裡。
“中丞大人,還有左相大人,就算奴才通稟一百次,也見不到皇上啊。此刻皇上正修煉在關鍵的時刻,倘若皇上收功,奴才自當全力通稟。可是現在別說奴才不敢,就算奴才不攔著您,您貿然闖入,要是皇上的修煉出了岔子,那才是真的出大事了啊。”李艾一臉為難的解釋著。
“李公公,這都快兩個月了,皇上就一直呆在禦書房嗎?下官可從未聽說,可以一直持續修煉兩個月的。
你不是是哄騙我等吧!”魏東停下腳步,想到了什麽質問道。 李艾趕緊上前來解釋,乾脆把門口讓了出來:“哎呦我說左相大人啊,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哄騙兩位大人呐。再說了,奴才費盡心思哄騙二位大人,於奴才又有什麽益處呢?大人若是不信,您自己進去看看便知奴才到底是不是哄騙二位大人了。”說著,還往門口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可是!”明修梁焦急的想說什麽,卻又不知怎麽開這個口。
“哎呀,二位大人,您就先請回吧。既然皇上信得過二位,有什麽事您二位自可商議決斷,實在不行您跟右相大人共同決斷也好過在這裡乾等著。真要是因為見不到皇上,事情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光您幾位不好交差,就連奴才也不好交差啊。”李艾再次相勸道。
“也罷,假若皇上收功,還請公公立刻通稟,畢竟這事有關皇家威嚴啊!哎!”魏東拱手說來句,歎息著回去了。
見魏東回去了,自己在這裡等著也等不來什麽結果,明修梁袖袍一揮,歎息了一聲,也跟著離開了禦書房大門口。
李艾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悄悄摸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心中想著,皇上啊皇上,您趕緊回來吧,這回是真的出了大事了。
右相府,范山河雖有些秀氣的面龐上,如今已經多出了一絲厲色。紫袍一揮,正色道:“傳令下去,膽敢妄言皇室謬論者,一律按大不敬之罪、誹謗之罪、惑眾之罪數罪並罰,快去!”
這樣的命令,只能起到表面作用,實質上不僅不能平息謠言,反而還會有很大的副作用。范山河心裡明白,但如今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皇上已經將近兩個月沒有上朝了,有關質疑皇上身份真偽的消息,已經流傳了半個多月。可是皇上一心求法,心無旁騖。既沒有出面辟謠,又沒有露面治罪,謠言更是猖獗。
范山河不是沒有去禦書房請示過,但無一例外都跟中丞、左相一樣被擋了回來。甚至范山河懷疑皇上此刻已經不在宮中了。
可是不在宮中了的話,為何大總管李艾每天都能上朝引領百官議事呢?
想了很多種可能,范山河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謠言從何而起,查到了嗎?”范山河問道。
一名吏部侍郎拱手道:“回大人,還沒有!”
“加派人手,再查。哪怕是十五座城都是謠言的起點,那總會有一個幕後指使!”范山河說道。
於此同時,樊城南郊那個農家院落的地下宮殿裡,腴僂老者拱手一拜,恭敬道:“樊通辰拜見君上!”
金色皇袍男子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訝然:“樊老?發生了何事?”
老者直起身子道:“半個小時前,有人在樊城南門見到了明睿,樊通辰想稟明君上,作何安排。”
男子從龍案後面站起身來,踱著走向老者,低聲喃喃道:“明睿竟然出現在樊城?也就是說,明睿失蹤的這些天一直在南山?”
老者再道:“應是如此!”
“南山究竟有什麽東西值得明睿跑這麽遠親自來?”男子思忖著說。
老者讓開了路,男子輕輕的踱著。
“派人上山查勘,明睿此行應該不是遊山玩水。另外,無傷不是說有獸潮的跡象嗎,準備的怎麽樣了?”男子問道。
“無傷已經從別處調了些燭靈草過來,正在安排人手。想必很快就能引發獸潮了。”老者回答說。
“不管他來幹什麽,找幾個好手盯著,他到過哪裡,做了些什麽,一五一十的記錄下來。”男子道。
“不干涉一下嗎?”老者問了一聲。
“想來明睿才登基不到兩個月,應該不至於查到我們頭上,出面干涉反倒容易被他察覺。只需遠遠的觀察即可,切莫輕舉妄動。”男子吩咐了一聲。
“是,通辰告退!”老者說著就往外走。
“樊老,告訴無傷一聲。燭靈草準備妥當之後,讓她去梧州城。現在距離新年還有不到半個月,按照以往的慣例,開春之後皇帝要選妃。讓無傷著手準備選妃之事。”男子吩咐道。
老者聽了一愣,問道:“君上,不是說我們不干涉他們嗎?”
男子看了老者一眼,道:“讓無傷去梧州城,乃是參與選妃之事,而不是破壞選妃之事。她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收集情報,倘若無傷能進宮,再安插一些人手進去,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每個國家都有一個統領,無傷負責的就是明國的所有信息情報工作以及不時之需人手的調派工作。 這麽多年來,君上移駕明國行宮,無傷的作用反倒變得微乎其微了,無傷入宮後造成的統領職責的空缺,基本上沒什麽影響。
“是!”老者領命而去。
直到老者走遠了,男子還沉浸在明睿出現在樊城的消息中。消失了將近兩個月,卻出現在樊城南門。再往南,可就是南山了,荒無人煙。難道,南山有什麽東西竟值得他親自跑一趟?
如今有關明睿身份的謠言漫天飛舞,難道他不應該自證或者是肅清謠言嗎?長此以往,謠言被傳成了鐵一般的事實,明睿又該怎麽處置?
今夜沒有星光,也沒有明月,細密的雨珠打在房簷上,很快濕潤了整個樊城的大街小巷。百姓們司空見慣,雖說明國沒有春秋冬三個季節,但出門必帶傘基本上就是常識。
但下雨天的樊城,街上的商販們又賣不出什麽貨物,早早的收攤回家了。人們也撐起傘,挑著沒有積水的路面走,往家中趕去。
明睿二人此刻換上了夜行衣,是剛買來的一些衣物其中的一套。
街上沒什麽人,再加上天色已晚,二人彎著腰快速的在臨街商鋪窗戶下面一閃而過。
在一個十字街口,有一個新開張的鑄器行,本來大紅色的寫著“天工造物”的牌匾,因為天黑的緣故,此刻一看不出是紅色。
裡面燈燭已經熄了,前廳是供客人們休息交談的所在,買賣貨物就在這裡完成。明睿取出新買的佩劍,輕輕一挑,將門閂挑開,將門推開了一個小縫,兩人快速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