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達爾公國當然知道了**師葛蘭·高爾的到來。

而葛蘭·高爾自己，也已經知道伊達爾公國知道了自己的到來。

只不過……

無論是葛蘭·高爾還是伊達爾公國，雙方卻都十分默契的沒有將其點破。

當通過伊達爾海關之後，

來自於塞西爾王國的學生們在第一時間奔赴校園，而葛蘭·高爾法師，則是在華納大街上找到了一家看起來頗為舒適的旅店。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伊達爾公國的一切都令人心向神往。

但是對於葛蘭·高爾而言……

那些矗立在道路兩側的魔導路燈，那些點染了夜色與星空明亮的燈火，就仿佛在向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強調一個令他感到難以接受的觀點伊達爾學派可能是對的！

身為伊倫學派的的重要支持者與實踐者，葛蘭·高爾法師在整片大陸之上，都擁有著極為響亮的名聲。

他優化了多種咒語的激發方法，將伊倫學派的數個理論成果化為現實，不但是法師們眼中的牛人，而且還是諸多貴族眼中的座上賓。

可是……

雖然他在伊倫學派之中享有著很高的威望，

雖然他也曾無數次為自己所取得的成就而感到的驕傲，

但當他看到眼前閃亮的路燈，看著那些在街道上駛過的自行車，看到那偶然在自己的眼前掠過的魔導汽車的時候……

葛蘭·高爾能夠清楚的感覺到，

自己一直以來所堅持的伊倫學派的理論觀點，可能正面臨著自誕生以來所面臨過的最為嚴峻的挑戰！

縱然伊倫學派被大多數法師視為大陸之上的主流法師學派，但它的的影響力卻也僅僅局限在法師界。

而反觀誕生於大陸東部的伊達爾學派，卻影響著整個社會，影響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無論貴族還是平民，

只要他生活在伊達爾公國，

那麽他便一定會與伊達爾學派之間產生某種聯系，享受到伊達爾學派的研究成果！

所以……

哪怕是葛蘭·高爾**師也不能否認，

伊達爾學派已經為魔法的研究與應用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走出了一條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但葛蘭·高爾感到為難的是……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對是錯，他不知道這是正途，還是歧路……

……

略帶一絲清冷的海風從窗外湧入，燦爛的燈火點亮夜空。

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過後，

當葛蘭·高爾終於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終於映入了這位德高望重的**師的眼簾。

“是你?”

沉默片刻之後，卻見葛蘭·高爾冷哼了一聲，變了一副臉色。

房門之外的阿內爾倒也不在意，只是嘿嘿一笑:“高爾**師閣下，您難道不邀請我進來嗎?”

高爾法師沒有回答，但也沒有關門和拒絕，只是兀自轉身，而後朝著房間之內走去。

對此，阿內爾倒也絲毫不在意，直接緊跟在高爾法師的身後，步入了房間之中。

沒辦法，

自己當時畢竟薅得有點兒狠了。

“我先把東西放下，讓您也嘗一嘗我的手藝。”

阿內爾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了自己的手中提著的兩個袋子。

一個袋子裡裝著兩隻體型碩大的松葉蟹，而另一個袋子裡裝著的，則是產自摩爾莊園的頂級威士忌。

“你隨意……”

葛蘭·高爾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坐在了客廳中的沙發上。

只不過……

正當阿內爾即將走入餐廳之前，

他卻突然回過頭，補充道:

“您坐的那玩意兒叫做沙發，也是通過伊達爾學派建立的魔導工業生產出來的。”

葛蘭·高爾:……

……

許久之後，

當阿內爾將兩盤被蒸熟的松葉蟹端到餐桌上的時候，緩步而來的葛蘭·高爾法師不禁眼神微凝。

雖然他曾在帝都聖羅倫斯生活許久，亦在大陸西海岸的塞西爾王國出生，但是……對於這種產自於梅林海灣深處的松葉蟹，卻真的極為陌生。

畢竟……

雖然葛蘭·高爾法師並不是一名貴族，但是卻也多多少少的受到了貴族禮儀的影響。

而像螃蟹這種東西……

單單是它那一副怪模怪樣的長相，便足以讓貴族和法師們將其拒之千裡。

“不騙你，其實它真的挺好吃的！我們公爵大人就喜歡這玩意兒！”

阿內爾用力地拽下一條熟透了的蟹腿，也不管一旁的高爾法師，只是自顧自地介紹道。

堅硬的外殼之下是鮮美白嫩的蟹肉，肉質細嫩，味道鮮美，對於阿內爾來說……那種松葉蟹獨有的鮮味，簡直是妙不可言！

然而，

葛蘭·高爾僅僅只是掃了一眼這種從來未曾嘗試過的食物，而後便看向了正在大快朵頤的阿內爾，用略顯沙啞的嗓音沉聲說道:

“你現在……是**師了?”

聞言，阿內爾手上的工夫不由得頓了頓，待到將嘴中的食物咽下之後，這才極為認真而坦然地點了點頭。

雖然布魯諾才是伊達爾學派的締造者，但他並不願意將這些事情宣揚的人盡皆知，所以在絕大多數時候，阿內爾才是被布魯諾推到台前的伊達爾學派的代表人物。

而隨著對於法陣的研究以及魔導科技的探索愈發深入，阿內爾對於魔力的掌控以及精神力的提升也就逐漸變得愈發明顯。

在布魯諾看來，這個世界的法師，能夠真真正正的達成“學霸無敵”的成就。

因為無論是對於法陣的刻畫還是對於魔導科技的探究，都會使得法師的精神力得到提升，使得法師對於魔法的領悟與掌控得到質的飛躍。

這種方式對於法師的歷練與要求，顯然要比單純的練習施展法術更為苛刻！

於是，

在日複一日的探究與鑽研之中，阿內爾晉升了！

僅僅三年多的時間，

伊達爾學派便讓他從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法師學徒，一飛衝天，完成了由量變到質變的整個過程，成為了伊達爾公國的第一位**師！

如果換作是一般人，那他大概看不出來阿內爾的境界。

但葛蘭·高爾卻並不是一般人，他畢竟在**師的境界中停留多年，對於魔力的掌控遠非常人能及！

所以……

雖然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板著一張臉，看起來冷漠而疏離。

谷/span>但在實際上，

葛蘭·高爾的內心之中，早已掀起了驚天駭浪！

阿內爾·布拉德曾是他的學生，因此，高爾法師對於這個年輕人的資質與天賦，實在是再清楚不過。

在他看來，阿內爾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踏入**師的境界。

哪怕是想要成為一名法師，恐怕也需要至少幾十年的積澱與運氣。

然而……

**師！

這才過了多長時間?

當自己再次見到這個曾經的學生的時候，阿內爾竟然已經成為了一名**師！

這種級別的強者，

就算是放在整座大陸之上，那也絕對是有名有姓的存在！

也正因此，雖然葛蘭·高爾的心中已然有了一個肯定的答案，但還是忍不住詢問。

他是怎麽做到的?

就憑著伊達爾學派?

葛蘭·高爾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像今天這般驚訝與失態了。

“才剛剛晉升不久，依舊難以和高爾**師相比。”

阿內爾的話語中雖然透露著自謙與尊敬，但在這一刻，高爾的臉色卻仍舊變得青一塊白一塊。

畢竟……

在自己上一次見到阿內爾的時候，自己還是阿內爾的老師，常對其斥責和訓話;

而現在，

沒有了自己的教導之後，阿內爾的實力竟突飛猛進，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站在了和自己同樣的層次上！

“高爾**師也嘗一嘗，其實還是不錯的！”

阿內爾仿佛無視了高爾臉上的窘迫，抬起手指了指盛放在盤中的松葉蟹:

“這可是伊達爾公國的特產，許多貴族和富商都爭相求購呢！”

片刻猶豫過後，葛蘭·高爾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麽，而是學著阿內爾的樣子，揭開了那隻松葉蟹的背殼。

就算是他的心中依舊有些不莫名的不爽，但今時今日的阿內爾，卻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況且，

早在抵達伊達爾公國之後，葛蘭·高爾便已然聽聞過這種深海巨蟹的珍貴與稀少。

之所以一直未曾嘗，主要是感覺這玩意兒吃起來沒法兼顧自己的禮節與體面，畢竟……這是要下手的。

但是現在，反正有著阿內爾打頭，又在自己的客房之中，高爾法師心中的負擔與顧慮，自然也就輕了不少。

橙裡透紅的蟹黃晶瑩剔透，潔白如雪的蟹肉細膩如絲。

那種入口即化的感覺，

幾乎要讓高爾**師的味蕾原地爆炸、螺旋升天！

這位年過五旬的**師第一次意識到，這世上……竟然會有如此美味的東西?

無需任何調料的雕飾，無需任何食材的搭配，如此肥美的新鮮食物，甚至足以讓他忘卻先前心中的不愉快與窘迫。

而在酒足飯飽之後，阿內爾用桌邊的紙巾擦了擦自己的雙手，突然開口說道:

“高爾大師……”

“嗯?”

“拋開伊倫學派的立場不談，你真的覺得……伊達爾學派走過的道路，是魔法領域的歧途嗎?”

在這一霎，

阿內爾的眼神仿佛迸發出了一縷精光，極為認真地看向這位自己曾經的導師。

聞言，

葛蘭·高爾其實想要點頭，

但他內心深處最為真實的想法，卻終究沒有讓他給出這樣一個違背自己良知的答覆。

從他剛剛踏足伊達爾公國，到如今的阿內爾來訪，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周的時間。

在這一周的時間裡，

他並沒有去伊達爾城，也沒有去索倫堡，更沒有去這片土地上其他的任何一個地方，葛蘭·高爾只是在梅林特區之中不斷徘徊。

他曾走在華納大街上，親眼看到過梅林特區的夜景;他也曾在港口碼頭上，聽到過蒸汽輪船發出的鳴響。

他親眼見識到了由魔導工業生產出來的工業製，也親眼見到了那些操縱著魔導機械的普通平民。

除此之外，

葛蘭·高爾甚至還跟隨著人流，去到了位於伊達爾河南岸的伊達爾皇家交易所，並且在交易所中，看到了那些呈現在魔晶石面板上的不斷變換著的數字。

而在這些天裡的遭遇和見聞，也讓他對於伊達爾學派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伊倫學派的研究核心，是讓法師擁有著更為簡潔和高效的施法方式;而伊達爾學派的研究核心，似乎是魔法的普及與廣泛應用?”

“您看得很透徹，角度也很恰當。”

阿內爾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能求同存異呢?”

“求同存異?”

“沒錯！您是伊倫學派之中最為頂尖的**師之一， 對於魔法擁有著極為深刻的理解與認知。而伊達爾學派雖然才誕生不久，卻也對於魔法的應用與普及有著獨到的見解與嘗試。這兩者之間其實並不衝突啊！”

“葛蘭·高爾先生，雖然我個人對於您的到來持保留意見，但是在這裡……我謹代表伊達爾公爵布魯諾·斯圖亞特大人，邀請您擔任伊達爾公立大學特聘教授。”

“什麽?”

這一次，

葛蘭·高爾真的被驚到了。

然而，

只見阿內爾沒有絲毫停頓和猶豫的繼續說道:

“現如今，某些法師學派在乎的不是魔法與法師的未來，而是自己的魔法理論是不是所謂的‘法術’正統。”

“在伊達爾人看來，這簡直滑稽而又愚蠢！”

“別的不說，光明教會的暗中作梗，讓帝國西部的魔力濃度急劇降低，這應該是你所知道的事實?”

“我隻問一句……”

阿內爾看向了葛蘭·高爾的眼睛:

“除卻伊達爾學派之外，還有誰能夠將源源不斷地魔力，從魔力井中取出?又有哪一個學派，能夠將魔力有目的的傳輸到特定的地點?”

“這……”

一時之間，葛蘭·高爾隻覺得有些語塞。

但阿內爾卻並不打算繼續待在這裡，只是在臨走之時最後提醒道:

“高爾大師，好好想一下。”

“如果光明教會一味做大，伊達爾公國倒是還可以乘船出海，擁有退路，可你們和光明教會，卻是至死方休……”

“伊達爾學派，可能是唯一一個可以改變這一切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