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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大拳師》第40章 觀於海者難為水
    第四十章觀於海者難為水
  果然出事了,慶隆鏢局自己換的馬匹竟在關中被搶了。而瑞昇昌走水路的茶葉,卻又過了蚌埠碼頭,也出了事情。這一來,不僅損失了大量財資,更是砸了字號,如何收場。
  一時四面動蕩,難以招架,沒想到在這棘手的局面下,竟引出一位中興的人物。
  鳳吟沒事就去找老鏢頭玩,老鏢頭也只是與他談些江湖上的小把戲應付,涉及並不很深。
  隱隱的透著一種擔憂與煩躁。
  說實在的,鳳吟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出了宅子,並沒人把他放在眼裡。
  出了鎮子人家甚至說他是老袁家的報應。
  能跟他說說話的,也就一些閑著無事的老人,根本也沒把他當袁家少爺看。
  作為一個行走江湖半輩子的老鏢頭,見過的世面歷過的艱險,又豈是那鄉下老爺們所能並論的。
  老頭跟鳳吟一個孩子說這麽多,並不是喜歡這個孩子或者看誰的顏面,不過是因為這只是個孩子。
  所以最後老頭跟鳳吟說:
  “若有機會,還是出去看看得好。大浪淘沙,若不能與時俱進,勢必會被淘汰。自古我們隻守著一方水土,停步不前,豫商在外沒有什麽地位,也就懷慶走藥品的商人還打出了名頭。
  這往西全是晉商天下,南有徽商,關東有魯商。而我們本地,卻更多的是陝西的商人。無奈啊,你還感覺我走南闖北有點威風,你出了豫北豫西,出南陽,信陽,阜陽,洛陽,安陽任一,方知天下之大。
  我多次勸說你爺,他不聽我,我們的勢力越來越小了,出的少,進的也少,只不過佔個南北中轉罷了。你若見了山西“祁太平”的票號任一,便不願見瑞昌了,若見了戴先生的鏢趟子任一,便不在乎我小小慶隆了。西到銀川,蘭州,北到包頭,歸化,再遠到庫倫,霍地,天下之大,你難以預想。祁太平便是山西祁縣,太谷,平遙三地,觀於海者難為水,窮者思變。
  我回來走的西路,從庫倫選了些馬匹,投入巨數,後我而行,如今卻無消息,想來出事了,我很快會再回去,而瑞昌的能力,未出六陽,唉。”
  老鏢師的話裡透著些許的無奈與擔憂,但更多的是抱怨。
  但末了卻補充了一句:“你是做大事的人,我不多勸。”
  果然不出所料,有西來的消息,說很多西去的貨車都停在西安了,在天水,平涼鬧新匪,不仗義。
  滕老師趕緊跟五爺議事,剛談著,又來消息,走水路往南京販茶的回來了,人回來了,貨丟了。
  袁五爺當時心就涼了半截,倒不是這些財務損失有多大,也不是被驚嚇的,而是他此次回來,本以為憑借經驗財力,欲效仿其他商幫,將路線放遠,親自往來,重振字號,沒想到,小試牛刀,卻都失利,不但賠了財務,更砸了字號,怕如此在地面上都無法立足了。
  袁四爺知道後,召集各房當家,各關要掌櫃,正廳議事。
  開始都故作鎮靜地列舉了事務,然後分類處理。說著說著就相互埋怨了,再說著就脫離開具體事務了。
  老五一直怪老四死守著土地不發展,老四就怪老五不能量力而為,非要行商。
  後來哥倆越說聲越高,老四道:
  “民以食為天,再窮,再富,都得吃飯,有地,就有錢,有錢,就得守住,種地都忙不過來,非要行商。”
  老五就說:“四哥,我不知道你們瑞昌具體的帳,但據我推測,歷年來一直收入無幾吧。就靠欺負一方佃戶?就能發展了嗎?你出去看看人家其他商幫的生意,周轉買賣,利滾利,人家怎麽發達的。咱爺們兒靠著勒腰帶,老著省維持局面,吃才吃多少,囤積那麽多糧,不夠吃的?不夠丟人的。”
  老四道:“咱是莊稼人,咱勤耕致富,不費腦子不算計,自古堯舜都親自耕作,有什麽丟人的。佃戶怎麽了,佃戶租咱的地,就得上咱的租,天經地義。”
  老五道:“是,你摳佃戶,人家商幫再來摳咱,咱辛勤耕作,就讓人家一來一往給翻倍賺了。”
  老四道:“圖得就是現點錢的太平,你怎不知時務,你能鬧,不也把貨丟了?”
  這一句,讓在場很多人都感到臉紅。
  老五當時掛不住了:“行,你讓成孝,算算,這幾年的買賣,賺了嗎?盡賠。多少事務需要打點,你光在家種地,種地,也不出去看看,人家各省商幫都到咱家門口扎下了,是人家控制著咱的物價。”
  老四把眼一閉:“上門的買賣,當然方便,賣不賣還得咱家說了算。”
  老五道:“咱說了算,咱不賣得自己走動,自己走動就得打開門路,不開買路,貨都走不出去,不出去你拿什麽換錢?”
  老四有點猶豫,想了想:“貨不好走,正是因為世道變了,人心不古,失了道德信譽,這才更不好做,更得守住這點家當。咱不好做,他們也不好做,反正咱家有糧。”
  老五道:“祖訓道自尊自強,越亂世,越能顯出咱家底豐厚,越要打出一片天地,越不能閉門不出。”
  老四道:“打出一片天地?拿什麽打?東西都讓人劫了,你說怎麽辦?怎麽打?若在家種地,難道他能把你的地背走了不成!”
  老五道:“哥,你是不管了?”
  老四道:“管,我怎麽管,你說怎麽辦吧。我打出門路?接著進貨,接著賠?貨都保不住,還買賣個屁。”
  老五有點不高興了:“哥,那我瑞昇昌一家解決了?我若打開門路,你從我這過不過?實話說,我們兩家同氣連枝,一直沒怎麽分,但此次,你若不理,別怪我搶你門路,我若打開門路,瑞昌再要走貨,那就得按買賣繳費了。”
  老四道:“老五,你怎麽說?慶隆有我瑞昌的股份,歷年來,都是瑞昇昌主外,我無插手,我把根基培起來了,你竟要趕我出局?”
  老五道:“那今天你不能不管,你若不理,我去山西戴先生處搬兵,雖然按江湖道義,同行相幫,但請外人幫,我也失了顏面,自此直接影響我家在此地的地位,你別怪受了連累。”
  老四道:“我說不管了嗎?我說了嗎?我叫你不要莽撞,因我有股份!如今你知道地荒了沒了根基了吧,長著這記性!”
  老五道:“你拿個主意吧。”
  老四道:“說你腦子不行,就老實種地,剛才爭強這好一會,不就因我沒有主意了嗎?你多年跑外,總不能沒個頭緒。我知道你們瑞昇昌遠近不好做,家這邊也沒照顧上,但也不能一點根底沒有了吧?這兩趟貨就動了你的元氣?行,說吧,出多少,我出。你沒有,我有。”
  老五道:“若論此次損失,九牛一毛,不要也罷,但我說的遠不止此,我說的是放眼天下。圖安穩不是,圖安穩放錢,放錢出去,讓精明人做,我等坐收其成。”
  老四直接站起來道:“什麽!你讓我重走瑞昌,放錢?這兵荒馬亂,我放給誰放心!你對著祖宗好好反省!我瑞昌字號差點斷了!為什麽!不就是放錢收不回來,賠了多少你還記得嗎!”
  老五也騰一下站起來了:“那是經營不善,所貸非人,當時是圖信譽,是人就幫,如今不同了。我田產抵押不行。”
  老四道:“田產抵押?你還是又回到田產了!不是還得種地?”
  老五道:“祖上以瑞昌興家,我今也當效仿祖上,重興瑞昌,以此起家。”
  老四道:“兄弟呀,你真當我閉門在家只是種地啊?戰火眼看燒過來了,咱連自己的貨都保不住了,咱還怎麽出票子?兵荒馬亂,更得在家享太平,你我都老了。”
  老五道:“哥,你是老了。戰火燒來,燒不了你的地,但是燒了你的莊稼。”
  老四道:“這樣,一碼是一碼,不能解決不了問題還惹出事來,那個投資容後再議,先把丟了的貨找回來,不惜一切,我瑞昌出大頭,不能讓地方認為我瑞昌以老朽無力。”
  袁老四又重新坐回太師椅對袁成孝道:“你是當家,你去搭理吧,都聽你五叔的。”
  袁成孝道:“最近略顯人手不夠,櫃上確實瞎忙活倒騰不進錢。咱們家確實如五叔所言,也就在地方人身上摳點收入。
  如今交通發達,我空坐碼頭,卻沒利用局面,我們過去經營的買
  賣,如今藥材直接走懷慶,濟南,西部大大宗買賣都在焦作,鹽茶等物走南陽,西安,米面棉花等走臨淄,安陽....
  我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財富從眼前溜走。
  我等空守著水路的碼頭卻也被河西佔據,我們確實只是為人生產作物,並無經營可言。
  正如五叔所言,我等守著貨源,又有資本,確實可以借人之力,又遠行西北,既然慶隆與山西戴先生那裡都是聯盟,那門路很容易打通,只是我們最近的收入確實只是地裡,爹不舍得的話,那也只能每況愈下,如今開始鬧荒,怕地裡也出不了多少銀子了,我們可以先用庫存,投一下看。我讚同五叔。只是雄才難求,我們櫃上也沒能人了。不得高辛金去山東聘請掌櫃,此路容易打通,我雖不身體力行,卻可發展中原的樞紐地位,東西調停,從中謀利,即合父親所想的不必遠行。”
  “好吧。”袁老四看著兒子,再也說不出什麽,“你也注意,不要太過操勞,其中事務,多仰仗滕老師的威信了。”
  老滕起身,盈盈朗朗一抱拳:“老當家盡管放心,我鞠躬盡瘁!”
  “好,好”袁老四顯得有點無力,左右看一看大家,示意差不多了。接著道:
  “關於此次丟鏢,相比老鏢頭已有打算了吧.”
  老滕道:“我以與西安方面聯系過了,最近天水出了一撥盜匪,過去當家的與我還有些交情,如今怕是他們也有變故。雖然並未確定就是他們所謂,但我丟的卻是馬匹,劫馬匹出手不益,又要喂養,肯定是山匪所為,不會是同行無信。
  此次老朽打算聯絡各家鏢局,但不必他們出兵,我慶隆一己力擔,重振威名。
  從此走西安,上銀川,東邊商客可依賴我慶隆鏢局。如此,買賣事務了,能捎也就捎了,市場方面我老漢不如各位當家在行,那就得托付給各位當家了。只是此次打通門路,我打算借鏢一趟,招搖過往,讓人看到我聲威,揚我樞紐地位。”
  袁老四聽得頭頭是道,答道:“好,老鏢頭有什麽要求嗎?”
  老滕道:“借路方面,老漢還有幾分薄面,但官府方面,還需打點,按慣例我們是齊心協力,分頭行事。”
  袁老四道:“這個不用老鏢頭擔心,我瑞昌義不容辭。”
  老滕又道:“東邊之事,因碼頭雖為我家,但一路平安卻不是我家所左右,此處較難。按說水路容易走,但是碼頭部分,厲害是幾家分立,特別是河西袁宅,因與我們的關系有點水深火熱,反而不容易處理,所以老漢還是認為,打通一路平安比較好,掙個辛苦行路錢,我們可以走西行路線,繞過北邊碼頭,另辟蹊徑,從中取利。其中細節,又勞煩幾位當家了,我慶隆隻管打通線路。”
  “好。”
  通過,會議結束。正此時,外邊罵罵咧咧就進來了人。
  袁四爺道:“成何體統,成孝,出去看看。”
  袁成孝剛出去,外邊帳房賈三元捂著臉就進來了,哭著腔道:“老爺給小人做主啊,反了,反了。”
  “好好說話!”
  “南邊收租, 幾家佃戶的谷子不乾淨,有浮皮,爭議了幾句,扣他三升,沒想到小子就不答應,後來吵吵起來,竟動了手,就把我打了。”
  “這點事情都做不好!”袁成孝平時不管地裡的事情,但聽了也上火,因為櫃上正缺人,而這些奴才卻如此不濟事。
  “誰先動得手!?”袁成孝訓斥道。
  “當時都在氣頭上,不記得了,隱約,隱約....”賈帳房結結巴巴,生怕袁成孝細查下去,知道他耀武揚威那個得意相。
  其實這個事情都能猜到,定是他欺負人將人逼急了,人家見不得他那個得意勁兒,不然總會有個拉架的,也不至於打成這樣。
  但賈帳房代表的畢竟是袁家,雖然情理有虧,但法度不能亂,亂了法度,那是丟了威望。
  “反了!”袁成孝恨恨道:“貼補三十兩給你看傷,我定與你做主!”
  “感謝當家的,奴才不濟,奴才不濟!嗚嗚。”賈帳房剛才還在吃驚,突然聽到這話,又感動又解氣,一個勁的磕頭,咣咣的搗蒜一般,大有為袁成孝賣命的架勢,硬被夥計架著才起來。
  這個會議開得也有些長,這季節天竟然短,袁成孝從氣氛中回來,一抬頭,天已暗淡下來,讓人恍恍惚惚,被風一吹眼前一暈,一頭栽了下去,不省人事。
  所謂“觀於海者難為水”,這幾位外出的爺都是見過世面的了,自然就有了另一套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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