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泰家的鍛造室內,嘩嘩聲不斷。
門口這時突然傳來了幾聲急促的敲門之聲,打斷了這種節奏。
泰嶽微笑著搖了搖頭,繼續打磨起了工作台上的一個零件。
“爺爺!不是說好的休息嗎!怎麽又開始了!”
“呵呵,爺爺做什麽,輪得到你個孫子教我嗎?
別煩我,我快完工了!”
“不行!你再不開門我直接破門了!”
“你想氣死我,你就破門吧。”
……
門外漸漸安靜了下來。
泰嶽淡淡一笑,嘩嘩聲再度變得規律了起來。
“爺爺,你還有什麽遺憾嗎?”
片刻後,門外又傳來了泰班的聲音,只不過相比於之前,要溫和很多。
“有啊,我這不就是在試著讓我這一生不留遺憾嗎?”
“爸讓我快點完婚,你想看我結婚嗎?”
室內的泰嶽聽此愣了愣,手裡的速度漸漸放慢了下來。
要是前幾年,他肯定是盼望著泰班快點娶老婆生孩子的。
但到了現在……
他心中卻是沒有那種期盼之感了。
沉默了良久,泰嶽淡淡回道:“結婚是你一輩子的事。
沒必要因為我的緣故,就改變你原本的人生規劃。”
門外的泰班聽此似乎有些驚訝。
“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這不是悟透了嗎?
子女的婚姻和我們這些長輩沒多少關系,畢竟你要找的是未來和你度過一生的人。”
……
一陣沉默。
“爺爺,你還沒說你的遺憾到底是什麽?”
“我的遺憾是我的遺憾,你幫不了我的。”
“我的鍛造技術已經很好了,未來可以掌管天工。”
“呵呵。”
泰嶽的輕笑聲中滿是嘲諷。
爺孫兒倆就這樣隔著一道門時不時地閑扯兩句,偶爾甚至還會夾雜一聲怒罵。
當然,同樣也有笑聲。
這中間嘩嘩的摩擦聲未曾斷絕。
不知不覺中,過去了足有一個下午。
兩人甚至將人類未來的局勢都聊了個遍。
……
“泰班,你那個朋友不簡單,以後你可以多和他交流交流。”
“你說的是何沐嗎?他是希望之主,能簡單地起來嗎?
再說了,我以後要繼承天工。
鍛造這事注定枯燥,我交流個什麽啊……”
泰班自顧自地說道。
這時,那嘩嘩的摩擦聲卻是突然之間消失了。
泰班臉色一肅,喊道:“爺爺?”
沒人回應。
“爺爺!”
泰班猛地站了起來,砸了下門。
門緩緩打開,泰班一眼就看到了癱靠在工作台旁,臉色如同金紙,嘴角掛著鮮血的老人。
再看老人身旁的地面,竟然有一大灘血液。
泰班瞳孔劇烈收縮,兩步便走到了老人面前,扶起了癱軟的老人,讓其坐在了旁邊的坐椅上。
“爺爺……”
他話還沒說出口,泰嶽伸出手晃了晃,示意他別說話。
“泰班……你看工作台上的東西。”
泰班聞言抬起了頭。
工作台上放著一把長一米六,足有他小腿粗細的單發槍。
泰班修的是神槍道,對槍自然極度了解。
所以,他一眼便看出了這把槍的不凡。
槍管,槍托,膛線,擊發裝置,一切的一切,做工都是那麽完美。
如果只是做工完美也就罷了,關鍵是這把槍的用材也極為的驚人,那些骨骼全都是市場上見不到的級別。
……
“咳咳……這把槍的絕大部分材料都來自於我這些年鍛造其他天工一代剩下來的碎料。
至於槍管等幾個重要的部件,是從真龍閣找到的,全都是一頂一的材料。
怎麽樣?這第一把天工一代的槍,你喜歡嗎?”
泰嶽看著工作台上那把槍,聲音雖然虛弱,但語氣中卻滿是欣慰與驕傲。
泰班伸出手在槍體上摩挲了下,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爺爺……這幾年,你就在做這把槍嗎?”
“嗯,如果隻論難度,這把槍是我這一生鍛造出來的最複雜的武器,算得上是我的巔峰之作。”
泰嶽點頭說道。
泰班擦了擦眼淚,看向了老人。
只是這片刻功夫,面前的爺爺就好像泄去了全身的精氣神,整個人一下子衰老了下去。
那模樣和普通垂死的老人相差無幾,根本沒有半點戰皇的模樣。
“可是……為……為什麽?”
泰班從嘴唇縫隙裡艱難地擠出了這幾個字。
他不明白……爺爺明明希望他繼承天工。
可為何又要耗費如此多的精力,替他鍛造這把槍。
泰嶽看著槍,喃喃回道:“這世間走神槍道的紅霧戰士有一些。
但由於受到槍的限制,他們成不了戰皇,你也一樣。
所以,我就想做出這樣一把槍,打破這個限制。”
“爺爺,你知道……我不是問的這個。
我說的是……我未來要繼承天工,這槍對我而言,沒有作用。”
泰嶽聞言抬起了頭,看向了面前身材高大,卻滿臉淚水的孫子。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多大人了,還哭鼻子。”
說著他伸出了滿是老繭的手,拍了拍泰班的右臂。
“其實吧,爺爺我這一生只有兩個遺憾。
第一個遺憾,就是愧對你們父子倆。
但沒辦法,國家需要我,我抽不出時間來陪你們。
你奶奶嘛,去的又早。
至於你媽……唉,不提也罷。
不過也不怪她,咱們泰家的男人,的確太無趣了一些。”
說到這裡,泰嶽頓了頓,繼續道:“泰班,我給你取這個名字,是想你成為一個大匠的。
但後來我看到你練槍時臉上的那種專注後,我知道……你不喜歡鍛造。
你喜歡的是戰鬥和刺激有趣,多姿多彩的人生。
事實上,別說是你,就是我也不喜歡。
外人口中所謂的匠心,其實只是一個負責任的態度而已。
人是感情動物,誰能困在一室之內做一件事幾十年,還能不覺得枯燥啊?
……
咳咳,十年前,你說你會接過我的班,說那是你的夢想。
後來我想明白了,你的夢想是能讓我這個當爺爺的休息休息,做自己喜歡的事。
呵呵,你這個孫子都能替爺爺考慮,爺爺還能不為你考慮嗎?
所以,後來我就決定替你打造這把槍。
決定,成全你。
……
泰班,拿著這把槍去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吧。
你爸他的生命軌跡已經定了型,改變不了了,但你還能改變,我不希望你和爺爺走同樣的路。”
泰班聽此蹲在了泰嶽面前,抓住了那雙枯槁的手。
“可是爺爺,天工……是我們泰家的責任!”
泰嶽聽此哈哈一笑,似乎極為欣慰。
“哈哈,我們泰家的忠義和擔當是刻在骨子裡的,我和你爸沒怎麽教育過你這小子這些東西,但你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說到這裡,泰嶽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泰班……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月球上的戰事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的,它總有結束的一天。
短則幾年,長則幾十年。
而我們人類是存是滅,就在這幾年或者幾十年間了。
這段時間,由你爸執掌天工。
我估計……是輪不到你了。
所以,沒必要為了那麽一點概率,再賠上你的一生。
更何況你爺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現在讓孫子去做喜歡做的事,不過分吧?”
泰班聽此怔怔出深,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工作台上的那把單發大槍,同時伸出手在槍身之上輕輕摩挲了下。
“拿起來試試,爺爺這輩子沒給過你什麽珍貴的禮物, 這是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
泰嶽淡笑說道。
泰班聞言抓住了槍身,用力一提,將槍握在了手中。
這槍重的驚人,可能接近二十噸!
說實話,以他現在的實力,說不定都駕馭不住這把槍。
再看槍托位置,刻著幾個很小的字,是這把槍的名字。
“天工·蒼穹”
……
“……爺爺,你第二個遺憾是什麽?”
“第二個遺憾……”
泰嶽的目光變得悠遠了起來。
“可惜,看不到我們人類最終勝利的場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