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遊戲的順序,由七個人相互謙讓後才得出。夏德排在了最中間,也就是第四位。他看到自己的對手們紛紛脫去外套,穿著白襯衫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心中對此感到好笑。
宴會中的羅德牌遊戲他玩過不少,這種投硬幣的遊戲倒是第一次玩。
“不知道米婭現在在做什麽。”
無聊時便想到了自己的貓,隨後又忽然想笑。因為他此時的對手們這副熱情洋溢、故意賣弄的樣子,真的很像半夜要吃東西,所以拚命向他撒嬌表示親昵的貓:
“亨廷頓市的貴族們,可真是有意思。”
人群聚攏了過來,對公主殿下的宴會遊戲議論紛紛。
而首先出場的是赫爾修斯侯爵的小兒子,今年20歲的米格·赫爾修斯先生。年輕的紳士穿著白襯衫,襯衫外套著保暖的褐色馬甲。
攥著硬幣,在起始線前由仆人蒙上了眼睛。隨後,在一眾人的起哄聲音中,向著周圍揮了揮手,這才丟出第一枚硬幣:
“去吧!”
“哦!”
他丟的力氣實在是太大,硬幣直接飛過了茶幾,差點擊中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亨廷頓市市長夫人。人們哄笑了起來,那位身材豐腴的貴婦人也笑著小聲文雅的罵了一句,甚至連瑪格麗特公主都捂嘴輕笑,這讓氣氛更加的熱鬧了。
蒙著眼睛的赫爾修斯先生什麽都看不到,但聽到哄笑聲就知道自己肯定沒有命中。於是,他左右手各持一枚金幣,然後同時向前丟去。
這一次倒是知道控制力量,可惜兩枚金幣只是各自碰到了桌面,然後便滾落到了一旁。
第二位出場的加拉爾男爵,現年29歲,鼻子下有兩撇很精致的胡須。他也是攥著硬幣讓仆人蒙上了眼睛,然後拿著其中一枚試探著晃了晃。金幣反射著煤氣燈的光芒,夏德也在猜測對方是否能夠投中:
“願神保佑!”
加拉爾男爵輕聲說道,然後猛地抬手。硬幣被高高的拋向了上空,差一點就擊中天花板。呈拋物線下墜後,準確的飛向桌面,然後在當啷啷的聲響中,居然真的落在了玻璃杯中。
“加拉爾男爵,你中了!”
立刻有人說道,隨後才響起鼓掌聲和起哄的聲音,不管是否命中,人們享受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因為是剛蒙上眼睛,知道杯子的具體位置,因此第一枚能夠命中也不奇怪。但接下來這位男爵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剩下兩枚金幣都是碰到了茶幾桌面,但卻沒能觸碰到玻璃杯。
第三位出場的是一位公爵的孫子,夏德沒聽清楚對方的身份。這位年輕的先生比前兩位更加的謹慎,在第一次沒有命中後,及時根據聲音調整手的動作,讓第二枚準確命中。至於第三枚,雖然擊中了玻璃杯的邊緣,但彈跳了一下,金幣便落在了桌面上,這的確相當可惜。
“下一位是從德拉瑞昂來的福爾摩斯先生。”
聽到了公主的貼身女仆在喊自己的名字,夏德便走出了人群。他也和剛才的三位先生一樣,先拿到了硬幣,然後讓仆人幫忙蒙住了眼睛。那塊蒙布被扎的很結實,而且布匹本身非常厚,的確不存在偷看的可能性:
“這種遊戲,果然沒有羅德牌有趣。”
夏德心中想著,左手拿著兩枚金幣,右手撚起第三枚準備投擲。他也學著自己的對手們那樣,脫掉了外套隻穿白襯衫,在明亮的水晶燈和煤氣燈下,身材勻稱的模樣,倒是吸引了很多人的側目。
【向下。】
夏德的手稍微向下了一些。
【稍微靠左。】
夏德的手稍微靠左了一些。
【肌肉放松,是的,再放松一些。】
夏德調整著自己的發力。
【投。】
很隨意的向前投出了那枚金幣,在人們或是說笑,或是緊張,或是期待的注視下,那枚金幣徑直落入了三角形遠處頂點的玻璃杯中,當啷啷的在被子中打轉。
“很好!命中了!”
夏德滿意的聽到了這個答案,耳邊的聲音也在輕聲提醒:
【瑪格麗特·安茹在為你鼓掌。】
“所以為什麽她要邀請我呢?”
【稍微放松一些,向左,再向右,好的。】
第二枚金幣被夏德緊接著投出,人們甚至還沒有停下第一次的鼓掌,便看到那金幣再次精準的落入了第二隻高腳杯:
“又命中了!”
這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是剛才那群吸血種的一員,也來圍觀這裡的宴會遊戲了。
夏德用右手拿著最後一枚硬幣,稍作猶豫後將其輕輕向前一拋。當他摘下眼前的蒙布,只見三隻高腳杯中,各自躺著一枚金幣。
他攥著這條布條,在人們的慶賀中走向了那張茶幾。沙發上的女士們也紛紛讚揚起了夏德,當然,這不止是因為他提前結束了遊戲,也因為他的英俊長相和氣質,的確讓人很有好感。
“恭喜你,福爾摩斯先生,表現很不錯。”
瑪格麗特公主輕聲說道,讓仆人將那三枚金幣交給了夏德,隨後又摘下耳環,取來了首飾盒,也交給了夏德。
姑娘們都喜歡用首飾盒來盛裝首飾,不像夏德那樣會將所有東西直接放進口袋裡或是變成玩具放在口袋裡。
雖然不知道那對耳環值多少錢,但瑪格麗特公主的大方也很讓夏德有好感。接過了首飾盒以後,他很恭敬的表達了謝意,並用蹩腳的卡森裡克語,稱讚了瑪格麗特公主的美麗。
這一切都很符合禮儀和傳統,因此就算夏德這個德拉瑞昂人贏得了宴會遊戲,也沒有人會多說什麽。瑪格麗特公主又留下了夏德寒暄了幾句,讓那些對夏德很感興趣的貴族姑娘們,可以向他詢問新大陸和德拉瑞昂的情況。
很快,隨著悠揚的大提琴聲響起,昭示著今晚的舞會開始了。現在是八點半,距離宴會結束還有一個多小時。周圍的人們各自散去享受今晚的宴會時光,只是,當夏德想要轉身離開,去找那邊依然在打牌的貝恩哈特先生的時候,公主又叫住了夏德:
“福爾摩斯先生,舞會開始了,既然贏得了遊戲,有興趣和我跳一支舞嗎?”
“嗯?”
夏德有些驚訝,猶豫著是否要答應。對方的魔女力量少的可憐,如果是戴著手套跳舞,倒是不用擔心被識破自己的特殊之處,只有直接接觸時才有這種可能。他猶豫,是因為不知道這位公主到底想要做什麽。
“哦,殿下,您剛才可是沒有在遊戲中,加上這個賭注!”
還沒有等夏德開口,剛才第一個投擲金幣的米格·赫爾修斯先生,就急忙開口反對。
此時沙發的休息區,還聚集著不少的人,赫爾修斯先生見大家都看著他,便漲紅了臉說道:
“殿下,您是從來不會和人在舞會上輕易跳舞的,怎麽能夠和這個德拉瑞昂人”
這些南國的貴族們,對德拉瑞昂人還是有些意見的,特別是剛才夏德贏了他們。
頭戴冠冕的瑪格麗特·安茹,有些不滿的皺起了眉頭,赫爾修斯先生當然看得出公主對他的話很不悅,於是便趕緊補充道:
“我要和這位先生賭羅德牌,如果他贏了,我對此沒有意見!宴會遊戲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羅德牌,我想這位福爾摩斯先生,應該不會不答應。”
“哈,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我終於遇到這種事情了!”
外鄉人心中有些喜悅的想著,周圍的人們則小聲的交談著,沒人反對也沒人迎合。
而即將帶領訪問團訪問托貝斯克的瑪格麗特公主,說什麽也不能讓自己的送別晚會上出現本國貴族與外國紳士的衝突。她有意開口調和,但夏德卻忽然說道:
“你要和我賭羅德牌?”
他盯著對方,在那位赫爾修斯先生有些心底發毛的同時,才不緊不慢的取出自己的羅德牌組。
和周圍的年輕姑娘說了一聲抱歉,然後坐在了公主的對面。身體微微前傾,將那副紙牌拍在桌面上,用右手按住紙牌頂端,輕輕一拉,紙牌呈扇形排列在了茶幾上。
拿起盡頭的那張紙牌,輕輕向著右側撥去,背面向上的牌組便順滑的變成正面向上;緊接著將牌又向左撥去,讓紙牌重新變成背面向上。一把將紙牌重新歸攏到一起,隨手衝洗了幾下,將重新排列好的牌組拍到桌面上:
“要怎麽玩?”
他笑著問道。
“嗯”
被夏德的“表演”驚住的赫爾修斯先生抿著嘴遲疑了一下,然後果斷的搖頭:
“我尊重公主的想法,抱歉,先生,剛才是我唐突了。”
說完轉身就走,這樣的退場還算是體面,但如果真的玩牌而且輸了,那才是真的顏面盡失。
“發生什麽了?”
聽到了這邊動靜的貝恩哈特先生,終於走了過來。
“沒什麽,有人想要和我賭羅德牌。”
夏德說道,貝恩哈特先生先向正站起身的瑪格麗特公主問候,然後才驚訝的問向夏德:
“和你賭羅德牌?誰這麽大膽?”
他很清楚夏德是“大城玩家1853”的冠軍,在【罪公館】也見識過夏德的牌技和運氣。
“是米格·赫爾修斯先生,不過他被嚇跑了!”
有人說道,隨後引起了一陣笑聲,舞會的氣氛變得更加熱鬧了。
“子爵,福爾摩斯先生的牌技很厲害嗎?”
瑪格麗特公主好奇的問道,中年吸血種貴族努力籌措著語言:
“殿下,那不是是否厲害的問題,那是.福爾摩斯先生經常在海船上和那些粗魯的水手們玩羅德牌,因此練成了不俗的牌技。更何況,他的運氣,一向無人能比。”
“原來是這樣。”
有著淡金色長發的公主輕笑著說道,夏德收回自己的紙牌後,向公主伸出了手:
“殿下,很榮幸能夠與您一起跳舞.請原諒,我並不擅長這個。”
“沒關系。”
瑪格麗特公主將手搭在夏德伸出的手掌上,然後一起走向了正隨著音樂跳舞的人群。
獨留下貝恩哈特先生單獨站在那裡,非常不解在自己玩羅德牌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瑪格麗特·安茹公主,不是一直對男人不假辭色嗎?”
另一邊的夏德已經和瑪格麗特公主,在水晶吊燈的正下方開始了跳舞。卡森裡克的舞曲相對來說比較舒緩,或者說目前的這一首比較舒緩,因此不需要太劇烈的動作。
但即使是這樣,夏德依然在非常小心的控制自己的步伐,按照蕾茜雅教過的“慢四”的步法移動腳步,而瑪格麗特公主似乎很擅長跳舞。
夏德的右手並攏,中指及無名指稍稍內曲,緊扣於瑪格麗特公主裙子的左肩胛骨下面的邊緣部分,手微握公主的右手。這種接觸面積並不大,因為那位公主很顯然也不願意和夏德有太多的接觸。
果然,她邀請夏德跳舞是有原因的,在小提琴聲中,公主非常謹慎的說道:
“福爾摩斯先生,抱歉把你牽扯進來。我曾聽貝恩哈特先生說過,您在新大陸有過長時間的冒險,對於劍術、槍法、騎術都有不凡的造詣,所以才邀請您參加剛才的遊戲。”
不用說也知道,是這位公主讓貝恩哈特先生藏匿那些貨物的時候,後者稍微“吹噓”了一下自己的朋友。
“那麽您邀請我參加遊戲,是因為”
“那對耳環。”
她壓低自己的聲音,防止被第三個人聽到:
“用耳環做賭注,不是我自己的想法,是我的表姐,討厭的伊琳的主意。”
她說的是克魯姆·庫倫公爵的女兒伊琳·庫倫,剛才一直坐在瑪格麗特公主的身邊。這位女士的母親,是當代卡森裡克國王“雄獅萊恩”的妹妹,所以是瑪格麗特公主的表姐。
“那是母親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所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夏德這才明白:
“跳完這支舞以後,等半小時,我去庭院那邊等您,您派一位女仆把耳環取走。”
“真是抱歉,將你牽扯進這件事情中。”
公主再次道歉,夏德倒沒覺得這件事有問題。誰都有讓人無可奈何,但又的確存在的親戚,當然,外鄉人是沒有的。這種貴族姑娘們之間的矛盾和衝突,最後變成首飾的爭端,其實在當代宮廷小說中很常見,只不過多蘿茜認為類似的情節“無聊而又俗套”。
所以,今晚在這場卡森裡克風格的宴會中的故事,夏德不打算說給多蘿茜或者蕾茜雅聽。畢竟,這段故事實在是太過無趣了。
“福爾摩斯先生,你對這場宴會感到滿意嗎?”
公主又問道,大概是為了緩和一下氣氛。
夏德想了想,終歸還是沒有忘記蕾茜雅的“惡作劇”:
“很不錯,特別是食物。貝恩哈特先生向我推薦了蔬菜沙拉,卡森裡克甜洋蔥、紫甘藍以及亨廷頓水蘿卜的味道都很不錯。”
於是,瑪格麗特公主直到這支舞跳完,都沒有再和夏德談論食物的話題。
夏德和瑪格麗特公主只是跳了一支舞,便客氣的分別。公主回到了沙發的休息區,看樣子是不想再跳第二支舞了,而夏德則找到了貝恩哈特先生,這位頗為上流的吸血種子爵,對夏德的表現大感驚訝:
“您真的很擅長應付年輕的姑娘們。”
他倒是沒感覺這有什麽不對,而是驚訝於夏德的手段:
“威綸戴爾的貴族們中其實有一些流言,這位瑪格麗特殿下,平日裡和男性不怎麽親近。”
貝恩哈特先生端著酒杯壓低了些聲音,然後做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夏德了然的點點頭,知道這是因為瑪格麗特·安茹始終沒有放棄成為大魔女的學徒。
雖然約定好了要交換那對耳環,但為了不引人注意,夏德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和貝恩哈特先生一起圍觀人們玩羅德牌。
今晚貝恩哈特先生的運氣有些差,因此不打算再玩牌了。夏德不想再在這場宴會上引人注意,因此也沒有入局。
倒是貝恩哈特先生提到,在夏德前往西爾維婭小姐那裡的時候,有一位女士加入了牌局,連續贏了兩張特殊牌以後才離開。
現在風氣開放,但女性在宴會上公然和男人們一起玩紙牌,也是很罕見的事情。貝恩哈特先生將這件趣事告知了夏德,然後還給夏德指出了那位女士的位置。
她沒有和任何人一起跳舞,而是和一位看起來像是學者的中年紳士,站在窗邊看著庭院的夜景聊天。因為只能看到背影,所以無從判斷年齡。那位女士穿著上黑下紅的長裙,發色是少見的接近白色的淡金色。
他們距離夏德和貝恩哈特先生有些遠,但夏德還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環術士?”
“那位女士是環術士?”
貝恩哈特有些感興趣的看了過去:
“我很確定,剛才她玩紙牌時,應該沒有作弊。”
“這場宴會上的環術士可真不少。”
夏德嘀咕道,貝恩哈特先生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
“只要他們不惹事就好,我們不也是來單純的參加宴會的嗎?”
“是的。”
夏德又看向了瑪格麗特公主的方向,很確定對方的身邊沒有環術士:
“還有一個小時,這場宴會就要結束了.希望一切平安。”
PS:昨天晚上出現的番外篇《失蹤的的三枚金幣》,是對應於839章提到的那次事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