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扎拉斯文學院的教授,夏德繼續向著位於狹間市中心的自然教堂走去。至於那封信的內容,則是告知狹間中的教堂,一旦聽到從西卡爾山方向傳來的鍾聲,立刻提前開始儀式。
如此重要的信件讓夏德這個陌生人來送,是因為不止一個渠道在傳送這則信息。西卡爾山上似乎是發生了某些變故,教會打算提前開始儀式。
即使聲音被壓製,但一路上依然能夠聽到各處傳來的奇異響聲。
目前不知道究竟真身在哪裡的喬伊·巴頓肯定在操縱亡靈,而狹間本身也在反擊活人們的行動。教堂這次調集來的人手數量眾多,再加上三大奇術學院和諸如預言家協會等友好組織提供的幫助,目前為止勉強還能抵抗狹間的反擊。
而在終於接近自然教堂的時候,夏德親眼看到了一次“亡靈海潮。”
那是相當可怕的一幕,他登上了高處試圖尋找方向,隨後看到霧氣像是被風攪動一樣,在側前方不斷的回旋……憑借著跳躍能力越過街道上方,跳到有些彎折的煤氣路燈上,隨後又跳到另一棟臨街的房子房頂,這才看到那是密密麻麻的亡靈像是潮水一樣,衝向在霧中若隱若現的自然教堂。
狹間中的一切都是現實時間中的“破舊損壞版”,但唯獨自然教堂從外表上看和現實的教堂幾乎完全一致,甚至還在發光。
而此時,教堂側塔上的的黃金大鍾,正在被一個看不清楚樣貌的魁梧身影持續敲響。那鍾聲無法傳播的很遠,但每次敲響,都會以教堂為中心,向外擴散一圈綠色的波紋,惡靈接觸波紋就會被緩慢融化。
教堂正門門口,以及側窗處也有環術士在看守,使用符咒、奇術、咒術驅逐靠近教堂的亡靈。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衝擊了,教會環術士們的應對相當熟絡。即使狹間壓製神術力量,但以教堂本身為儀式基陣,五神教會的神術儀式也能抵消這種負面壓製。
在這波恐怖的亡靈潮的最後,出現了一頭馱著背,拉著骨錘的巨人形黑色惡靈,很難想象到底是怎麽的活人,才能在死後異變成這樣。
但體積的龐大,也就意味著受到攻擊的面積更廣。它甚至沒能觸摸到教堂的牆壁,便被像是光雨一樣的金色光彈打成了篩子,然後化作一縷縷的白灰消失了。
教堂窗口的人們拍手歡慶,隨後重新布置被破壞的外圍防禦儀式和陷阱。而夏德的關注則移到了教堂所在的破敗街道的另一端。
在那白霧朦朧的街口,一個身影緩緩的消失在了霧中。因為那矮小畸形的樣子實在是太有特點,夏德幾乎可以肯定,那是喬伊·巴頓。
“同時出現在了山頂、山腰和山腳?他吸收了小醜,居然繼承了分身的能力?”
仿佛是注意到了夏德的視線,緩慢消失的身影居然又清晰了起來。
那的確是喬伊·巴頓,他在街角扶著有著裂紋的紅色磚牆,穿透白霧看著樓頂的夏德。
兩人對視,直到喬伊·巴頓主動移開了視線。他費勁的蹲下身體,然後猛地向著地面一按——
轟隆!
沉悶的響聲從街道另一邊的自然教堂中傳出,隨後以自然教堂為中心,發生了一場沒有聲響的小型地震。而在地震後,一股黑色的風衝開了教堂大門,像是龍卷一樣的飛向了天空。
緊隨其後出現的是伊露娜,十七歲的姑娘打扮幹練,在教堂門口搖晃聖鈴,隨後微微蹲下,猛地將手中的黃金色雷霆長槍投出:
“陽光槍!”
當然,夏德是聽不到聲音的,但他猜伊露娜肯定喊出了這句話。
陽光槍穿透雲層,正中那團黑風的中心。隨著黃金雷霆在空中炸開,黑風中顯現出的,是一個騎在暗紅色馬匹身上,穿著白色新娘禮裙的女人。
那件本應該潔白的新娘禮裙上到處都是烏黑的血跡,面紗則完全遮蓋住了她的臉。她的右手拿著一把鋒利的黑色長柄鐮刀,而左手則在胸前,抱著一顆男人的頭顱。
因為對方在天上,所以夏德看不清楚那男人的表情。但當他凝視女人,莫名的直覺讓他明白了:
“第四顆釘子!居然被教會送到了狹間.它這是逃出來了?”
微微感到些吃驚,再去看街口的巴頓。他對夏德微微點頭,隨後後退著隱沒在了霧中。
“我知道。”
夏德扶了一下背後背著的魚竿,提起腳邊的煤油燈。又看了一眼在教堂上空騎馬奔行的婚紗女人,以及從教堂中飛出的兩名高環術士:
“但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追上去。”
沒有引起教會的主意,夏德從房頂回到地面,來到了街角巴頓剛才站立的位置。此時那裡當然是空無一人,夏德左右看了看空蕩蕩的街面,向前邁步想要去右側看一看。但沒想到一步踏出天旋地轉,白霧迅速聚攏了過來,徹底遮蓋住視線。而等到視野恢復了正常,周遭卻已經不是城市,而是遍布著黑色枯樹和扭曲荒草的山間空地。
“空間移動?不,我有靈符文,空間類力量對我不可能這麽有效.不是轉移了我的位置,是把別的空間拚接了過來?”
林間空地上,只有像是肉芽一樣的黑色枯草。而在空地的另一邊,喬伊·巴頓正在等著夏德。
一天沒見,他的膚色變白了不少。那不是健康的白,反而像是屍體一樣的白。而健康狀況的下降帶來的,則是他力量的增長。
即使再怎麽不敏銳的環術士,也能輕易察覺到他身上濃鬱的低語要素。
“華生先生,為什麽如此的鍥而不舍?你對米德希爾堡,有這麽深的感情嗎?”
他平靜的注視著夏德,聲音從密林四周傳來,就仿佛他無處不在。
這是讓人產生恐懼情緒的小把戲,夏德不會上當的。
“我曾說過,我是外鄉人,我對這座城市沒有什麽感情。但既然遇到了這件事,而且我也有能力阻止,我就不能看著你犯下大錯。”
“你仍然想要勸服我?”
“你已經開始融合遺物,你無法回頭了。”
夏德輕聲說道,隨後密林四周傳來了一聲歎息:
“是啊.”
巴頓先生低下頭不再言語,夏德皺著眉毛提起手中的長劍。
忽的一聲尖銳的爆響傳來,喬伊·巴頓的脖子像是長蛇一樣的伸長,腦袋如同炮彈一樣的飛向夏德。
既然決定了要阻止對方,所以夏德完全不想試探了:
“日光射線!”
右手食指搭在劍身,隨後雙手持劍向前突刺。隨著正午陽光的色澤聚集在劍身,粗重的光束隨著巨大的風壓直射而出。
那日光光束不僅貫穿了喬伊·巴頓的身體,甚至在他身後的漆黑密林中留下了一道筆直的光痕。
喬伊·巴頓的身體完全融化在了光束中,而氣喘籲籲的夏德,也趕緊用長劍在自己腳下畫了一個圓圈,隨後單膝跪下將額頭貼在劍柄上:
“空間穩定光環。”
哢嚓~一聲清晰的碎裂聲響出現在耳邊,抬頭再看周圍,已經回到了繚繞著白霧的廢舊城市街角。喬伊·巴頓跪倒在地面上,正在氣喘籲籲的想要起身,夏德提著劍向前邁步,下一刻直接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手起劍落斬向對方的脖頸,但粗壯的手卻忽然抬起,硬生生的捏住了的劍身。長劍在嗡鳴,劍身符文在散發明亮的光芒。
而握著劍刃的喬伊·巴頓,卻頂著夏德的力量緩慢站起身,那雙眼睛中的神情仍然很平靜:
“我已經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一環佔卜家了。”
自動反擊邪惡力量,數十道白色劍芒衝擊巴頓的胸口。 他猛地一甩,從夏德手中被奪走,斜飛出去插在地面上,因為震動而嗡嗡作響。
“我知道。”
夏德擊出右拳,喬伊·巴頓揮出左拳。兩隻拳頭正面相撞,哢嚓一聲骨頭脆響,夏德倒飛了出去,撞斷了路對面傾斜的路燈杆後,又撞破了臨近商鋪的磚牆。
從廢墟中爬起身的時候,隻感覺整隻右手都沒有了知覺,顯然是多處骨折:
“這力量太誇張了吧。”
強忍著疼痛感爬起身,喬伊·巴頓依然站在原地看著他,並沒有追上來:
“的先生們告訴我,只有被選者才能對抗被選者。華生先生,你是觀眾,就不要想著干涉舞台上的演出了。”
夏德哼了一下,沒有說話。
喬伊·巴頓依然在說話:
“也許被選者真的是被命運選中的人。如果僅憑我自己的力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突破教會的防禦,但幸運的是,狹間不願意被封印。所以,我幫助它,而它也幫助我。”
“在故事裡,這樣說的一般都是反派。”
“還好,這不是故事,這是史詩。”
像是畸形孩童一般的中年人,看著夏德一瘸一拐的扶著右臂從廢墟中走出:
“華生先生,我這一生沒幾個朋友,但卻認為隻與我見過幾面的你,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請好好看著吧,看著這一切,看著今天發生的事情。米德希爾堡的今夜,終將載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