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舊袍子的男人,在這座寒酸的旅店已經居住多日,本想像往日一樣吃午飯,但下樓梯時,卻意外的在靠牆的位置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
“許久不見,華生先生。”
低頭看著新聞的夏德,聽到了有人在用口音奇怪的卡森裡克語和自己打招呼。剛一抬頭,又看到那人拉來了桌子對面的木椅,在牆上的煤油燈的光亮下坐了下來。
睫毛極短,黑色的眼睛異常有神,沙漠地區的褐色舊袍子,青須須的胡茬子大概比頭髮要長一些。
“肖恩·阿斯蒙先生?”
夏德猛地一驚,沒想到又遇到了他。
“是的,華生先生,很高興,又能在陌生的城市與你相遇。”
惡魔學者放下了自己的筆記本,向夏德露出了他那標志性的,怪異笑容。
雖然這表情很怪異,但夏德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況且能夠在卡森裡克遇到以前的朋友,他還是很高興的:
“阿斯蒙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裡呢?先是冷水港,然後向著東南到了米德希爾堡,隨後居然又折返向西南,來到了這裡。”
“當然是為了繼續尋找惡魔的傳說。”
他依然保持著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頭皮近乎在昏黃的煤油燈下發光:
“況且,華生先生,您不是也出現在這裡了嗎?”
“是的是的,為了慶祝這不同尋常的重逢,我來請你喝一杯吧。”
說著叫來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胖侍者,後者的體形是夏德的兩倍。肖恩·阿斯蒙先生也沒有和夏德多做客套,為自己要了一杯麥酒後,便左手撐住膝蓋,歪著身子伸著頭,又和夏德聊了起來。
“亨廷頓市有惡魔是嗎?哦,阿斯蒙先生,我在本地倒是經常聽聞有關吸血種的都市傳說。”
夏德笑著說道,惡魔學者的聲音,則如同夏季和秋季時一樣,有著蛇爬行時的滑膩感:
“是的,惡魔。但不是亨廷頓,而是大沼澤。我在這裡聽聞過很多傳說,比如相互連接的地洞,蛇一樣的噬人藤蔓。”
在夏德下意識的看向西方的同時,阿斯蒙先生那雙黑色的眼睛依然盯著他:
“有一些很有趣的傳說,而且大沼澤內部還有相當多的惡魔遺跡。我相信自己能夠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這會讓這趟旅程變得有趣。”
其實如果他前段時間去了托貝斯克,找到惡魔的概率才會更大一些。
“但在我看來,這種季節深入大沼澤內部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兩人端起酒杯喝酒,桌子一側的燭火讓兩人的影子微微搖晃。這家旅店寒酸的沒有通煤氣管道,當然也不會有蒸汽管道,因此就連取暖用的都是燒柴的方式。那唯一壁爐的式樣相當老舊,而且是室內最亮的光源。
但這反而讓這家寒酸的小旅店,有種出奇的古舊滄桑感。
夏德知道接下來潘塔納爾大沼澤內部會出現大事,所以才出言相勸,惡魔學者嗓子裡發出怪異的笑聲,但眼神卻沒有任何的笑意:
“我只是想要在外圍轉一轉,不會深入沼澤。那些連串的湖泊,是我的調查目標。”
但這樣一來,他找到天使的概率可遠大於找到惡魔。畢竟,本地真的有一位居住在湖泊中的天使。
“不過,說來真是有趣。”
夏德將酒杯噸~的一聲放在了有著輕微劈砍痕跡,浸潤著幾十年酒漬的木頭桌面上:
“阿斯蒙先生,似乎每次見到你,我們都是在具有‘玫瑰’名字的地點。冷水港的粉色玫瑰酒館,西卡爾山風起小徑的藍色玫瑰旅店,還有現在亨廷頓市的血色玫瑰旅店。”
“不不不,華生先生,我可不是故意選擇這種地方居住。只不過,我的口袋並不寬裕。”
他微微向前伸了一下頭,但表情一點窘迫的模樣也沒有。
夏德笑著點點頭:
“需要我讚助你的研究嗎?也許當我們在下一座陌生的城市,再次在城市一角相遇時,你可以給我講講你在本地遇到的故事。”
說著就要掏錢包,雖然他與這位惡魔學者只是見過兩面,但夏德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大概是因為他第一次遇到你,就給了你一張古老的【惡魔·靈魂竊者畢肖普】。】
“她”在夏德耳邊輕聲提醒道,但阿斯蒙先生則嘬著嘴,一邊發出“嘖嘖”的聲音一邊搖頭:
“這可不行,我研究的是惡魔學,我的學問告訴我,隨意接受別人的好意,或者隨意許願,可不是什麽好習慣。不過,我這裡倒是有一個好東西。”
他打開了自己那本邊角都翻起來的筆記本,然後展示了其中的半張紙牌。
那紙牌的問題不僅是只有半張而已,僅剩的半張也掉色和破損嚴重,但依然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張羅德牌的上半部分。
夏德接過紙牌查看,但無法從僅存的卡面上辨認出這是什麽紙牌,於是惡魔學者對夏德解釋道:
“前段時間,我曾和一夥人一起探索了一片野外的無主墓葬群。”
也就是一群人合夥盜墓,眼前這位惡魔學者倒是很像能夠做出類似事情的人。
“那地方非常危險,但沒有太多有價值的陪葬品。這是我從墓葬中帶出來的東西,它躺在墓道的泥土中,不知道是陪葬品還是上一夥光顧者留下的。可惜時光的偉力摧殘了太多的事情。
我曾調查過這張紙牌,如果沒有認錯,應該是星辰8的【自然之災·暴風雪】(注)。預言家協會記載著的規則是:抽到此牌時,若對手未停牌且手牌數為偶數,則可以去除對手已經明牌的手牌中,數字最小的那一張,被去除手牌的特殊效果依然發揮作用。”
阿斯蒙先生在詭異的笑容中解釋道,夏德則有些驚奇:
“自然之災系列可是非常有名的,也是再版過多次的紙牌。看這張牌的模樣和印刷技術,它恐怕是第一版。真是可惜,已經破損成這副模樣了,否則一定相當值錢。”
“是的,但據我所知,預言家協會,為羅德牌的所有者們,提供舊牌換新牌的服務。”
惡魔學者繼續說道,夏德則點了點頭。
畢竟除了創始系列十三張,其他紙牌都只是普通物品,遲早會損毀的(注)。而預言家協會則為羅德牌的持有者們,貼心的提供了換新服務,也就是攜帶完整度超過一定程度的舊紙牌以及相關文件,可以通過支付錢幣的方式,將舊牌換成新牌。
這其中,對於舊牌的完整度和需要的相關文件,都有完整的規定。但如果在預言家協會的面子足夠大,或者可以拿出合適的理由說服協會,就算缺少了必要條件,也可以加價換新。
“很有趣。”
夏德評價道,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將舊牌夾了進去:
“阿斯蒙先生,既然你不願意平白接受我的好意,那麽不如將這張舊牌賣給我。”
他翻找錢包,遞出了3克朗的紙幣:
“這是我支付的貨款。”
這筆錢其實給多了,畢竟11到12金鎊,才能兌換一個克朗。夏德純粹是想要讚助眼前的男人,至少讓他不必居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
“既然這樣。”
阿斯蒙先生收下了那三張綠色的紙幣:
“不如,我們來繼續講述上次沒有講完的故事吧。”
“惡魔故事嗎?當然可以。”
惡魔學者微微眯眼,夏德感覺煤油燈和桌上正在向下滴蠟的蠟燭的光芒,在此刻有些黯淡。
“華生先生,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前兩次講述的故事內容。”
“是的是的。”
夏德握著酒杯把手回答道:
“一個奇妙的存在,因為人們的認知,而真的擁有了傳聞中惡魔的力量。他走過很多地方,帶來了無數的災難,但直到遇到了一個沒有願望的人,才失敗了一次。
惡魔躲藏在了沒有欲望的人的靈魂裡,與他同行,帶來災難,使得沒有欲望的人被朋友、夥伴乃至所有人驅逐。但在彌留之際,那個人類笑著說,自己用自己的一生封印了那惡魔,而惡魔則笑著說,男人終歸還是有願望。它就此吞噬了男人的靈魂,走向了他們來時的地方。”
夏德搖了搖頭:
“也就是男人的故鄉。”
“是的,而這個故事顯然還在繼續。”
長臉男人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在破舊的小酒館中,於昏暗的燈下和偶爾遇到的熟人談論這種話題,倒是很有氛圍感。
“我有種預感,這不會是什麽好結局的故事。”
夏德輕聲說道,然後又自嘲的笑了笑:
“和惡魔有關的故事,怎麽可能有好結局呢?”
而惡魔學者那滑膩的聲音此時已經響起:
“沒有願望的男人,用了一生的時間,帶著靈魂中的惡魔遠行,只是希望它能夠遠離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惡魔只是用一個夜晚的時間,便回到了男人的故鄉,回到了旅行的起點。這次的故事,就發生在那裡。”
“嘖嘖。”
夏德輕聲感歎,但周圍酒杯被粗魯的放到桌面的聲音,卻掩蓋了他的怎舌。
題外話
ps1:感謝讀者@在南風裡,提供了這張羅德牌的靈感。
ps2:創始十三張常年不損毀,卻從未引人注意,是因為其本身有著不會被人察覺異常的特點,就比如第五紀元的大魔女有了【萬象無常·黑暗】卻沒有研究出任何事情。這一點,以前說過一次。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