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的右手在空氣中畫出一道璀璨的光華,銀月的利刃劃破血霧的簾幕,斬向正在輕吻戒指的女人。但除了在她的額頭又留下一道傷口以外,這根本沒作用。
女人在狂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狂笑,她念出了上次夏德沒能聽清楚的咒文:
“正與反的轉變,是新的人生的開始!”
她套上了戒指,殘破的身軀立刻冒出了濃煙。拉索婭夫人緩緩閉上了眼睛,生命走向盡頭。
黑煙在這一刻,將女人的身體包裹在其中。想要阻止他的夏德再次聽到了低語,聽到了黑煙中的咀嚼,聽到了無數聲音的咒罵。
伸手要插入黑煙中,至少也要做些什麽。但黑煙中伸出的靴子,卻一腳將夏德重新踹倒在了牆邊。
黑煙消失,戴著白色鵝卵石戒指的年輕男人站立在走廊的血霧中。他轉動了一下脖子,對著身後打了個響指。
隨著蒸汽霧的出現與汽笛聲的傳來,六環術士的命環閃爍在男人身後,倒映在歪坐在牆邊的夏德的眼睛裡:
“性別轉換,居然能夠......”
醫生的拚死一擊居然也沒能殺死敵人,這並不是他們太弱小。這一刻,夏德居然體會到了不久前那個穿著酒紅色正裝的男人臨死前的感受。
“是的,守密人級遺物【化生戒指】,性別轉變的同時,替換完全不同的身軀。雖然這枚該死的戒指,讓我有了些以前沒有的愛好,但戒指本身值得那些代價。”
六環術士傑克·德昂笑道。
他身上穿著的筆挺的黑色正裝,皮鞋在煤氣燈下像是發亮。背後的煙塵與狼藉的走廊、昏倒的人們,仿佛都在襯托他的得意:
“嗯?你身上的衣服很眼熟啊。哦,這不重要,雖然不知道你們幾個,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朗聲說道,像是在重大公開場合發表演講,字正腔圓的樣子讓夏德想要給他一拳。他在炫耀,這種死前實現的驚天逆轉,他不可能不想炫耀:
“但這一次,顯然是我贏了。”
靈符文在他背後的命環中閃爍著靈光,被夏德解讀為【屍體實驗】的黑鐵色靈符文正在引發奇術。但這奇術並沒有釋放出來便被主動暫停,男人看向夏德,忽然笑了起來:
“儀式需要的活祭品還不算很充足,那邊的女人正在來月事,汙穢之血不合適,這兩個男人年齡太大,那位宴會的主人不會喜歡的。”
向前兩步,一把提起受重傷的夏德,然後抬手將他丟向了宴會廳內,與早已在此昏迷著的數十人“團聚”。偵探在血紅色的羊毛地毯上滾動,最終撞在了長桌的桌腿上才停下來。
盡力的睜開眼睛面對門外,只見原本被露薏莎小姐撞破的雙開金色大門,在男人的【金屬修複】靈符文的奇術下,居然緩緩站起並重新關閉。
趴在宴會廳長桌旁的夏德,在關閉的門縫中,只看到那男人背著手,沒有理會倒下的其他三人,而是沿著樓梯走向了二樓,下面的環術士小隊才是他的對手。
房門轟然關閉,血光在這房間內閃爍,逐漸迷蒙了夏德的雙眼。他不知道這是自己即將死去的征兆,又或者是邪神即將出現的征兆。
眼前逐漸模糊,他終於有機會為自己施加咒術了,但咒術只能確保不死,無法使他免於因為重傷而陷入了昏迷。
但——
口袋裡的小書安靜的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幾分鍾前被寫下的句子正在發揮效果。
胸口掛著的詩人級遺物【銀月的寶珠】受到了那光芒的影響,也放射出銀色的光芒。這件詩人級遺物極為弱小,本不會輕易失控,但在劇本的影響下,寶珠裂開,銀色的光芒直接竄入了夏德的腦袋裡。 如果沒有意外,他將因為銀月,而陷入永久性的瘋狂中。
昏迷中的夏德,忽然在自己的夢中驚醒。
混亂的夢被替換成了熟悉的夢,他感受著夜風。看向四周,他此刻站立在夜晚的田埂上,夏德緩慢的抬起頭,看到碩大的銀色月亮懸掛於星辰之中,懸掛於星海之上。
他在銀月之下,銀月在他的眼中。聖潔的光芒讓夏德迷醉,夜空下奇異的銀月的光痕,因為遺物失控而帶來的銀月的力量,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他忽然感覺自己終於懂得了“銀月”,懂得了這奇異的力量。伸出右手,手指試圖觸摸夜空下的月盤。
而就在此時,深藏靈魂的命環轉動,核心符文【銀月】散發微光。對銀月理解的增進,刺激符文與夢境共振,將夏德強製喚醒,防止他因為銀月之夢而瘋狂。但失控遺物的全部力量,卻刻印在了這片刻的記憶中,讓夏德仿佛感受到了銀月就在自己心中。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長時間,清醒時,只能看到昏暗的宴會廳內,血霧濃鬱的像是將世界染成紅色。空氣陰冷的嚇人,血色像是想從毛孔中鑽入身體。
瘋狂的低語聲似乎預示著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強忍著劇痛和身體的顫抖,他感受到【虛假的不死】居然因為受傷太嚴重而被消耗了,咒術的效果居然會因為在施加後,短時間內再次受嚴重傷害而被消去。
“這下可就糟糕了,要趕快離開宴會廳,否則......”
強撐著扶著鋪著潔白色桌布的長桌起身,但就在此時——
叮當~
清脆的聲音仿佛直接在腦袋裡響起,有人在用小錘敲擊鈴鐺,這是宴會開場的提示聲。
那振蕩的金屬聲音振蕩精神、振蕩靈魂,眼前再次出現了幻影,使得夏德近乎分不清現實和虛幻。血色的宴會廳在取代正常的宴會廳,比他先到一步的活祭品們,也在這一刻被鈴鐺聲喚醒。
血宴,開始了。
夏德轉身就要向著那扇大門跑去,但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高維度的力量降臨,凡人終歸只是凡人。五官同時滲出鮮血,他顫抖著,緩慢的轉身看向宴會廳的主座,看向長桌的盡頭。
他聽到了,他聽到了宴會開席的鈴鐺聲響;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空無一物的桌面上,盛裝著新鮮人體器官的銀器和金器一一出現;
他嗅到了,他嗅到了血腥濃霧中,屬於食物的香甜味道;
他碰到了,他碰到了從天花板上垂下的一具具血屍。
他感覺到了——
他感覺到了!在長桌的另一端,一個穿著紅色長袍的人影,仿佛從遙遠的維度跨越而來,身影逐漸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