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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蘇亞的戰旌》三百一十四:喝高玲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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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貴族卻沒有應付這種問題的經驗,他用最後的修養去撿起驕傲,頂著胸口裡的悶氣訕訕地離開了。

 酒館老板插著胳膊。

 這種糗事大家平日裡都喜聞樂見,但是在安貝拉冰港沸騰的夜色裡,所有人都在關注吧台當中坐著的那位女人。

 她瞬間成為全場焦點。

 酒館裡過半的討論聲都集中在她身上,所有人都壓低音量思考著該如何去打動這位救世主。

 老板看著周圍這些急躁的商販們,很淡定地搖了搖頭。

 他叫來旁邊跑腿的侍者,用下巴努了努吧台,回憶著剛才空杯子中的漿果,吩咐道:

 “給船長蓄滿……就……高玲酒。”

 酒保接到命令,擦乾手中的水漬,收拾整齊後回到了吧台背面,在酒架中間找到對應的基酒調配好。

 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糟糕透了。

 他頂住壓力,在眾多商販和自家老板的監督下,完成了一次簡單的調酒工作,然後恭敬地端給了女人。

 “謝謝。”

 她第二次發出自己的聲音。

 酒保雙腿顫抖了一下,扶著桌子掩飾住了,他聽見這突如其來的感謝,有些惶恐,又有點緊張。

 他點著頭躬身致意,隨後退回角落裡。

 酒保離開視線的交匯點,躲在陰影中偷窺面前的顧客:

 她的頭巾打著水手結,包裹著暗金色的頭髮,皮膚是很健康的麥色,同時也能看出淺淺的疤痕。

 女人翹著腿坐在高腳凳上,眼睛盯著面前的酒水。

 她似乎很疲憊,嘴唇微啟,將周圍所有的目光都晾在身後,身上的輕甲嶄新修身,但不昂貴,裡面的內襯潔白如雪,穿在這具久經風浪的軀體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叮鈴鈴~

 酒館的門被推開。

 冷風灌進來,重新激活了吵鬧的人群,那些想要開口抱怨的傭兵們還沒發火,就又迅速安靜下去。

 酒保的窺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他繼續用手中的白布擦拭杯口,然後和酒館裡的其他人一樣去瞥剛剛進來的客人。

 南疆人。

 高俊挺拔的雇傭兵。

 對方穿著鬥篷,後背凸起,是背著一件重武器。

 肯恩摘掉遮蔽風雪的物件,那個破損的狼頭面具被他掛在自己腰胯中間。

 這是他今晚闖入的第六家酒館。

 他站在門口環顧四周,隨後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酒保看著這個陌生的南疆雇傭兵,腳步穩健、目標明確地走到吧台前,木門在他身後重重地關上。

 隔絕風雪,也按掉了房間裡所有的討論聲。

 雇傭兵的目標引來驚呼,讓幾雙原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睛也看了過來,紛紛對他的出現表現出疑惑。

 肯恩拉開女人旁邊的高腳凳。

 “喝點什麽?”酒保問

 他拚命擦拭面前的桌子,同時反覆眨眼,抽動著下巴,示意這個新來的客人重新挑選合適的位置。

 肯恩卻直接將戰斧卸下來,撂在了吧台中央。

 巨大的重量將酒保勸說的話語全都憋回了肚子裡,就連女船長的酒水都被撞出波紋。

 酒保膽戰心驚地等待著。

 肯恩卻沒有去搭訕旁邊的女人,他看也沒有看牆壁上面的菜單,而是用記憶中的配方,叫出了自己想要的酒水。

 “烏蘭,帶兩片香草,半顆檸檬。”

 肯恩說得非常熟練,就像是在說自己經常喝的酒釀。

 酒保點點頭。

 他轉過身的時候赫然發現,女船長竟然重新坐了起來,似乎是剛剛睡醒,但眼裡帶著的絕對是惱怒。

 沒錯。

 酒保能夠辨識出這種情緒。

 “稍等,”肯恩此時叫住對方,補充道。“我要用橡木做的啤酒杯來裝,不差錢,這樣喝著比較痛快。”

 女船長攥緊拳頭。

 她緩緩轉過身,盯著面前的陌生傭兵,眼眶慢慢變得紅潤起來,絲毫顯示不出柔弱,反而是某種痛苦還有殺意。

 “誰教給你的,他在哪裡?”

 女船長說出了第三句話。

 肯恩卻很平靜,或者說是沉重,他緩緩地深呼吸,說道:“我在腦中模擬過無數次相遇的場景,幻想著你是位什麽樣的女人,或者說能夠……能夠沒那麽大的反應……”

 “回答我!”

 女船長從腿邊抽出短匕首。

 肯恩眉頭都沒有皺,用余光看著刀刃擦過自己的發梢,隨後在對方的手指中翻轉,最後貼回自己的脖子。

 他覺得有冰涼的東西貼在自己皮膚上。

 緊接著,臉頰傳來銳痛,似乎能夠想象到那裡正在慢慢出現一條紅線,並且緩緩流出血來。

 “死了,前天中午。”

 肯恩很平靜地說著。

 他心中的沉重根本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旁邊那位女船長也皺起眉頭,痛苦地閉上眼睛,隨後在眼角滴下兩顆晶瑩的淚水。

 肯恩轉過頭去看著對方。

 他脖子上被匕首劃出明顯的血條,血液正在撫摸刀刃,就像是即將凍死的旅者,還在用身體給野兔取暖。

 肯恩並不會安慰人。

 對方也不需要安慰。

 女船長的臉上雖然痛苦,但是沒有流下淚痕,那兩顆淚珠似乎就是身體裡全部的儲存了——這具身體並不習慣哭泣。

 “誰乾的?”

 女船長在質問。

 她的聲音平靜又有力,隨手抽回刀,同時從懷中丟出兩包簡單包裝過的魔藥。

 “死了。”

 肯恩的回答總是不盡如人意。

 他盯著女船長,試圖從對方臉上發現些什麽,但放眼望去似乎只有慢慢的遺憾和懊悔。

 “你知道麽……”

 她端起酒,喝了半口,又放回桌子上。

 “我昨天剛剛下船,我收到信了,他要做最後一筆生意,而我也最後一次獨自跑貨,我們在斯佩萊角有座農場,那裡面會成為我們安葬的地方。”

 肯恩默默地聽著。

 這種最後的遺憾,似乎是命運的安排。

 他也沒有辦法復活魯尼。

 他剛才點酒的方式,是憑借自己的記憶去回憶的,備注能夠將自己見過的事物原封不動的保存,那些信息,那些人,那些活生生發生過的事情。

 即便死亡,也永遠保存在自己腦子裡。

 肯恩能夠回憶起生活當中的很多細節,這是非常方便的能力,但於此同時,也帶來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時光沒有辦法磨平傷痛。

 至少……

 不能磨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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