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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蘇亞的戰旌》五百三十一:我們是狼
岩拳部落的士兵們差點下意識縱馬前進。

 箭鏃擦過了領騎的臂鎧,劃破了上面的皮革,把經脈鼓動的肌肉暴露出來。

 這支箭頭是淬過火的烏度鋼,從奎瑪的弓弦激射而出。

 他感覺到瞬間有二十多把弓弩標準了自己,約莫過去半個呼吸,自己後面的雇傭兵當中才傳出層次不齊的盔甲摩擦聲。

 雙方之間的軍隊素質有點差距。

 作為尚未完全歸順的雇傭兵團隊,磨合程度還需要繼續加強,而且隊伍的氛圍也需要時間沉澱。

 奎瑪的超快反應倒是讓巴尼在內的幾個戰士有點注意到他,但在場眾人的視線都沒有辦法從中間的拳擊角鬥場上移開太久。

 卡維達竟然在近身格鬥上被壓著打,雖然有偷襲的感覺,而且也不是殊死搏鬥。

 但她可是岩拳部落的戰旌,是北境深處威名遠播的執法官,是崖壁囚籠的暴君,是無數商販貨馬和野蠻種族的噩夢……

 獸骨胡亂地被扔在雪地兩側,食腐的鳥獸在縫隙間停留或者駐足觀看。

 肯恩站在距離卡維達幾步遠的地方,胸膛起伏,兩隻拳頭揮動的時候會有巨狼的黑色殘影,而狼靈讓他的吐息和氣勢更接近野獸。

 他靜靜地喘勻呼吸,挺直身體,直到暴怒從心底消失。

 肯恩走過去試圖將自己的對手拉起,雙方沒有到必須要生死較量的地步,只能說解決問題的手段粗暴且有效。

 卡維達的表情並不甘心,實際上,她開始後悔沒有動真格。

 舊神偉力的增幅程度遠不止這樣,她畢竟是戰旌,有更重要的責任限制了她的肆意妄為,有更加強大的敵人需要她去擊敗。

 所以不管再怎麽想,也不能夠在這裡動用真正的實力。

 卡維達知道勝負已經在剛才決出來了。

 她現在就算是動真格地去跟肯恩打上一架,也沒有任何意義,她既然需要用到底牌,相當於變相地承認肯恩擁有跟自己匹敵的實力。

 卡維達寧可咬下苦果,也不願意讓鬧劇發酵,給對方帶去殊榮。

 她嘴裡咒罵著轉身準備離開,正想著是要去尖霊冰灣的深處找猛獁撒氣好,還是直接南下替霍叟試探南疆軍隊的底氣……

 卡維達需要真正的戰鬥來釋放怒火。

 嘩啦啦……

 她聽見自己身後傳來冰塊凝結的動靜,隨後轉過頭,看見自己和敵人中間多出了一套桌椅,全都是用冰疙瘩拚湊出來的,比守夜人的冬釣屋還要簡陋。

 肯恩身上的狼靈氣息已經消失,很平穩地在另一端坐下來。

 他右臂的【雲回】被打斷,只能用另外的手臂召回了自己的戰斧,並且插在桌子旁邊。

 朗茲看著戰旌布置出他熟悉的東西,越來越興奮,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在庫倫博納,巨裔和其他種族很喜歡進行這種掰腕子的較量,用來證明自己的強大,增加談資。

 卡維達出生於北境深處,在冰河和崖壁的擁抱中長大,當然知道這張桌子是用來幹嘛的。

 “雜碎,你想得寸進尺!?”

 她感覺到了挑釁,心底強壓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隨後耷拉著半邊胳膊在冰桌上坐下。

 肯恩雖然面色冰冷,但伸出的手卻對應著卡維達健全的那側。

 雙方的巴掌如同鐵鉗般互相鎖死,在歡呼和呐喊聲中開始了第二輪較量,兩人的肌肉都肉眼可見的緊繃膨脹起來。

 肯恩和卡維達都咬牙啟齒地看著對方。

 女戰旌目露凶光,準備動用更多舊神偉力,可是在雙方陷入僵持的片刻之間,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有力量不經過自己同意地闖入了身體。

 “你這……”

 卡維達想要抽離,卻被肯恩強行壓製,並且從他嘴裡還飄出一句話。“呵呵,想逃,就認輸。”

 她咬著牙又安穩地坐好。

 卡維達的髒話被壓進肚子裡。

 她始終覺得肯恩準備使用某種卑鄙的招數,可令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斷開的胳膊竟然開始痊愈,肢體重獲掌控的滋味兒是貨真價實的。

 肯恩·布維爾在試圖治療自己的傷勢?

 卡維達終於開始意識到,對方並沒有將自己的咒罵放在心裡,而所謂的第二輪較量,根本就是在照顧岩拳部落的顏面。

 她再次想要抽出胳膊,因為這可怕的施舍的包容。

 肯恩強大的力量卻讓卡維達的嘗試化為泡影,在觀眾看來,還以為兩個戰旌的掰腕子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他同樣眉頭緊蹙,肌肉繃緊,但咬著牙的同時竟然開口說話。

 肯恩問卡維達:“你們部落的獸皮供應是完全足夠的,為什麽,還要闖入尖霊冰灣?”

 “哼哼,獵季的資源,不能浪費。”

 卡維達想要跟往常一樣說輕蔑的嘲諷,卻在猶豫過後選擇更加坦率的回答。

 “戰爭來得突然,我們需要更多的資源去備戰,去交換那些緊迫的東西,你不懂,因為你還要擔心弗倫岡鐸的刀子。”

 她冷靜下來思考過後,突然感到很疑惑。“你為什麽還有心情閑逛,來爭搶我的毛皮生意?”

 周圍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但是巴尼和幾個眼力較好的領騎已經發現,那種針鋒相對的力量對衝已經削弱不少,並且從遠處看過去的話——兩位戰旌似乎還在交流?

 “我為那群鹿而來,卡維達。”肯恩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謊。

 可是女戰旌的疑惑卻變得更重了。

 肯恩和她手中的力量沒有減少,積累的生命本源不多,所以治療過程有點緩慢。

 “尖霊冰灣的巨獸群,你都可以去狩獵,那些分布在曠野上的大塊頭確實到了獵季……”

 他盯著卡維達的眼睛認真地解釋道。

 “但是那群鹿是因為狩墮意外闖入的,卡維達,繁衍季節沒有到,把它們當成貨幣去宰殺,荒原的平衡會受到影響,恐怕十個冬天都沒有辦法完全恢復!”

 卡維達嘴巴微張,臉頰都快抽搐了,思路半天彎不過來。

 她倒不是難以理解生物平衡的重要性。

 畢竟作為戰旌,跟帕洛圖斯比的土地有著親密的連接,雙方之間互利互惠,也懂那種再淺顯不過的道理。

 岩拳部落每個季節殺掉的偷獵者不計其數,就是為了保持北境深處的平衡。

 卡維達明白肯恩說的話,但是她不明白……

 “你是牲性氏族麽,想這種事情幹什麽呢,你做這種事情的初衷是啥?”

 肯恩明顯感覺到卡維達的傷勢在好轉,因為自己的手指快要被掐斷了。

 他現在必須要分心去應付她,雙方僵持不下,隨後深深歎口氣,說道:“北方的尤荻特,托我照顧誤闖到尖霊冰灣的鹿群。”

 卡維達眯起了眼睛。

 肯恩親眼看見她的胳膊再次出現漆黑的岩層,並且像是盔甲一樣從肩膀覆蓋到指間。

 他掰腕子的觸感變得截然不同,骨頭傳來輕響,就像是攀岩的采藥人被懸崖卡住了手腳,明顯的壓迫感和難以忽視的劇痛襲上心頭。

 肯恩突然意識到自己跟岩拳部落的人掰腕子是個錯誤。

 他的胳膊向著側面猛頓,於是他心底的直覺冒出來——輸定了。

 但是令肯恩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阻力在眨眼間完全消失,麻木的手掌伴隨巨大的慣性朝著相反的方向猛壓,握著卡維達的手掌擊碎了厚實的冰墩。

 “什麽!”

 肯恩有點懵,勝負翻轉的過於快速了。

 卡維達很狂傲地冷哼兩聲,然後瀟灑地站起來,那蔑視的眼神是在重申——她能贏,只是不想。

 肯恩看見她轉身走向自己失落的部族。

 隨後卡維達張口宣布,將尖霊冰灣平原上的鹿群拱手出讓給桑頓卡亞的肯恩,並且信守承諾地將攢下兌換來的礦物和材料給出一半。

 雇傭兵們發出的歡呼回蕩在荒原上空,口哨聲比懸崖邊盤旋的屍鷲的鳴叫還要響亮。

 【你獲得了岩拳·卡維達的尊重(上下浮動),雙方沒有達到建交條件。】

 肯恩回到戰馬上的時候,示意自己的隊伍安靜,同時嚴肅地朝著她點頭。

 卡維達用冷哼回應,表情沉得可怕,而她身後的部落戰士們個個都表現出極大的戰意,恨不得大家現在就拉開陣仗好好打上一架。

 巴尼斜過視線,看見她的拳頭穩穩地握住了韁繩,問道:“你的手沒事?”

 “閉嘴,小賤人,別裝模作樣地關心我。”

 卡維達調轉坐騎的方向,把氣憤到準備拔刀的巴尼撂在身後,發出粗魯的怪叫聲糾集軍隊,單手駕馭著性情暴躁的巨獸駛向自己的營帳。

 巴尼留在後面,作為野獸生意的另一位靠山,此時所有的屠夫、商販、走狗都看向她。

 “你們都是聾子麽?聽見就去做唄。”

 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又看向肯恩·布維爾,說道:“你最好找人幫忙,越多越好,因為鹿群的數量比你想象當中要多,而且那些可不是溫吞的小家夥。”

 肯恩點點頭,同時也開口詢問。“從見到你們的旗幟我就在想,不管狩墮怎麽亂竄,你們也不應該比我早這麽多天出現在尖霊冰灣吧。”

 他仿佛在巴尼的視線中看見了閃躲,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附近有東西。

 鹽全部落感應著尖霊冰灣的岩床,能夠回應非自然生命的召喚,既然是為戰爭而做準備,那這東西放在桑頓卡亞也能夠用上。

 卡維達今天的慷慨仁至義盡,大家不是朋友,後續不會再有任何偏袒。

 肯恩也不會在這方面跟她們客氣,當然,那都是後面需要安排的事情,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去處理那群需要被照顧的鹿。

 他沒有在山道集市停留多久,猩紅的血泊令他感到不安。

 雇傭兵們穿過了難以計數的野獸屍體,剔除掉的髒器能夠養活一大片的食腐怪物,但是它們都會在春天完全降臨的時候消失,隨後留下一片適宜耕種的肥沃土地。

 每年獵季都會產出這種地塊,非常吃香,也是部落爭搶的重心。

 今年統治尖霊冰灣的【北山聯盟】已經消失,戰爭又很不湊齊地爆發,還不清楚帕洛圖斯比往後的發展路線和可能出現的意外狀況。

 肯恩沿著野獸的蹤跡找到了第一群【苔背吊角鹿】,隨後是更多的龐然大物。

 它們有些成員的體型甚至接近巴門羅野豬,而且角枝圓鈍,長長的毛發像是毯子一樣垂落,如果好好收集起來會是非常棒的編制材料。

 嘶律律——

 肯恩終於看見了巴尼說的“數量龐大”是什麽意思。

 他原本以為幾萬頭鹿,最多就跟在紅楓高地看見的南疆軍隊差不多,但也不至於需要被神明級別的存在如此掛念吧?

 然而此時擺在肯恩面前的盛況,卻是貨真價實的“種族遷徙”。

 數十個不同的鹿種,或許是分布在小半塊北境的群體,因為狩墮包圍的緣故,全部都聚集在尖霊冰灣的曠野邊緣。

 它們有些混雜在一起,有些涇渭分明,從平原這頭蔓延到地平線上。

 “這裡才數萬?我怎麽感覺比狩墮軍隊都要多啊,這要怎麽照顧得過來……”

 ……

 讚比第一次注意到水痕的時候, www.uukanshu.net 她剛剛跑贏了一場沙暴。一開始痕跡很淡,當她從沙層深處舉起岩石時,隻感覺到一片潮濕的涼意。隨著她越來越接近古老的北境深處,一塊塊石頭上的水痕開始變成濕漉漉的水滴,仿佛是在哭泣。讚比飛快地掠過沙漠,心中明白這些石塊有很多故事要向她傾訴,但她沒有時間聆聽,以分辨那淚水究竟來自喜悅,或是憂傷。

 翻起的濕潤土層已經變得水花淋漓,細小的河流從她踩著的岩石上汩汩而出。讚比終於來到了城門前,她聽到岩床上奔騰的水聲震耳欲聾。黎明綠洲,生命之母,在黃沙下雄健地咆哮著。

 過去的幾百年裡,她的部落一直跟隨著季節性變化的水源而遷徙。所以,只要循著水流,就很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然而令讚比沮喪的是,如今北境深處的水源僅剩下最為古老的一處。帝國都城的殘垣斷壁已經是人們避之不及的悲傷之地,就好像躲避著大塞荒漠和徘徊其間的獵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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