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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蘇亞的戰旌》五百一十一:終焉審判
巨龍被封在冰塊中,聳立的冰塊裡勾勒著黑色的輪廓。

 蒼穹冰落降臨的瞬間它就死了,準確來說,當撒拉無法抵抗凝固,無法抗拒襲來的寒冷,從而跟冰塊融為一體的刹那,就以為著這具肉體已經成為了冰塊的一部分。

 而冰是蒼白的,是絕對的,是伏在神明偉力的恩典,是……

 死掉的。

 擊敗巨龍的人圍繞著冰山。

 四周籠罩在白茫茫的霧氣和黢黑的陰雲裡,但巨龍仍舊能夠透過重重迷惘看向外面的人類。

 它的棺槨是冰冷的,屍體在操縱下幻化成冰沫隨風飄散,可是這雙眼睛是如此真切,就像是永恆寂靜裡拋出來的鉤子,掛住在在場眾人的脖子,勒住了呼吸。

 “究竟是什麽?這股眼神,我不明白,冰都在消失了啊!”

 霍叟帶著護甲的手指緊緊握住。

 冰山正在按照他的意願銷毀溶解,可是卻沒有給予他回應。

 風裡的寒意是如此陌生,融化後的煙霧是純粹的黑色,沒有光,遙不可及,令人感到死寂。

 “我看見了,祂……凡人啊,瞧瞧你們幹了什麽?”

 一個令人痛恨的聲音再次出現了。

 格馬。

 漆冰使徒們信奉的死亡是荒原裡某個掌控生靈湮滅與秩序的舊神。

 而死亡繼續延伸下去,卻是針對整個奧蘇亞大陸的命題,肉體消亡,靈魂寂滅的盡頭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南疆諸國也好,帕洛圖斯比也罷,各有各的稱呼。

 格馬與狩墮本源高度融合,而承載的容器撒拉·埃利什消散以後,究竟看見了誰,祂,是……

 肯恩和在場諸位戰旌,都想起舊神歷中出現的名諱,絕對的禁語,能夠覆亡北境的東西。

 “鄂若德·赫爾,是祂的名字。”

 格馬的聲音邪惡、戲謔,然後是滋啦啦的奇怪異響,緊接著是狂笑。“我不明白你們是如何擊敗巨龍的,但毫無疑問,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折磨之旅,我很高興你們讓我見到了更高的造物!”

 冰山頂端已經完全崩解,黑霧像是浪潮一樣蓋下來。

 沿著高坡和冰牆流淌,威脅著要將在場眾人全部送進死亡的深淵。

 可怕的寂靜灌入了戰旌們的腦海。

 肯恩距離最近,看著死亡向自己舉起了手,重重揮下,生靈萬物都有注定的終點,面對誰都無法逃避的結局,反抗顯得蒼白且無力。

 他曾無數次跟死亡擦肩而過,伴隨著腦海中撕裂般的痛感,他向前邁出了腳步。

 “呼~”

 肯恩踩在了堅實的磚瓦上。

 他呼吸急促,心臟幾乎要躍出胸腔。

 肯恩腳底下的磚瓦已經經過了無數歲月的洗禮,依舊冰冷且完整,只剩下薄薄的白霧升騰。

 石頭在清冷、難以捕捉的光源下顯示出慘白的輪過,可它其實是漆黑的,邊緣有細微的磨損,微不可查的痕跡是孤獨留下來的傷疤。

 天空四周寒流湧動,原本萬籟俱寂的場景此時居然顯得有些混亂,悶雷和閃光在四周發生。

 肯恩聽不見響徹天穹的雷鳴,也看不見潤及曠野的凍雨。

 【偉大的事情無時無刻不在發生,凡人是奇跡的造物,卻根本看不見生命的波瀾壯闊。】

 到處都是白煙,備注的文字輕輕閃動後消失了。

 肯恩被困在了現實和靈魂深處的交界狀態中。

 他卻絲毫不感到慌亂,甚至有種慶幸和安全感,畢竟能夠將自己強行召喚到這裡的只有舊神。

 “冬母,啟溫,我尋你而來。”

 肯恩按照上次的流程回應呼喚,在永恆的孤寂中建立起連接,隨後備注帶來的效果全部都消失,顫抖的文字翻譯著舊神的啟示。

 【流浪者,我預感到的災難正在發生,命運之弦被你撥動了。】

 “你確定這些跟我有關系?紅楓高地的覆滅,錫蒂的死亡,從地底下跑出來的遠古巨龍,還有現在準備毀掉荒原的死亡本源……都是我的責任嗎?”

 肯恩盯著無形天幕外的宏偉冰雕。

 【憤怒,仇恨,堅定,你成長的速度是我千百年來最驚訝的東西。】

 啟溫顯然沒有被肯恩的怒吼影響,生靈消亡與新生,在足夠漫長的時間裡會漸漸失去意義。

 神明的冷酷無情很大程度上源於視角的轉變和觀念的更迭。

 【你會因此責怪自己嗎?就像是在安貝拉冰港那樣,死亡的真實麻痹你的感官。】

 啟溫的文字飄忽虛幻,就像是入夢後的囈語,又像是面對震撼心靈的存在時,浮現在內心最深處的聲音。

 肯恩平靜地站在石磚上,周圍的白浪掠過他的發尾,拂過肩膀,淌過自然垂落的指尖。

 他最初被舊神召見的時候,像是與信仰相悖的異教徒,充滿了盲目的自信和縝密的試探,敵意就像是藏在衣服裡的匕首……

 鋒而不露。

 肯恩後來被召見是因為內心產生了迷茫,數萬人的生死被自己挑起,推動歷史進程的責任轟然砸在肉體凡胎的肩膀上。

 他變成了被驟然打斷的利劍,空蕩蕩的握柄,沒有方向,沒有勇氣。

 【你再次站在我面前,孩子,死亡和失去,對你而言還難以接受嗎?】

 “當然。”

 肯恩抬起頭對著冰山回答。

 啟溫久久沒有回應,因為他的臉上沒有疲憊不堪,也沒有憤世嫉俗,只有平靜,但不是那種被摧毀後失去韌性的頹喪,而是坦然與堅實,某種更加深沉的東西。

 【何解。】

 “每個人的出現,都有各自的意義。”

 肯恩試圖向前繼續行走,曾經困住他的高牆依舊橫亙在面前。

 他伸出手,淡定地撫摸,空氣沒有觸感,觸碰時就跟自然垂落沒有區別。

 “我珍惜她出現過對我的影響,從我在荒原蘇醒的那刻起,我便孑然一身,而我做出的每個決定,走下去的每一個步子,都是源自那些生命中浮起又沉下的靈魂。”

 【我選擇你,是真確的。】

 “可你的選擇結束了,啟溫,啊,冬母,死亡降臨了。”

 肯恩昂起頭顱,試圖最後一次瞻仰神跡,可是霧靄擋住了神的面容。

 【你通過了我的審判,現在就靠你選擇了。】

 肯恩感覺到周圍的氣流正在飛速流動,寒意被迅速抽走,強烈的炫目感衝上意識,無形的牆壁在手中失去了支撐。

 他墜入虛無。

 肯恩明白會面的時間即將結束了。

 他知道冬母的意志正在被永恆的孤寂牢籠驅逐,感慨中說道:“死亡,舊神都沒有贏吧?”

 【諸神寂滅,北境走向頹亡,我見過恕戟斯和希恩比奧的哀容。】

 肯恩在墜落回現實之前,看見了飄搖的古文字,停頓片刻,疑似某種類人的情緒。

 【唯有我,從未懼怕死亡。】

 肯恩微微一頓,直到聯系被徹底切斷,才露出恍然的笑容。

 他是冬母選中的戰旌,是神啟,是啟溫的遺孤,是……同樣倔強且卓絕的靈魂。

 ……

 肯恩的意識回到了現實。

 弗倫岡鐸變成了黑紅交替的怒獸,熱浪溶解的地面正在被死亡的浪潮侵蝕,霍叟召喚出來屠宰了遠古巨獸的冰峰,此時已經融化成了水。

 黑浪彌漫,越過山坡與平原。

 畢和盎被靈保護著撤出了戰場,拚命奔逃,隻想著將死亡降臨的消息袋子各自的子民。

 跑吧,越遠越好。

 荒原裡所有鏖戰中的人類,都感覺到了心底湧出來的恐懼,還有旅行盡頭的召喚,生物的終點,湮滅的現實讓在場是無數靈魂都產生了微妙的共鳴。

 他們怔怔地回頭望向天空,地平線上彌漫的黑暗,如此遙遠,又如此無法抗拒。

 霍叟、弗倫岡鐸、畢和盎還有剛剛衝過來的戰旌們都聚精會神地盯著平原上的黑點。

 那是肯恩所在的位置,霏狼的腳步被咬住,浪湧靜靜地沒過了全部,這是荒原上最早被吞噬掉的生命,仿佛是某種末日到來前的預兆。

 紅楓高地完蛋了,帕洛圖斯比,將要迎來最難熬的凜冬。

 黑色的觸須還在荒原上流淌,不出所料的話,它會吃掉北境最強大的幾位戰旌,然後跟狩墮形成兩麵包夾,淹沒掉帕洛圖斯比最強大的一批強者,還有他們治下的臣民。

 失去支撐的北境將在極短的時間成變成空殼,絕望會沿著每一條古道小徑向外延伸。

 雪花落下的地方將不會再停止哭泣,直到土地上再也沒有活著的靈魂。

 霍叟和弗倫岡鐸就靜靜地等待著,冰霜鑄造的長劍,還有名為獸血的重刀,全都被戰旌們緊緊握住,武器表面的魔法還在運轉。

 比失敗更可怕的,是對勝利的動搖。

 可怕的沉默在死亡的霧靄面前顯得那麽應景。

 ……

 突然,黑色浪潮頓在原地。

 黑霧非常突兀的停止了繼續向外彌漫的動作,誰都沒有預料到情況正在發生,可怕的威脅明明離自己的脖頸如此接近,卻突然停下了屠刀?

 戰旌們在驚愕當中醒悟過來,紛紛後撤,同時觀察情況。

 經過反覆的確認,鄂若德·赫爾的力量正在被牽製!誰能預見眼下這種情況,這可是就折磨了帕洛圖斯比無數歲月的東西啊!

 即便是舊神,都只能將這種東西封印處理,又是誰能夠遏製它的腳步?

 荒原上此時還有同等層次的東西存在嗎?

 戰旌們感到困惑之際,心中有燃起了本不該存在的、名為希望的東西!

 磅礴的黑色霧氣當中出現了震蕩,出現了旋渦,除了格馬那雙惡毒的雙眼以外,又出現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中心點!

 ……

 揭惘者組織已經完全撤出的遺跡,薇和其他成員在穿過全知召喚的法陣前,還在關注著戰局。

 她掛念在場無數人的性命。

 席琳娜生死未卜,留下來獨自抵抗洛克薩妮,戰旌們跟巨龍的死鬥也是一波三折,直到死亡本源的出現才被判定為最終的末日。

 薇已經開始心痛,開始為即將死去人禱告。

 她們的傳送陣位於山峰頂端,俯瞰全局,所以她能夠很清楚的看見肯恩被吞噬,緊接著,那個地方便出現了波動,某些東西在死亡的浪潮裡依舊惹眼。

 薇難以置信地站在原地,直到法陣閃爍,都沒有移開過視線。

 她腦子裡冒出一個席琳娜都沒有解答過的問題,也是隨口提及的蠢話。

 鄂若德·赫爾象征著死亡,被封禁的是它能夠被具象化的力量,既然這都可以被勾勒,世界上的晚物又都遵循著偉大的平衡……

 那死亡的對立面是什麽?

 它是否有實體存在,又被藏在了哪兒?

 薇從未覺得自己距離一件神跡的答案如此接近過,而且這個答案是如此的生動。

 死亡中央重新出現的旋渦形成了狂風,湮滅世間

 ……

 艾歐尼亞老人大聲哭喊出來,語無倫次地發出痛苦的叫嚷,他的茶葉撒到了地上。他想救起一小撮,但雨水已經將茶葉衝散。

 “俄扎利……”老人縮成一團,跪倒在地,眼看著茶葉化為汙泥。雨水打在茶葉粉末中,每一滴都激起一陣藍光,隨後的每一下熒光都越來越弱,最後徹底衝散。

 “你們要敢亂動,”為首的士兵對著人群大聲說著,其他諾克薩斯人集合整隊,開始一步步撤出村子。“就試試,看我敢不敢把這地方燒成灰。”

 “漬蠡!”那個艾歐尼亞老者仰面朝天,對著雨水厲聲嚎哭。“漬蠡!”

 俄拉斯感到有人抓住他的肩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走了,”提涅芙說著,始終盯著那群士兵,看著他們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你看到那些艾歐尼亞人了嗎?”俄拉斯說,“我們的戰友別想活著離開這座鎮了。”

 “不該我們管。”提涅芙重複了一遍。“你可以等到餓肚子以後再開始同情他們,劍僮。現在我們必須抓緊趕路了。”

 “他喊的那個詞,”俄拉斯回頭向身後望,但腳步繼續跟著提涅芙,“是什麽意思?”

 “漬蠡,”提涅芙說,“是一句髒話,他們專門用來稱呼我們這些來自‘俘虜之地’的人。意思是蝗災。”

 題外話

 十五分鍾後重新加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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