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哢————!”
兩個聲音同時發出,雷聲與開門聲音同時進行。
公生收回鑰匙放入口袋,推開蘭宅的門,然後示意毛利蘭先進去。
“弟弟,你不進來嗎?”
將蛋糕放在門前的櫃架上,毛利蘭回頭看著準備已經轉身的公生詢問道。
“我去樓下的便利店買些東西,一會再上來,包放在這裡了。”
唯獨好的是背包。
因為是電腦包,所以有防水的特性,否則現在就不單單是公生落湯雞的狀態,還有筆記本電腦也一起游泳上岸。
說完,公生再次乘上尚未關閉的電梯。
站在門前,小蘭注視放在地上的背包,雙人雨衣也在雨傘架上掛著。
也只有現在才清楚看見這是一件雙人雨衣,超越一般雨衣的寬大,剛才絕對可以供姐弟二人一起使用。
拖鞋的小跑聲音,園子從臥室中出來。
“蘭,外面下大雨,你沒有淋濕吧?”
走到面前,園子仔細觀察著小蘭,對方的情況似乎與自己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只有鞋子濕了。
無論是裙擺還是外套都沒有淋濕,甚至是一點雨水都沒有淋到,頭髮上的小角也因為沒有雨水加重而矗立。
不對啊,如果是與新一約會的話......
“難得啊,那個推理狂還知道照顧小蘭,這麽大的雨只有鞋子濕了。”
雨勢有多大......
半小時的降水量就瞬間擠爆東京大部分地區的排水系統,部分老舊房屋的地下室已經淹沒,全東京五分之二的地下商店都遭受雨水侵擾。
小蘭彎下於腰,用原先準備擦鞋的毛巾,將公生背包上的雨水擦掉。
至少現在還沒有擦鞋,只是小蘭洗臉用剩下的舊毛巾。
“新一破案去,是公生過去接我的。”
真是一個失敗的姐姐。
小蘭說出這句話後,內心也湧出自嘲。
提起公生的黑色背包,上面的水珠已經擦乾淨,還有草莓蛋糕與草莓奶茶兩樣,都放在客廳的椅子上。
門還是敞開狀態,園子走過去關上。
沒有說話,因為此刻小蘭的狀態有些不太對勁。
就如同這個天氣一般,積蓄太多的心事,一直都在壓抑著,無法吐露出來,也無法表達。
“園子,我想去洗個澡,等一會公生來的時候幫我開門。”
將最後的屬於自己的四份糕點放在桌上。
不只是接送......
還有情侶卷,還有雨衣,還有無法開口詢問的話,被對方打斷。
小蘭注視著一路踩的水珠,忘記穿拖鞋,淋雨之後又踩在冰涼的瓷磚地板,就和手一樣麻木沒有感覺。
忍不住想要打噴嚏,身體也略微的難受。
“不用,小公生有鑰匙,他能自己開門。”
園子盯著溫熱的糕點,特別可愛的愛心樣式,趕忙打開來,拿出包裝袋內送的小杓子。
“我忘記了。”
小蘭盯著閨蜜的背影。
對方已經開動,打開蛋糕開始吃起來。
此刻,小蘭想起來那一天園子說過,這個屋子有三把鑰匙,除了自己與園子之外,最後一把在公生那裡。
似乎,園子知道一些事情......
以及,公生還有什麽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小蘭再次邁出腳步,
走向臥室,站在配套的小衣帽間內,將精心挑選一上午的外套、裙子都褪去,掛在衣架上。 注視落地鏡中的女孩,那是一副讓所有人都羨慕的身材。
“......”
盯著鏡中的女孩,小蘭遲遲沒有開口。
最後轉身拿上換洗內衣與居家睡衣,赤腳離開房間,向浴室走去。
關上門,換上夏季拖鞋,打開浴霸。
強烈又溫熱的光芒散發出來,再由白色大理石返照,將浴室的溫度迅速提升。
四人家庭版可以躺下的浴缸,數顯調節的淋浴花灑,寬敞到可以在浴室練習高抬腿。
與之前的毛利偵探事務所相比,就是兩個級別。
“我是不是才是最虛榮的那一個?”
捫心自問。
小蘭這是第一次正視自己,同時也開始思考一直以來自己為什麽都在忽視甚至是逃避某些問題。
自己真的喜歡新一嗎?
照顧,照顧,照顧......原諒,原諒,原諒......包容,包容,包容......
無限循環的,不斷的發生又重演。
想到青梅竹馬每一次都是一副拜托的樣子,請求自己原諒他的遲到與繁忙,又一次次無視自己去追尋案件。
似乎,有些不對呢。
新一並不是青梅竹馬,相反一直以來新一似乎都用毛利公生的身份而存在著。
不成熟的像個弟弟。
“唰唰唰————!”
花灑落珠,溫熱的水珠搭在烏黑及腰的長發之上,最後滑落向下,沿著從發絲中偶露的玉背,黑白相間。
小蘭低下頭,讓熱水衝刷那一件死機的大腦。
同時,一個奇怪的念頭冒出來......
星期一的時候,新一又來求著自己,希望原諒他的莽撞離開,又會約定其他的補償。
就像比自己小的弟弟,圍著身邊打轉轉。
而後自己會特別慷慨的答應對方......
為什麽會答應......
小蘭伸出手,捂住額頭,仔細思考著自己一直以來都感覺不對勁的一份情感。
明明是公生對自己的照顧,為何卻總是浪費在原諒新一身上?
“我其實一直都將新一當做公生與青梅竹馬的集合體,扮演著姐姐的角色照顧他,又扮演著情侶的角色陪伴他。”
眼珠瞪大,毛利蘭注視著嘩嘩流淌的水,身體微弱的顫栗。
“我應該回饋給公生的東西,最後卻加持到另一個陌生的弟弟身上,完成內心中的自我感動......”
“不是嗎?”
生活費的事情,從與園子的詢問中就已經有大概的猜測。
毛利蘭還不至於蠢的連是非都認不清。
或許早就應該去詢問母親,卻偏偏從未去詢問,每一次拿到錢之後似乎也害怕被人知曉這個事情。
很多事情,比如說和父母談論錢的事情,是很難開口的。
無知的拿到生活費,這種自然從小學三年級時候開始,再到初中,再到高中。
九年時間,未曾有一次疑惑,甚至認為這是很正常的情況。
妃英理的工作很繁忙,但並不是不能打擾......
小蘭用浴巾擦拭水珠,披散背後的頭髮,一個簡單的擦拭都花費十分鍾的時間。
浴室也從水蒸氣的狀態退出,模糊的鏡子也再次照射出女孩紅彤彤的面頰,雪白的鎖骨相連一對澎湃。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用不要打擾別人作為借口。”
害怕打擾母親,害怕詢問錢款,但是實際上是內心排斥這件事,用不麻煩別人這種美好的理由去躲避。
“原來最為不堪的那個人,是我。”
盯著鏡子中的天使面容,卻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泛愛之人。
心裡明白公生的付出,也知曉弟弟對於姐姐的照顧。
但是因為無法反饋給公生......
所以泛濫的將這份感覺分攤給‘弟弟’,甚至是每一個隨意的‘弟弟’,這樣的弟弟可以是學弟,可以是喊自己姐姐的小孩子。
更多的則是對某個不成熟的人無條件的好。
為什麽?
因為對方更加像一個圍著自己身邊轉的弟弟,他享受著被照顧的快感,不斷用這種情感去無償索取。
“我真的很傻呢。”
推開浴室的門,小蘭看著一雙棉拖鞋放地上,還有某人踩過的水印。
粉紅色睡衣保證身體的溫暖,踏上棉拖鞋,腳心不會冰涼。
從客廳飄來油脂濃厚,蔬菜滾入熱油之中的揮斥芳香,鍋子與鏟子互相碰撞的交錯聲響。
廚房那,還一身潮濕的男孩,正在做菜。
桌面上已經擺上一盤青椒肉絲,一碗西紅柿蛋湯,以及兩份炒飯。
園子將吃掉一半的糕點放在旁邊,而後捧著炒飯大口吞嚼,用豌豆、玉米粒、胡蘿卜粒、蝦仁共同炒的三鮮飯。
“而我自己,也很享受這種不斷被索取,而後無條件付出,無條件原諒,無條件幫助的快感,腦海裡將對方當做自己的弟弟。”
卻忘記,姐姐與弟弟,從來不是稱呼,而是一份責任。
“小蘭,公生燒的很好吃,快點來吃啊。”
看見從浴室走出來的小蘭,園子趕忙呼喚道。
“園子,你先吃吧,我去幫公生。”
一直以來,執迷不悟,放棄長大。
這些都是自己啊。
毛利蘭走到廚房,看著還全身濕露的弟弟,對方身上的水還在滴落,但是絕對比之前好很多。
西裝的很多處有捏的皺紋,這些在有水的情況下特別清晰。
腦海裡,似乎可以想到某個男孩在無人樓道, 一點點的揪住衣服,將水擠下來。
小蘭從櫥櫃中拿出一份碗碟,放在公生的旁邊。
“姐姐,你先吃飯吧,我能很快完成的。”
注意到旁邊穿著睡衣的小蘭。
還攜帶著尚未散去的熱浪,香濃花熏鑽入嗅覺神經,微顫的手拿著盤子似乎是很吃力的行為,卻還在保持。
公生愣住片刻,手中的鏟子也停頓下來。
“沒事,姐姐在廚房陪著你。”
小蘭露出微笑,擬似沾染露珠的蘭花。
旁邊沙煲裡面傳來濃鬱肉香,排骨的濃厚與原味,還有切好的山藥放在旁邊。
剛剛出鍋的牛肉片炒西藍花。
“說的我還是小孩子一樣,做事還需要姐姐陪在身邊。”
盛入毛利蘭準備的碟盤之中,再將鍋放入水池。
公生摘掉新買的圍裙,上面還帶著自己身上的水露,在門口擠水半天還是有很多水珠。
而圍裙則被小蘭接過......
“到哪裡,你都是我的弟弟啊。”
將圍裙掛在旁邊的倒鉤上。
小蘭重新轉過頭,看見公生已經將菜端上桌,之後拿起一個嶄新的衣服,走向浴室方向。
沒錯,就是這樣。
此刻小蘭才能清晰感覺到,這份關心究竟來自多麽隱私的區域,被自己的腦海一直自主接受著。
手指疼痛,根本無法燒菜。
長時間運動,應該準備補充骨質的排骨與肉食,卻也因為剛剛搬來而忘記。
“真蠢,我也只有這一個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