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線杆的後方,能夠感受到些微陰森的一股氣息,這股氣場的中心來源於站在那裡的少女。
她右手用力的抓著電線杆,指甲嘶嘶的用力抓撓著。那張蒼白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頭髮也雜亂的披散開來,看起來就如同恐怖片裡的怨靈鬼魂之流。
瞬間,天野紗夜全身冷汗頓時噴薄而出,就像有電流竄過一樣,她的背上寒毛直豎。
她又怎麽可能會認不出這就是鶯千夏。可是,她也是頭一次看到這孩子露出這麽病態的神情。
在天野的印象裡,鶯千夏是個膽小怯懦,個性柔弱,沒有人在背後推一把就難以行動的孩子。
——自身缺乏主見·很自卑·對自己沒什麽自信的少女,這一次,意外的在她面前展現出了另一副面孔——此時的鶯千夏像是個亡魂,她的嘴角噙著一絲笑容,雙眼裡出現異樣的光芒。
可是,若是真正的亡魂,又怎麽可能散發如同迫切的壓力,天野紗夜第一時間聯想到了“生靈”這個詞匯,相較於幽靈亡魂這樣虛無飄渺的存在,少女生為一個活人,她又具備兼具著生機勃然、幾近壓倒性的存在感。
——沒錯,鶯千夏那冷酷的眼神,意志堅定的面容令她幾欲窒息,因為她身上散發的險惡氣息,是直逼天野而來的。
據說“生靈”這個概念能夠得以流傳,很大程度是因為《源氏物語》中關於六條禦息所的故事,在這本小說之中,六條禦息所因為被戀人源氏拋棄,心中怨恨叢生,以致魂魄在夜晚出竅糾纏源氏的正妻葵之上。這也導致葵之上的死亡。
也就是說,“生靈”這種存在多半是源於女性的強烈嫉妒,在戀情方面遭遇破滅的女性最有可能誕生出“生靈”。
“千、千夏,你什麽時候來的……”
她哆哆嗦嗦,語氣有些僵硬地問出這句話。
(糟糕!這個局面……她一定是誤會了!)
天野紗夜又不笨,她立刻就明白了,鶯千夏一定誤會了自己與支倉冬夜的關系,兩人才分手沒多久,自己就與支倉一起行動,還跑到這種滿是情侶的漢堡店裡約談,任誰都會想岔……
“當然是從兩位一起進去的時候就待在這裡了,”鶯千夏露出平穩的笑容。
“之後我就一直待在這裡了,說起來也很巧,從我這個角度,正好能夠透過窗戶看到你們坐在一起……”
天野紗夜不禁顫抖了一下。
她和支倉冬夜至少聊了四十分鍾,也就是說鶯千夏一直待在電線杆裡,窺伺著兩人長達了四十分鍾……這麽長的時間裡,她,究竟是抱持著什麽樣的心情。
“兩位關系真好欸!還有……這家店是新開的吧!每天來的最多的人都是些高中生情侶。”
她的笑容不太對勁,讓天野紗夜感到戰栗。
“呵呵,真好啊~~紗夜,一直私下對我說不要跟支倉同學交往,說他的壞話,結果在我跟支倉同學分手後,就迅速黏在一起~~”
大腦陷入混亂的天野紗夜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張著嘴。
鶯千夏出其不意地走近,她的笑容扭曲著,嘴裡吐出帶刺的言語。
“紗夜,現在的你很卑鄙!”
“我……”
嘴巴異常的乾渴,天野紗夜無法說出話來。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氣,調整了呼吸。
“千夏,聽我解釋,我和支倉同學其實沒……”
“不用了。”
鶯千夏冷淡地打斷了友人的話。
“我看得很清楚,不需要什麽解釋。”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她的目光轉向了支倉冬夜,瞬間,她的視線變得柔和起來。
“……支倉同學,近來可好。”
她從唇邊吐出這句話。
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張臉似的,瞬間,之前那副釋放著憤怒,彌漫著怨氣的面容消失了,轉而向他露出溫柔和藹的笑容。
“還行。”
支倉冬夜有點訝異她的態度。
上次分手時,鶯千夏泫然欲泣的表情還歷歷在目,她當時應該充滿著對自己的憤怒和怨氣。
沒想到這次見面,她恢復了平和的表情。
“上次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我說了很過分的話,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她低頭致歉,說完後,還一直盯著支倉冬夜看。
???
支倉冬夜疑惑地皺起眉頭,她難不成是為了當時分手時說的話在跟自己道歉。
——不過,即便她當時說的話狠了一點,考慮到“懲罰遊戲”和她受了蒙騙一事,這女孩也沒有道歉的必要。
算了,都分手了,她要這麽想,跟我也沒什麽關系。
“啊,沒關系。”
“那太好了。”
她用手按住胸口,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
“最近一段時間,我也想找你道歉,但心裡始終有一個疙瘩,但是我認真思前思後的想了一遍,我終於明白了,支倉同學其實沒有錯……老實說,會錯意的人是我,支倉同學你完全不用背負什麽壓力。”
“哈。”
支倉冬夜有些困擾的乾笑兩聲。
“因為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感到很害臊,明明是自己的錯,卻把責任強行加到支倉同學身上, 我對此過意不去,盡管也想早點向你道歉,結果這麽多天依然欠缺勇氣,那段時間裡一直在躲著你。”
她低下頭緩緩抬起,一雙盈盈大眼愛憐地望著他。
“你不會怪我吧……”
“不,這沒什麽。”
支倉冬夜覺得沒必要再應付下去,他理所當然的拍了下身邊的天野紗夜的肩膀。
“天野同學,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我要趕上電車回家,有什麽事明天再聊好了,就這樣,我先走了……”
他用一種輕描淡寫地語氣說完這句話,就轉過身去,毫不遲疑地快速離去。
“等一……”
天野紗夜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伸出手來,想要挽留支倉冬夜,然而對方溜得相當的快,根本不給她任何機會。
(……為什麽?支倉冬夜,你為什麽會這麽熟練……還有,劇本不應該這樣發展,你身為前男友這時候難道不是應該主動表態嗎?我跟這件事到底有什麽瓜葛?為什麽要留我下來去面對鶯千夏?這不應該是你的問題嗎?)
天野紗夜幾乎要露出欲哭無淚的表情,她轉過臉來看了一眼鶯千夏,後者含情脈脈的看著支倉冬夜不再回頭的背影,即沒有出言挽留,也沒有阻止他離開。
只不過,當支倉的背影徹底化成了一個黑點後,鶯千夏靜靜地轉過頭來,瞬間,她向上揚起下巴,看向天野的眼神又露出了陰暗冰冷的眼神。
“……偷腥貓。”
少女蜜色的唇瓣,向著閨中友人吐出這樣的蘊含著劇毒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