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已經拿了金子走了。
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散去。
剛才還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任由手下人胡鬧的錦衣少年,這時候卻深深皺起了眉頭。
他叫薛天龍,乃是福威鏢局四川分局的總鏢頭薛佔元之子。
兩名武夫是鏢局裡的鏢師,穿醬油色短袍的叫周峻,穿豬血色短袍的叫蔡連登。
薛天龍從懷裡取出一方手帕,展開來看時,只見裡頭一枝金釵。
這金釵不是特別大,製作十分精湛。金子底座雕成祥雲狀,托著一塊潔白的羊脂玉,是一朵綻放的杜鵑花,花心裡鉗著一顆碩大的海珍珠,色泛金黃,重則六分以上,價值實在不菲。
薛天龍帶著埋怨的口吻,說道:“我千裡迢迢的從南充趕到這裡來,是為了給小峨眉的小宛姑娘慶賀生辰的,現在小宛姑娘的面沒見著,卻得罪了她師父玉玲瓏,這可怎麽辦?”
蔡連登不無後悔地道:“誰知道事情會有那麽巧呢,小峨眉的道姑也不是天天下山呐。”
周峻自知闖下了禍,但他在江湖上行走久了,也有些急智,他道:“少鏢頭放心,我有辦法。”
周峻四下裡一看,挑中了街邊一個流裡流氣的潑皮。
周峻從身後的包裹裡取出一錠更大的銀子,在潑皮跟前晃了一晃,“想要嗎?”
潑皮對著周峻嘿嘿一笑,“可我不會學狗叫,也不會學貓叫。”
周峻道:“哪個叫你學狗,學貓。你看到前面挑著一對水桶的那個年青人嗎?去給他點顏色瞧瞧。”
誰讓秦陽騙他呢!
縣城的城西有一處集市。
從木門進去,是一口井,圍著井,搭著一個扇形的類似遊廊性質的木棚。
與後世的市場不同,這裡沒有固定的攤位,誰家有菜蔬、瓜果、魚蝦、牲口需要交換都可以擺在木棚底下。
秦陽在角落裡擺開攤子,一把稱擺在水桶邊沿,扁擔橫在兩塊大石頭上,屁股坐在扁擔上,等待顧客。
賴福搖晃著他那懶散的身子,從木門進來,一路搖到秦陽身前,問道:“一條魚多少錢?”
秦陽朝賴福看了一眼,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秦陽道:“看重量吧,一般二十個銅板上下。”
“那好。就當二十個銅板好了。”這人道:“以後你每天給大爺一條魚,外加二十個銅板!”
“啊?”秦陽竟回不過神來,“你搞錯了吧,你買魚,還要我給你錢?你是誰呀?”
“用不著套近乎!”賴福道:“大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見人就刮,見好就要,人稱‘刮地皮’賴福是也,你叫我賴大爺就是了!”
原來是個潑皮,秦陽不想跟他糾纏,“你不付錢就算啦。”
秦陽收拾攤子,起身要走。
賴福道:“想跑?沒門!”
賴福就是周峻雇來給秦陽找麻煩的,收錢辦事,不能讓秦陽溜走。
賴福伸手抓住一隻水桶,用力一扯,便將一隻水桶摜在地上。
桶裡的魚都摔出來了,在泥地裡“撲通”“撲通”亂甩尾巴。
剩下的一隻桶,往下一沉,扁擔的一頭高高翹起,在賴福的下巴打了一下,然後翻轉過去。
賴福的下巴火辣辣的,更來氣了,撲上去搶魚。
秦陽趕回來爭奪。
眾人皆認得這個“刮地皮”,知道他慣會撒潑、行凶、撞鬧,連官府都拿他沒辦法。看見“刮地皮”出來鬧事,
個人自掃門前雪,都躲開了。 賴福有心搗亂,抬了腳往魚身上亂踩。
“大爺我是少林寺弟子,一生為百姓除暴安良,化緣一條魚吃吃,有什麽大不了的!”
賴福糟蹋了秦陽的魚。
秦陽抓起便當向賴福身上打去。
賴福稱自己是少林寺弟子,果然有點拳腳,眼見扁擔當頭打下來,賴福右手反切,將扁擔一頭抓住,用力爭奪。
扁擔是被抓住了,沒想到扁擔的頂端有個鉤子,原是挑擔的時候用來勾木桶的,卻甩出去,剛好鉤住了賴福臀部的褲子。
賴福這把扁擔往後一拽,自己拉起了鉤子, “嗤”的一聲,褲子被勾去一塊。
賴福屁股涼颼颼的,陡地回身過來,“草泥馬,你敢勾大爺的褲子?”
菜市裡原本縮了手看熱鬧的戶頭,這會兒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賴福今天栽跟頭了!”個個心中十分解氣。
賴福紫漲了臉皮:“好哇,你勾破大爺的褲子,隨大爺去見官,叫你賠得傾家蕩產為止!”
賴福回身來奪秦陽的扁擔,左手抓了扁擔一頭,右手成掌向扁擔中間橫切,秦陽雙手劇震,拿捏不住。
秦陽雙手一松,賴福應勢一屁股坐在地上。
賴福不等爬起,扁擔向秦陽下盤橫掃過去。
秦陽摔在地上,心中好不惱怒,少林竟出了這樣的敗類,今天隻好拚了。
秦陽左右一看,也沒有趁手的武器,只有倒翻的一隻木桶,秦陽抱起,飛身往賴福頭上砸去。
也是事有湊巧,剛好套在了賴福的頭上。
賴福雙眼被遮,回身便是一掌往秦陽身上招呼。
秦陽心想機不可失,明明賴福掌至,仍然揮拳往賴福胸腹攻擊。
沒錯,這個賴福,就是周峻安排的戲碼,以便在適當的時候讓其主子薛天龍上演“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劇情。
周峻心想秦陽雖然有口舌之能,但看他走路的姿態明顯是沒有練過武的,拿他當靶子最合適不過了。
千算萬算還是少算了一丟丟,沒想到秦陽不是一打就肯趴下的柿子。
看秦陽和賴福打鬥的情景,倘若薛天龍再不出手的話,就都用不著再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