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客廳中已經沒有多余的座位。
玉玲瓏一則不欲與拜月教過多的牽扯,二則又討厭肖遙夜襲華嚴派,竟不讓加座,就讓肖遙站著。
肖遙倒也識趣,退到邊上,與下人們站在一處,臉上坦然,也不見有絲毫懊惱神色。
來賀生辰的人絡繹不絕。
除了江湖上排得上號的名門正派,譬如:恆山派、泰山派、形意門、八卦門等等。
也有一些亦正亦邪的小門小派,比如鷹爪門、五虎門、小洪門等。
也有一些遊俠譬如徐長河、郭如意等等。
陶小宛站出來道:“多年來小宛我深受前輩們垂愛,每年來賀我生辰。眾位一片好意,小宛無以為報。”
“這許多禮物小宛一人實在用之不盡。我聽說兩個月前黃河丁家道口上下河決堤,使得徐州並蕭縣、沛縣、單縣、豐縣各縣多處水患。”
“因此小宛有一個想法,除了玉露子仙人和除惡方丈的大禮不便轉贈,余者小宛願意變賣,換取的銀兩用來賑濟徐州一帶災民,不知眾位意下如何?”
眾人無不驚愕,“啊?小宛姑娘要把禮物盡數變賣?”
大家都覺陶小宛好不任性,大約這些財物來得太容易,所以年輕人不知道珍重,隨口一句,上萬兩的銀子都出去了。
而德治道長和執戒禪師卻含笑點頭,對陶小宛的義舉讚賞有加。
玉玲瓏對這徒兒也是頗為自豪,展開笑顏道:“賑濟的財物當以眾位的名義,知花,你替你師妹登記眾位豪傑所贈的大禮。”
知花莞爾應承,領了幾名道姑清點登記禮物。
薛天龍想,原來陶小宛要將禮物清理掉,還好剛才他沒將禮物送出。
薛天龍不想自己的禮物遭此厄運,因而拉過小宛轉到眾人身後,僻靜處,悄悄將金簪取出。
薛天龍這金簪雖然跟百花谷的大手筆無法相比,卻也是寄托了自己的一片真情。
薛天龍道:“這簪子雖然小巧,不過這顆珍珠來自東北極寒之地,南方四月芳菲盡,那邊卻還是十分寒冷,采珠人跳入冰冷的江河中采捕珠蚌,有時在盛滿船隻的成百上千的珠蚌中才能得到一顆這樣上好的珍珠。”
陶小宛歡喜道:“啊,這樣來之不易嗎?看來一定能賣一個好價錢。”
“什麽?”薛天龍大吃一驚,“小宛,這是我送你的,你也要將它變賣嗎?家父在福威鏢局任鏢頭,走南闖北,才有這個機緣得到這樣一顆”
陶小宛道:“你要是舍不得,還給你好啦!”便把金簪往薛天龍手裡一放。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薛天龍雪青著臉,將金簪塞回陶小宛的手中,“既然是送給小宛姑娘,那便便是任由小宛姑娘處置。”
陶小宛似未聽見薛天龍在說什麽,只見秦陽靠著柱子站在一邊,手上是一枝紫紅色的杜鵑花。
陶小宛道:“咦,是你,我認得你呀!”
“這麽巧。”秦陽笑道:“恰好,我也認得你呢。”
“那麽,這花,你是送我的嗎?”陶小宛問道。
秦陽道:“是呀,山中無所有,聊送一枝春。送你!”便將杜鵑花送到陶小宛跟前。
“切。”薛天龍鄙夷地道:“有什麽稀奇,峨眉山中多的是杜鵑花。”
來賀的賓客都有奇珍異寶奉送,秦陽所持的不過是路邊順手折的杜鵑花。
陶小宛笑盈盈地望著這枝杜鵑花,
“那好,”她的笑臉就像花兒一樣美麗動人。 陶小宛道:“這個春天我要了!”
“啊!”薛天龍目瞪口呆,阻止道:“小宛姑娘,他是菜市裡一個賣魚窮漢,也好意思來慶賀姑娘的生辰,我看他多半是來打秋豐混吃混喝的!”
陶小宛摘下一朵杜鵑花簪上自己的發髻。
“我來替你戴。”秦陽身邊的“老婆婆”顫巍巍湊上前去,“讓我來替你戴。”
薛天龍一看見老太婆滿臉的皺紋,一隻手如同枯乾的樹皮,難以掩飾眼中的嫌惡之情。
陶小宛卻順從地讓老太婆摸上自己的發髻。
“老婆婆,我認得你,去年你也來了,對嗎?”
“我來了”“老婆婆”顫抖著聲音道,“去年、前年、大前年每一年我都來了。姑娘,你長得可真像我女兒。我本來本來也有一個女兒”
“你女兒?老乞婆,你做夢吧?”薛天龍譏諷道:“你是什麽年紀,小宛姑娘是什麽年紀?”
“是啊。”周峻也附和其主子道:“你一個老乞婆,怎麽可能生出這樣美麗的女兒?我看你是趁著小宛姑娘生日來打秋豐的。”
薛天龍便道:“蔡鏢頭,你賞她幾兩銀子,讓她走吧,別讓她在這裡敗了別人的興。”
老婆婆眼巴巴看著眼前滿面春風的陶小宛,隻覺得她天真爛漫,哪裡還管得上別人的眼光。
“你笑起來真好看。”老婆婆稱讚道,仿佛面前這一個是她的女兒。
老婆婆的眼神真摯。
秦陽心中怦然,這“老婆婆”的神情體態,絕對不是什麽老人。
陶小宛道:“老婆婆,謝謝你這麽記掛著我。”她撫摸老婆婆一雙滿是皺紋的手,剛好手中是薛天龍送的金簪, 便將它給了她,“拿著吧,換幾個錢,要是能賣上一畝地,便能安定下來,不要到外面乞討度日啦。”
薛天龍見陶小宛居然將自己送的金簪隨手給了老乞婆,不悅道:“小宛姑娘,你怎麽你”
陶小宛對著薛天龍回眸一笑,指著發髻上的杜鵑花問道:“好看嗎?”
薛天龍只見陶小宛眼波流動,真有萬種風情,一時間神魂搖蕩,哪裡還記得陶小宛的不是,訥訥地說了一句:“好好看”
“好!好啊!”執戒禪師內功極好,耳靈目聰,遠遠地早已經注意到這一幕,竟破天荒稱讚道,“襟懷裡有春天的人才能送得出春天,這份禮物果然送得美妙。”
執戒禪師的內力渾厚,這一句話雖然聽來不甚大聲,卻遠遠地傳送出去,整個客廳的人都能聽見。
“是啊,相比之下,我們真可算得上是一群俗物了。”德治道長不甘示弱,悠哉地說話,卻暗暗與執戒比拚內力功夫。
執戒頓時哈哈大笑。
德治道長稀奇地看著秦陽,這個年輕人,穿地這樣樸素,居然有這樣的詩情,來到華嚴派,又有這樣的膽量,德治道長不由得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可有師父?”
薛天龍心裡堵得慌,秦陽這窮酸的家夥怎麽就搶了自己的風頭了?
秦陽道:“還沒有師父,正要找師父拜師呢!”
“哦!”德治道長捋著他的山羊胡子,眼珠子滴溜溜轉著,一時十分動心,想要將秦陽收入自己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