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宛昏沉沉摔下山崖。
柳依依右手一揚,綢帶飛出,在陶小宛的腰間轉了一個圈,柳依依趁勢飛起,如同一隻輕靈的燕子一般,接住陶小宛。
童大道突然失去左臂,又驚又痛,幾乎抓狂,右手舉起,手肘往秦陽後背一頂,這一頂用足了氣力,秦陽的體內六股內力一齊激蕩而出。
二人都是眼前一黑。
秦陽稀裡糊塗從山崖旁側滾了下去,“嘭”地一聲,不知撞到什麽柔軟的物事,竟將秦陽往上彈了一下,然後秦陽才掉下來,被人接住。
秦陽看時,原來是駝背婁長河,剛才彈到的地方,正是婁長河背部凸起的駝背。
沒想到婁長河的駝背這麽柔軟。
“秦公子,你沒事吧?”
秦陽聽到一個嬌弱的聲音,展開眼來,只見她面色蒼白,裳前後染得血紅,傷重難支,卻是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正是百花谷的聖姑之一白寶珠。
秦陽的心頭一暖,忍不住道:“肯定有事,我心痛得要死!”
“啊!”白寶珠輕聲驚呼,不知所措,“那那你喝一口百花玉露吧。”
白寶珠解下腰上的酒囊,揭開蓋子,遞到秦陽跟前,一片誠懇地道,“雖然治不了你的內傷,提提神也是好的。”
秦陽方笑道:“你先歇一歇,不然我真心痛。”
白寶珠聽他話中似乎大有深意。
秦陽又問道:“小宛呢?她怎麽樣了?”
白寶珠明知陶小宛是谷主柳依依的女兒,忽然隱隱地心中有些不高興。
白寶珠年紀甚輕,本來不知偽裝,失落的表情盡體現在臉上,當時嘟著嘴收回酒囊,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反正還沒死。”
童大道剛剛緩過勁來,猛地胸口一陣刺痛,一柄長劍已經從他身體對穿而過。
刺他的,乃是李見峰。
人狠話不多。
一縷晨曦剛剛從天邊透出。
童大道老眼渾濁,喃喃道:“李見峰老夫老夫真是看不懂你!”
李見峰緩緩從他身體裡抽出劍來。
“看不懂我不要緊,看得懂我的劍就行了。”
李見峰抖動手腕,頓時劍光閃爍,如同一陣流星雨一般,就在童大道倒下去之前,在他臉上劃出許多血痕,將童大道的臉刻得血肉模糊,晨光影裡,說不出多少駭人。
顯然,李見峰是要毀去童大道的面容,讓別人認不出這具為百花谷賣命的屍體,是除暴安良、曾經在江湖中叱吒風雲的帶頭大哥童大道。
李見峰收劍歸鞘,躍下山崖,頭也不回地往林後走去。
“你!你去哪裡?”柳依依丟下陶小宛,綢帶一甩,往李見峰腰身繞去。
拔劍。
揮劍。
劍歸鞘。
這一次,李見峰乾淨利落就斬斷了柳依依的綢帶。
柳依依飛身上前,撲過去,扯住李見峰的衣袖,“峰哥,你別走!”
李見峰掉頭看看柳依依,目光中充滿矛盾和無奈,“依依,你已經不是孩子,你該知道,人世的別離是誰也擋不住的,不管是生離,還是死別。”
柳依依噙著淚道:“我等了那麽多年,為你忍受那麽多,在你的心中,仍然比不上一個死人”
“依依!”李見峰抗議道,“無瑕,她是為我而死的。”
“峰哥。”晶瑩的淚花滾落柳依依面頰。
柳依依緩緩地伸出她那雙玉削春蔥般的纖纖細手,緩緩地揭下她臉上的面具。 越來越明亮的晨曦照著她。
柳依依,這是一張美豔絕倫的臉,肌膚如同冰玉一般玲瓏剔透,雙眼如同秋水,泛著淚花。
眾人不禁瞧得驚呆了。
諸如婁長河等人,大約還從來沒有看見過百花谷谷主的真面目。
沒想到,她是這樣一個百媚千嬌的女人。
早知如此的話,就算沒有百花蠱毒,為她衝鋒陷陣,付出生命,又有什麽關系!
然而李見峰拂開柳依依抓著自己的雙手。
柳依依眼淚緩緩地流著,“你現在所拋棄的,將來總有一天也會拋棄你,難道你要做一輩子的孤家寡人嗎?”
李見峰道:“假如這個世上沒有真正了解我的人,就算做一輩子的孤家寡人,又有什麽關系!”
“啊!”柳依依痛苦地,雙肩抖動起來。
在場的人,不管以前曾經被柳依依怎樣的虐待,看見柳依依楚楚流淚的樣子,亦無法不為之動容,都覺得李見峰太絕情了。
“好!”柳依依強行止住淚水,“你這條命,是欠了無瑕的。可是感情呢,總是欠了我的吧?”
李見峰聽柳依依這般說話跟素日大不相同,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是,我欠你的,你可有什麽事要我辦?只要你開口,除非上天摘星星、摘月亮,否則我都給你辦到。”
柳依依怔怔的看著李見峰。
李見峰皺眉,“你要我的命嗎?若你要,我也給你!”
“啊!”柳依依又是驚呼一聲,仿佛是被戳中了心窩,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了。“你便是寧可死,都不肯跟我走?”
“是的,我寧可死!”
李見峰竟是毫不遲疑地,做出了他的宣告。
“哼。”柳依依上齒咬著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我並不要你死,只要我活著,哪怕我今天恨你,說不定明天就想你了呢。”
柳依依咬咬牙,“我要你收他為徒!”柳依依指著秦陽,“他身上多股真氣,只有你的神龍吸水化功法能夠幫他。”
“什麽?”李見峰和秦陽一齊大叫了一聲。
對於秦陽來說,真可謂喜從天降,他本來就是來找李見峰拜師的。
李見峰皺眉道:“可我答應過師父,不能把化功法傳給任何人!”
“是嗎?你答應過別人的事情,你都記得。”柳依依厲聲問道“那麽你答應過我的事呢?還記得不記得?”
李見峰愧疚難言。
良久。
“好吧。”李見峰道,“秦陽,你過來。”
“哼!”柳依依對李見峰的讓步並不滿意,畢竟,她真正要的,是他跟她在一起。
“都說百花蠱的蠱毒是天下第一毒?哈哈哈!”柳依依瘋狂般大笑,美麗的面孔扭曲起來。
“錯了,錯了,情毒才是天下第一毒!我日日夜夜想你,又見不到你,我心中的痛苦比他們厲害一百倍!一千倍!哈哈哈!你不懂!你不懂!誰能懂?”
柳依依揮舞著手中的鈴鐺,快步地跑出林子。
在她身後是一乾痛苦扭曲的面具人,各捂著胸口,面面相覷。
李見峰抓過秦陽, 卻從另一個方向,快步往山上奔跑。
秦陽隻覺得肩膀吃痛,心中捉急,“這就走了?小宛呢?小宛怎麽辦?她還沒醒呢!她不是你女兒嗎?你不管她?”
李見峰道:“你沒聽見腳步聲?玉玲瓏馬上就到。這個女人可難纏地緊。”
李見峰不想被玉玲瓏糾纏,因而揪著秦陽快步退去。
秦陽身上雖有內力,可是不會靈活運用,便是跟他不上。
李見峰索性將秦陽挾在腋下。
按說秦陽體形已經長成,儀表堂堂總有六十多公斤,李見峰將他挾在腋下仿佛只是挾了一團棉花
人至草伏,遇到山崖,李見峰便輕輕躍上。
及至到了華嚴頂下那道絕壁,李見峰左手抓住杜鵑花叢,一縱一歇,三四個飛躍之後便到了洞口。
李見峰一躍入內,才將秦陽放下。
這是李見峰安身的地方。
只見是一個十來方的岩洞,洞口擺著爐子、炊具等等,中間一張石桌,桌邊坐著一個女子。
上次秦陽來的時候就瞄到一眼,以為李見峰金屋藏嬌,此時方看清是一尊石像。
石像雕成真人般大小,面目生動,乃是一個俏麗的女子,那發絲和衣衫雖然都是石頭,卻雕地極為精細,其流線曲折,仿佛風一吹真能將它們吹起來。
更神奇的是,這女子眼中蘊含著笑意,嘴角微微上揚,跟蒙娜麗莎的微笑一樣神秘。
秦陽立即對著石像深深作了一揖:“想必這就是無瑕妹妹了!久聞大名,今日一見,當真美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