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西門外五公裡的地方，是一處亂葬崗。

　有那流浪漢，乞兒，整日無食衣著單薄，一個小病小災人就倒下了。

　往哪兒埋?

　山水樹林湖泊田地，哪一塊地方都是有主的。

　就這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老百姓傳為荒山鬼地的亂葬崗子，成了那些人的歸宿。

　挖個坑，隨便往裡頭一埋，得了。

　普通人如果沒有必要，對亂葬崗那是避而遠之，生怕冤魂屈鬼纏上。

　不過，有人不怕。

　幾千軍隊趁著夜色摸到此處，也沒見亂葬崗有哪個鬼敢蹦出來搗亂。

　除非是嫌鬼命長了……

　張大彪不信鬼神，大大方方的指揮戰士們挖掘戰壕構築陣地，不時的挖出屍骨來，也隻好請他們暫時委屈一下。

　死人是要給活人讓路的，他們要對付的，可是窮凶極惡的日本鬼子。

　“唉，丁大勝，知道司令在咱們後面，看什麽去了嗎?”

　“看什麽?你肯定打聽來的，說說唄。”

　挑起這話題當然是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消息靈通，那個瘦高的戰士放下鐵鍬，對周邊豎起耳朵聽的說:

　“嘿嘿，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我在炮兵營的老鄉告訴我，司令他們是去看秘密武器了。

　你想啊，出發前司令說，咱們少說也要面對雙倍的敵人，那就是八千小鬼子。

　雖然我相信咱們肯定能打得過，但也會打得很辛苦不是嘛！

　不打伏擊戰，千裡迢迢的跑來打陣地戰，咱們難道是閑的沒事幹了?

　司令肯定是有意圖的。”

　戰士們手裡的動作慢了幾分，仔細一琢磨，瘦子確實說的有道理。

　他們新二團什麽時候打過沒有準備的仗?

　晝伏夜出，用了兩天的時間，以連排為單位穿插，繞過日軍的視線，跑到這來肯定是有預謀的。

　只是他們還想不到，司令到底要做什麽?

　丁大勝把鐵鍬往地上一插，從兜裡掏出僅有的兩支煙，把其中一支遞了上去:

　“瘦子，你是咱們連消息最靈通的，肯定知道點東西，給弟兄們再說說唄。“

　接過煙的瘦高個，放在鼻子底下狠狠的吸了一口，有煙草味兒還有汗腥味兒。

　有的抽就不錯了，不能計較太多。

　他把煙往耳朵上一別，就像是茶樓裡說書的，一拍腿對著豎起耳朵的戰士們說:

　“據我所知，咱們的秘密武器，是袁顧問搞來的最先進的武器，炮彈能打八公裡遠。就在咱們這個位置，便能一炮打到城裡面。”

　戰士們都面面相覷，只能看到彼此在月光下照亮的土灰臉。

　老兵們心裡只剩一個念頭:“老天，這什麽口徑的大炮啊！八公裡遠，比他們那迫擊炮射程多三倍了。”

　忽地有人低呼出來:“不會是一百零五毫米口徑的榴彈炮吧?”

　他這話一出，很多老兵心裡一震。

　想到之前袁顧問確實搞了幾門一零五榴彈炮，那威力簡直沒得說。

　一炮直接打塌了陽泉的城門，讓他們新二團拿下了破城之功。

　“不對，一零五榴彈炮射程沒那麽遠，再說就是有，也不可能被司令當成秘密武器啊！你瞧不起誰呢！”

　不少老兵聽了暗暗點頭，他們一路打過來可是見過世面的，坦克車，榴彈炮，防空炮。

　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

　要是一零五榴彈炮，那根本談不上是秘密武器。

　“要是一百五十毫米口徑的榴彈炮，那還差不多。”

　瘦高個聽了嘿嘿笑了兩聲:“哎，別說，還真有可能是。

　我聽老鄉說，袁顧問弄來了六門，就用車拉到了後面，直接炮轟城裡的敵人。

　敵人連咱們的面兒都見不著，就被直接炸上天了。”

　“真的?”

　還有的戰士剛來不久，只是聽過，沒親眼見識過，依然保持懷疑的態度。

　有老兵開口幫著說:“要是袁顧問搞來的，那就錯不了。咱們手裡的槍，團裡炮兵營的大炮，全都是他搞來的。

　弄幾門重炮，別人做不到，但他肯定是能做到的。”

　老兵都這樣說，新兵們也就將信將疑。

　丁大勝好奇的打聽:“你說能打八公裡遠，那炮彈的威力怎麽樣，一炮下去能炸死幾個人啊?”

　“幾個人?你也太小瞧重炮的威力了吧，幾十個還差不多，甚至站的密點，一炮下去，一個連的人就得沒了。”

　瘦高個表情誇張，說的也不怎麽精確，但戰士們都聽明白了，對這榴彈炮的威力有了粗略的了解。

　但總也有人不服，尤其看不得吹牛的。

　“一炮炸掉一個連，聽上去都覺得誇張，瘦子你不是吹牛吧?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誰不知道你最愛吹牛啊！

　除非我聽到炮兵營的人親自跟我這麽說，否則我不信你。”

　戰士們覺得這也說的有道理，瘦高個過去的名聲確實不好，摔了一跤就說全身疼，去混病號飯。

　腳崴了能被他當成腿斷了，反正怎麽誇張怎麽來。

　“說的挺熱鬧啊！”

　張大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來了，他這一說話，戰士們嚇了一跳，趕忙立正敬禮問好，七嘴八舌的說:“副團長好。”

　“都別緊張，我又不會批評你們。”

　張大彪同樣是從大頭兵時期過來的，很清楚下面戰士的想法，先是安撫了他們緊張的情緒，然後笑呵呵的跟他們聊天。

　“你們消息都挺靈通的，瘦子剛才說的沒錯，咱們的秘密武器，一發炮彈威力就頂得上一五零榴彈炮的威力。

　殺傷半徑一百米，就是說離炮彈落下地方一百米之內，沒有及時趴下躲在掩體裡，都有概率會被殺死。”

　戰士們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老天，一發炮彈乾掉一個連，不是吹牛啊！

　想想小鬼子挨上一發炮彈，一個小隊……兩個小隊就死光了。

　“副團長，咱們真的有六門這樣的大炮嗎?”

　張大彪是熟悉內情的，但他也得到叮囑，不能把真實的詳細情況透露出去，只能含糊的回答。

　“有，按司令的話說，一輪發射，頂得上四個重炮團，九十六門大炮。”

　這又引發了戰士們的驚呼。

　新二團有一個炮兵營就牛的不得了，戰士們遇到其他團的兄弟，一說起就是:

　“我們團有炮兵營，跟小鬼子打仗，一喊炮火支援，炮彈刷刷刷的就落在敵人頭上。”

　每當這樣說，就能收獲一大批羨慕的目光。

　“我們團炮兵營怎麽怎麽樣……”都快成一句口頭禪了。

　現在說，他們擁有四個炮兵團的火力支援，老天爺，那做夢都不敢這麽想啊！

　丁大勝拍了瘦高個後背一下。

　“乾嗎?”

　“我打你一下，試試有沒有做夢。”

　“錘你自己啊！下不去手我幫你。”

　張大彪看不下去了，阻止了他們的打鬧。

　“行了都別一驚一乍的了，故事聽完了，趕快乾活吧。到時候發威，你們肯定都能看得著。”

　巡視了這一處陣地，還有下一處。

　李雲龍兼著團長的職位不乾活，團政委緊缺還沒有換上來人，只有幾個參謀還有一個副團長。

　張大彪又是參謀長又是副團長，明擺著會接任團長的職位，就得勤勤懇懇的當老黃牛。

　與此同時，李大司令非常悠閑，正在看袁朗給炮兵營的戰士，講解卡秋莎火箭炮的裝填操作。

　好歹這玩意比較簡單，從炮兵營挑出來的戰士，又都是文化較高腦子機靈的，一學就會。

　忙活了好一陣，在袁朗的指導下裝填完了一輛，又馬不停蹄的裝第二輛，要求把速度提上來。

　“老於，這東西中央軍沒有吧?”李雲龍閑的沒事，就找於大勇打聽，找找存在感。

　好歹這大參謀長走過的地方多，又跟過大領導，是見多識廣的。

　於大勇剛才圍著喀秋莎火箭車轉了三圈，自己都快轉暈了，他在腦海裡翻了半天，愣是沒找見一個聽起來像這種武器的。

　也就是說，這輛火箭炮在全國，應該是蠍子拉粑粑，獨一份的玩意。

　“中央軍沒有這種模樣的。”

　於大勇的回答，讓李雲龍找到了成就感，都說中央軍武器好，他們八路軍是叫花的。

　現在總算是找回點面子來，下次遇到楚雲飛那家夥，得臊臊他。

　給咱八路軍掙點面子回來。

　於大勇不知道怎麽的，看李雲龍得意他就想澆冷水:“李大司令，咱們還別太得意。

　我記得中央軍，從德國人手裡面花了兩千萬法幣，買了二十四門一五零榴彈炮，組建了野戰重炮十團。

　這批大炮射程能有十五公裡，比咱們這個多一半。

　參加過淞滬會戰，消滅了大量的敵人，還重創過一艘萬噸裝甲艦，擊沉過兩艘驅逐艦，可謂是戰果累累。

　而日軍，據袁顧問所說，擁有四五百門這樣的大炮，興許城裡面的敵人就有呢?”

　李雲龍聽得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袁朗可是說了，這一門火箭炮十六個炮管，就頂十六門大炮。

　六門火箭炮，就頂小一百門呢！

　我就不信小鬼子，真調集小一百門大炮來對付我李雲龍?

　那也太高看我李雲龍了。

　咱這六門火箭炮，頂四個炮兵團，中央軍才一個，他們能跟咱比嗎?比不了啊！”

　李雲龍反正是盡管得瑟，優越感十足，根本沒把於大勇的話放在心裡。

　現在他是人少點，能拿得出手的主力只有新二團，新一團算半個。

　要是多兩個這樣的團，再多些火箭彈。

　目前的計劃就不是殺傷敵人，破壞敵人的掃蕩了。

　而是打下晉城，消滅城裡的日軍了。

　袁朗教完了炮兵營的戰士，費了不少口舌，接過和尚遞來的水壺灌了幾口，走過來問李雲龍:“有消息了嗎?”

　李雲龍看了眼時間，還不到約定的時間。

　於大勇對於武器有強烈的求知欲，看到袁朗得空了，趕忙就問:

　“袁顧問，你這個火箭炮，那麽多炮管的十秒鍾全發射出去，不會有後坐力的問題嗎?”

　眾所周知，炮彈的射出會產生反作用力，威力越大的炮彈，就會給火炮越大的後坐力。

　強大的後座力，把幾噸重，十幾噸重的火炮都震得顫抖。

　十六發火箭彈，十秒鍾射出去，那卡車不得散架了?

　袁朗放下水壺想了想:“比如說九二式步兵炮，那個是炮管發射炮彈，有後座力。

　這個火箭炮，按照人家的說法，是導軌發射，兩個不是一個概念，就沒有那麽強的後座力，就說十六發一起射沒問題。”

　於大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我剛才量了一下，這個卻是一百三十二毫米口徑，那為什麽說有一百五十毫米口徑的威力?”

　這……袁朗有心說:用不用給你找個工程師解釋一下?

　但想想以後還是要共事的，這樣說太傷人了。

　他就按照圖片上寫的，照本宣科的解釋一下，也不管於大勇聽不聽得懂。

　準確的來說，喀秋莎火箭炮，跟傳統的火炮有很大的區別。

　由於避免了炮筒發射火箭彈，膛壓高和高度加速的應力效應，采用導軌發射的火箭彈，發射時承受的加速度小。

　火箭彈彈壁可以製造的較薄，增加了炸藥填充量，因此132毫米火箭彈的威力，基本上相當於152毫米普通炮彈。

　適合打擊暴露的敵有生力量集結地、野戰工事，及集群坦克火炮。

　於大勇一臉的迷茫，有的詞他聽懂了，可有的好像他都理解不了。

　瞧袁朗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他也不好再問，隻好拿筆在本子上記了下來，準備回頭再琢磨。

　“嘿嘿……”

　李雲龍嘲笑於大勇的不自量力，吃豬肉，難道還得認識一下殺豬匠，了解怎麽殺豬嗎?

　帶兵打仗，知道武器性能，怎麽又能殺敵人就行，沒必要研究那麽多原理。

　那是專門研究武器的專家該做的事情。

　聊著天，時間就不知不覺過去了。

　一直到電報員拿著文件趕來:“報告，特戰隊發來電報。”

　李雲龍看了眼手表，確實到約定的時間了。不管偵查到了多少情況，王根生都要通過電台發回來。

　“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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