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本一木做了很長一個夢。

　他看到了楊村的戰鬥，特戰隊已僅有一人傷亡的代價，消滅八路近二百余人。

　雖未達成根本目的，卻也不負其特戰隊之威名。

　他還看到了，攀上斷崖後的戰鬥，不應該是如此的。

　他的特戰隊員催拉枯朽，大量殺傷敵人，衝到了八路軍總部。

　他立下了不世功勳，大本營都被震動了。榮升將軍，特種作戰成為一個新的重要的學科，在全軍推廣開來。

　對他頗為信任的筱塚義男將軍，因此功勳，重新坐穩了第一軍司令官。

　在夢中，他隱約還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叫李雲龍的八路軍指揮官。

　被他的特戰隊偷襲了總部，逃走時狼狽的像條狗一樣。

　至於後面……

　“山本君，山本君。”

　一聲聲呼喚，使得山本一木從夢境中走出來，回到殘酷的現實當中。

　不大明亮的屋子裡，充滿了消毒液的味道。

　山本一木抬起沉重的眼皮，打量著周遭，他想起來了。

　特戰隊慘遭八路埋伏，自己被炮彈炸傷了，昏迷前已經突圍出來了。

　想到這兒，他忽然覺得腿好疼啊！

　被叫來的醫生，趕忙上前按住了他:“山本大佐，你剛做了手術，現在不宜活動。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告訴護士。現在，先讓我做個檢查。”

　手術?

　山本一木略感疑惑，他究竟做了什麽手術呢?

　是炮彈的碎片，插進他的身體裡了?

　醫生在一番檢查後，松了口氣:”好了，你已經完全脫離了危險，接下來可以回到太原修養了。

　左臂只要經過一定的康復訓練，還是有機會像正常人一樣的。”

　山本一木微微挪動頭，看到左臂纏著一圈一圈的繃帶，他想用力握拳也很難辦到。

　只有五根手指在勉力的掙扎。

　“還好，應該只是血肉，休養一段時間，總會好的。”

　山本一木見得多了久病成醫，對於左臂的狀況有所猜測。

　只有左臂傷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不對，手臂受傷不至於昏迷吧?他又忘了什麽?

　他嘗試著活動四肢，隻覺得右腿疼的厲害，腳掌沒有任何知覺。

　不！

　山本一木猛地用力抬起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扯起被子。

　空蕩蕩的褲腿，像是在宣告他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腿，我的腿呢?！”

　長時間未喝水，他的聲音像是石子在摩擦，沙啞中帶著鋒銳。

　醫生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沒話說。

　他剛才故意沒有提起，就是不想回答這一問題。

　任誰也不願意輕易接受自己變得殘缺，普通人發個脾氣就罷了，時間總會讓他接受的。

　可山本大佐位高權重，還是一個極其驕傲的人。讓他接受這一現實，跟殺了他沒有什麽區別。

　醫生實在不願面對一個大佐的雷霆之怒。

　“問你話呢！”

　山本怒目圓睜，若是手邊有槍，他一準兒拿槍抵在醫生的頭上，讓對方回話。

　面對一個殺人如麻的軍人，醫生隻覺得如墜冰窖，渾身的汗毛豎立，就像是遇到了天敵似的。

　就在醫生快被嚇尿時，服部直臣走了進來，幫他解了圍。

　“山本君，剛剛醒來，省點力氣好好躺下歇息吧！”

　盡管以前跟山本一木不對付，還頗有仇怨。甚至從北平出發前，都想好怎麽折辱山本了。

　等服部直臣此時見到眼前這個躺在病榻上的男人，那些心思全都淡了。

　只有同情和憐憫。

　醫生從山本一木的身上，取下了十二枚彈片。?他本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若是再晚來一會，真就無藥可救了。

　現在即便命保住了，一條腿卻永遠離他而去。

　大本營會需要一個屢戰屢敗的瘸腿將軍嗎?

　不會的，等傷養好了，山本一木要麽選擇去當一個文職，要麽就直接退役。

　對於好戰分子來說，這比失去老婆更痛苦。

　綜合起來就四個字:山本完了。

　服部直臣現在可以從容的，以俯視的心態來面對山本一木。

　作為勝利者，他當然可以給敗者些許寬容，以彰顯他的胸襟。

　山本一木躺在床上望著屋頂，兩眼無神，腦子裡一片漿糊，根本沒有聽服部直臣在鳥叫什麽。

　戰鬥失敗了，我的腿沒了。

　我的腿沒了，未來就沒有了。

　我辜負了司令官。

　是誰出賣了我?

　誰又有能幫我復仇呢?

　不，我要自己復仇。可我的腿……還能率領特戰隊嗎?

　各種紛繁嘈雜的念頭，一一湧上心頭。

　山本一木的情緒極為複雜，對於偷襲八路總部這一決定，他並不後悔。

　唯一後悔的，是沒有做好情報保密工作。

　之前就屢有風聲，也有各種跡象表明，八路有釘子打入了皇軍的情報系統。

　一直沒有查出來，便沒當回事兒。

　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把那個叛徒揪出來，活剮了他，片上三千六百刀。

　如此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服部直臣說了很多，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像是在施舍一個乞丐。

　僅以此事來看，他就不虛此行了。

　“哦，對了，筱塚將軍派了三個旅團掃蕩八路根據地，你特戰隊失利的地方，已經被我軍佔領。

　我們得到了一點有趣的情報，讓你吃虧的八路軍部隊，番號是新二團，團長是李雲龍。

　我都聽說過他的名字， 你們第一軍應該更不陌生。”

　山本一木的眼神裡終於有東西了，有三分了然，七分怒火。

　“新二團，李雲龍！”

　他輕輕的念叨著。

　百團大戰中連破兩座城市，山省太郎將軍便死在此人手中，

　陽泉城外，他們已經交過手了。

　那次，特戰隊佔了一點便宜，卻沒有完成目標。

　服部直臣安慰道:“山本君，別想太多了。你好好休息吧，筱塚將軍交代下來，他親自盯著剿滅八路。一個小小的團長，一把就捏死了。”

　山本一木下意識說:“不，那人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沒那麽容易死。”

　在夢中的最後一個片段，他和他的特戰隊困守在一座縣城，四面八方都是那個人帶來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