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五靠在灶台的石墩子上,打著飽嗝。
他每打一下嗝,就有一股高粱酒的酒香,從他的胃部擠壓出來,經過食道和口腔,從嘴裡向外面蔓延。
到底是酒好,廚房裡已經芳香四溢,彌漫著高粱酒的芬芳。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庭院裡,在開一場宴會,客人們正喝得正酣,酒氣在院內飄散。
然而,這裡只是一座廢棄的土城的一座廢棄的民宅,程仕和李阿五,就是唯二的客人。
程仕看著坐在地上的李阿五,笑著問道:“怎麽樣,好喝嗎?”
李阿五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緩緩說道:“酒,原來是這般好喝。之前,我爹喝高興的時候,就會強行灌我喝酒。他用手撬開的我牙齒,用碗塞進我的嘴巴,滿滿一碗白酒,就這麽流進我的嘴裡。”
“但是你並不想喝,因為你是被強迫的。”程仕道。
李阿五微微點頭,又搖頭:“對,也不對。我雖然每次都是被強迫的,但若是酒好喝,我就算是被強迫的,也會開心地喝下去。但是我爹每次給我喝的酒都極為難喝,就像是一團火,我的舌頭火辣辣的,我的喉嚨火辣辣的,最後,我的肚子裡也是火辣辣的。我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程仕指著地上的高粱酒壇子,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你方才喝得如此痛快?”
李阿五意猶未盡地抹抹嘴巴,道:“若不是你阻止,這壇子酒窩能一口全喝了。就是一壇子水,我越不會喝得這麽快。這高粱酒著實好喝,比我爹的酒好喝。”
“那你爹給你喝的是什麽酒?”
“我也不知道。這不但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酒,也是我喝過的最好的東西了,比夏天裡我們那裡的甘蔗汁,還要甘甜,還要可口!”
程仕大笑,然後舉起他那一壇子酒,猛灌幾口。
幾大口高粱酒入口,隨著他喉結的上下聳動,進入到體內。
已經是是夏天了,但是這酒貯藏在陰涼處,不見天日,所有溫度依舊很低,清涼涼的。
但是程仕仿佛喝下了一團沙漠裡的熱浪,暖流順著食道,遍布全身。
他的身子沒有感覺到熱,隻感覺到一種別樣的暖和。
但他也隻喝了三口,就把酒壇子放回去。
“你就不喝了?”李阿五問道。
“不喝了,喝多了,就會醉。”
“可是,我喝了半壇子,為什麽也沒有醉?”
李阿五的確喝了半壇子酒。他幾乎是一個不喝酒的人,但一口氣悶了半壇子酒,卻臉不紅心不跳,仿佛的是水,不是酒。
那裡說,從他喝下第一口到現在,也有小半個時辰,高粱酒的後勁,也要顯露出來了。
這個少年體內,似乎有一種能夠抵禦酒精的物質,使他遠離醉意的繩索。
程仕思忖了一會兒,回答說:
“我看出來了,你喝了如此多的酒,卻沒有醉。這即使好事,也是壞事。好事在於,你可盡情地喝,千杯不倒,酒桌上也就你沒有人是你的對手。”
“壞的方面呢?”
“酒,既是一種飲料,也是一種口服的麻醉劑。有時候,有些人不得不借酒消愁,剪斷思緒,獲得解脫,忘記舊事。你不會醉,就不會忘記舊事,不會麻醉自己,也不會脫離現實。”
李阿五一怔,哈哈大笑道:
“你在逗我吧,這天下哪有什麽酒,喝了就能忘記以前的事情的?既然發生了的事情,
就不會改變了,即使你把他忘了,又能如何?就算當時忘了,酒醒了,還不是一樣要面對?” 程仕讚許地點點頭:“你才十四歲,就懂得這些道理,是個早熟的孩子。有些人,醉了一輩子,也忘不掉一些事情。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
李阿五又把壇子裡剩下的酒全喝了,然後和程仕離開了這件民房。
現在,他們的步伐比進土城之前要放松了許多。尤其是李阿五,大搖大擺地走著海路,就像是一個剛剛從宴會裡出來的酒鬼,再和同伴打賭,走著直線。
但是,他卻一點也沒有醉。
他的臉色正常,口齒也很清晰地問程仕:
“現在,我們該去哪裡?”
“你要是急著離開的話,我們就離開。”
“如果不急呢?”“如果不急,我們就在這土城裡轉悠轉悠,看看還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方才民房裡兩壇子酒,著實把二人的興致都吊了起來。
他們期待,能在這土城裡,發現更多意想不到的東西。
這座土城,雖然房子裡面積滿了塵埃,但是房子的外面,卻保存得比較完整,沒有戰亂破壞的痕跡。
而他們行走的街頭小巷,雖然不似乾朝的城鎮,有青石板鋪路,這裡這是被硬化的土路,但是也頗為整潔,仿佛是有人可以打掃了一番。
“真是奇怪啊,”程仕自言自語道,“這裡明明沒有人居住了,房子裡也是一片沉寂,為何這街道上還是頗為整齊,有著被經營的痕跡?”
街道上,和街道兩旁的房屋,應該是被定期清潔過,但是房屋裡面卻有著明顯的被遺棄的跡象。
李阿五也覺得有些怪異,他緊張地東張西望著,道:“程道長,要不我們離開這裡吧?既然喝了酒,口不渴了,肚子也不餓了,我們抓緊趕路,我好好回憶下,帶你去我之前提到過的村子。”
程仕猶豫了一下,卻說道:“先不急,這土城裡還有些事情我不甚清楚,且探尋一番再說。”
“我是怕遇見什麽危險的東西,比如馬匪什麽的……”
“馬匪?只要有我在,還擔心什麽馬匪?你且跟著我走便是。”
在程仕的堅持下,李阿五隻好跟著他繼續在土城裡探尋。
程仕前世是個廢墟愛好者,喜歡探尋城市裡廢棄的工廠、學校和醫院,眼前這座土城,激發了他探尋的好奇心,索性在這大街小巷裡穿梭著。
進土城之前,根據城牆外圍的長度,程仕判斷這個土城並不大,也就幾百畝地,眼下二人走了這一陣,估摸著已經來到了土城的中心位置。
一座拱門出現在他們的眼前,拱門是全新的,上面還有剛刷好的沒乾的油漆印子。
拱門被一扇一丈見方的鐵門支撐著。
這個建築,整體風格和土城裡的建築有些明顯的不同,顯然是後期才建立的。
二人對視一眼,程仕走上前,緩緩推開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