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現在可謂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在桑柯眼裡,他和李阿五是代表乾國去大宛買馬的,只要把這二人就地殺死,乾國就失去了大宛的聯絡,不可能買到馬匹了。
這樣,突呼國也就能保持對乾國的騎兵壓製。
畢竟在騎兵中,馬匹,比騎在身上士兵,更加珍貴。
桑柯想憑借這個舉動,討好突呼國的使者。
這就是他的如意算盤。
可惜,他這算盤一開始就打錯了。
程仕和李阿五,並不是乾國的使者。
他們不過是兩個不折不扣的騙子,騙吃騙喝,還要騙去遠行的馬匹和糧食。
程仕索性大笑幾聲,搖搖頭。
練氣之人,胸腔內的共鳴深厚,這笑聲如銅鍾之響,在宮殿的前坪上回蕩。
李阿五看著程仕,激動地攥緊手掌。
他知道,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很可能是道長要開殺戒的前兆,他內心激動,迫不及待地想要觀看這場表演。
而桑柯則保持著鎮靜,冷冷盯著程仕。
等到程仕笑夠了,才問他:“不知道使者在笑什麽。”
“我笑你,如意算盤打得好,打得妙呢。你這個國王,不過是個牆頭草罷了。”
自從見到乾國的使者之後,桑柯一直保持著謙卑,一種小國國王,在大國使者面前應有的謙卑。
那個時候,他沒有突呼國結盟的意願,也就無心和乾國交惡。
但是現在,天迎國很快就要和突呼國結為親家,朋友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敵人,他也就沒有必要,保持虛偽的謙卑了。
刀斧手衝出來的瞬間,他就在乾國使者面前撕破了臉皮。
“我是天迎國的一國之君,還輪不到你一個外國人,在我的地盤上,對我的治國之策,說三道四。天迎國雖然是小國,但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桑柯其實是一個生性高傲的人,他很不喜歡程仕這種嘲諷的語氣,尤其是當著他一群手下,當著他名義上的王后,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受到衝擊。
“二位使者,我雖與你們無冤無仇,但很不幸,你們成了政治的犧牲品,我方才把緣由和你們說清楚,也是看在你們是乾國使者的份上,不想讓你們死得不明不白。”
程仕對這個解釋嗤之以鼻,桑柯這麽說,不過是為了惡心他們罷了。
“可惜啊,可惜,你的算盤雖然打得好,但是一開始就打錯了。”
程仕把李阿五拉出來,左手隨意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我們壓根就不是乾國的使者,我們只是兩個過路的。”
他和李阿五兩個笑嘻嘻地對視了一下,然後把整個事情的經過,三言兩語說了出來,包括他們是如何相遇,如何走進這天迎國舊城的祭壇中。
在場的人很多,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聽懂漢語。
桑柯算一個,還有牟芝,加上其他少部分人,才能聽懂。
牟芝只是面無表情地聽著,似乎對此早有準備一樣,沒有言語。
而桑柯的表情,先是震驚,皺眉思索了一陣,眼神裡就露出了邪氣。
“哈哈哈哈,無稽之談,你們既然有定梁劍,怎麽不會是乾國的使者?”
程仕不以為然道:“文書都能被我說成丟了,定梁劍的故事,你也信?”
桑柯沒有正面回答他,反倒是說:“乾國人,自古狡詐,不可信。當年,乾國皇帝在西域設置都護府,名義上是維護西域諸國之間的和平,
實則縱橫捭闔,挑撥離間,暗中控制西域。還有,數萬人的軍隊,都是我們西域人在養著,乾國沒出一兩銀子,一擔米。” “我不管你們是不是乾國的使者,刀已出鞘,就沒有收回的道理。牟芝,你公然支持乾國人,和我作對。自從我登基以來,明面加上暗地裡,你沒少做忤逆我的事情。別的事我都能縱容你,可是勾結他國,和我兵刃相接,這是叛國之罪,罪該致死,你既然走到這一步,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牟芝冷笑幾聲,指著桑柯的鼻子,罵道:“殺兄奪位的無恥之徒,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你終於找到了借口,要殺我滅口。”
牟芝知道,因為自己的摻和,這件事早已不是乾國和天迎國之間的事了,矛頭已經暗自轉向了天迎國內部。
她雖然被桑柯憎惡,但是畢竟貴為天迎王后,加上手下還有一定的士兵,掌握著些許政權,桑柯平時也要忌憚自己三分。
但是眼下,兩軍相接,桑柯就可以借著殺死乾國使者的理由,順道在亂軍中將牟芝也殺了,然後再將溝通外國使節謀反的罪名,按在其頭上。
這樣,就名正言順地鏟除了他王位最後的威脅。
桑柯振臂高呼,嘴裡喊著天迎國本地的土話,他身邊的士兵們紛紛躁動起來,個個眼睛裡流露出對血的渴望。
他說的是,王后勾結外國使者反叛,第一個拿下王后頭顱的人,賞金一百兩, 侍女三十人。
桑柯的軍隊,呈前後夾擊之勢,對著牟芝衝過來,短兵相接。
眼下,鬥爭是發生在這二人之間,程仕和李阿五,似乎成了局外人。
他一把拉過這個少年,砍瓜切菜般放倒幾個人,衝出重圍,跑到宮牆一角。
桑柯的賞金,只是針對牟芝王后,並沒有程仕和李阿五什麽事。
所以,二人靠在牆壁上,並沒有士兵理睬他們。
程仕笑道:“阿五,我們且觀虎鬥,隔岸觀火,還是比陷進去廝殺,更有一番風味。”
李阿五有些不理解,道:“你不是很能打麽,你一件就能放倒好幾十人,為什麽不進去打?我要是你,我就進去打,我要幫牟芝王后,殺死那個牆頭草桑柯!”
程仕搖搖頭,看著不遠處的一片混戰,輕聲道:“你看過戲嗎?”
“你是說戲台上的戲?自然看過。”
“我也看過,雖然我不喜歡看,但是我知道,坐在台下看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可不,當年我娘到我去集市看戲,總給我子攤上買一碗涼粉,我一邊吃涼粉,一片看台上的人翻更頭,安逸極了。”
“你說的沒錯,看別人打,有時候比自己打更有意思。你看那一斧頭下去,把那人腦漿都打出來了。再看那邊,那長矛,直直把人平地戳到半空中去。你在蜀地看戲,沒看過這麽逼真的吧。”
李阿五點點頭,看得有些出神。
程仕雙手抱劍在胸前,緩緩道:“你且看著,等戲結束了,我們再去給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