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反覆演練之下,鄧神秀掌中寶劍劍芒變得盛大起來,忠武侯的劍十一終於再也越不過他的劍芒。
以前的劍蟒是靈動非常,而此刻他劍芒如江河匯海,極為盛大,滔滔如洶湧之浪。
“便叫劍浪吧。”鄧神秀心生歡喜。可這歡喜沒持續多久,他立時意識到不好。
他的內力快要枯竭了,反觀忠武侯,簡直如永動機一般。再這樣戰下去,他這條小命就得玩完。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鄧神秀高聲吟道。
忽地,忠武侯停止了揮劍,低眉細思,轉而怒目,“婉轉纏綿煙花巷,誤國奸臣從此出,受死。”忠武侯仗劍殺來,劍勢愈急。
鄧神秀懵了,連忙應招,朗聲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史載忠武侯因一美人放棄江山,應當是愛美人不愛江山之人。
豈料,忠武侯根本不理睬,怒吼連連,仗劍急殺。
鄧神秀驚恐地發現鶴影劍在忠武侯的狂擊下,已經遍布裂紋,體力內力已有枯竭之相,急道,“忠武侯,你後人公侯萬代,福澤綿長。”
鄧神秀心道,先人執念,多憂後人,忠武侯一世英雄,料來也不例外吧。
果然,忠武侯忽然收劍,眼中生出一縷柔情,喃喃道,“佩兒,泳兒,別恨爹。賊子,替我兒償命。”話罷,忠武侯勢如瘋魔一般狂撲而來。
鄧神秀要瘋了,不為美人,不為後人,還能有什麽執念?
忠武侯的史料,他也看過,雖有功於國,但並無太多建樹,一世醇酒美人,享用無盡。
死後,皇帝還加諡“忠武”,已是諡之極美。人臣如此,還有什麽遺憾呢?
他一邊苦苦抵禦,一邊努力回想忠武侯的史料,忽地,靈光一閃,發現問題不對。
忠武侯原來叫“山陽侯”,忠武這個美諡,是他死後的三年才加上的,世上才呼之“忠武侯”。
而那時明太祖已崩,太宗即位一年崩殂,這諡號是宣宗敬上的。
也就是說,忠武侯死後,他的好兄弟明太祖並沒有給他上諡。
這說明什麽?說明忠武侯在世的時候,朝廷對他防備極深?連諡號都不肯加,忠武侯在史書上的形象不佳,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到了宣宗時,前人的恩怨已消,往往可以客觀地評價已逝的朝廷大員。
宣宗給忠武侯加封如此美諡,反倒證明了忠武侯的真實形象,絕不是史料上的那寥寥幾筆矯飾之詞。
這樣的英雄,真的會是因為一個女人,才讓了江山麽?
鄧神秀心中湧起敬意,雖被忠武侯一劍擊退,高聲道,“忠武侯容稟,大明國傳三百二十年至今,山河無恙,國泰民安,忠武侯勿憂。”
他話音方落,狂暴的忠武侯忽然定住了,眼中時而迷惘,時而瘋狂,最後,化作一抹欣慰的微笑,衝鄧神秀緩緩點頭,大手一揮,一枚令牌從他主棺中飛出,送入鄧神秀掌中。
刷地一下,忠武侯周身冒起騰騰煙氣,形象開始解體,煙氣散盡,一抹金光亂飛。
鄧神秀取出一枚早備好多時的鎖靈瓶,用靈力攝入那抹亂飛的金光,緩緩導入鎖靈瓶,小心地封緊。
哢嚓一聲,他掌中的鶴影劍斷成兩截,劍身已被打出無數豁口。
他大手一招,忠武侯使用的那把寶劍落入他掌中,他輕輕彈了彈劍身,寶劍非金非玉,看不出什麽材質。
劍柄暗處有極小的兩個篆字“鎮邪”。
他大吃一驚,“這必定是傳說中的鎮邪劍?可惜了,竟沒聽過。”
他收起寶劍和那枚令牌,開始清掃墓室,他不再打望忠武侯主棺中有什麽陪葬品,直接將打開的主棺封閉。
隨後,他在忠武侯主棺前,恭恭敬敬磕了九個頭,退出了墓室。
他對忠武侯的崇敬,是發自肺腑的,此等人物連死後都還惦記天下黎民。
可以想見,當初忠武侯到底是為了什麽,才罷兵讓國。
這樣的英雄豪傑,足以讓萬事敬仰。
鄧神秀重新封禁了忠武侯墓穴,不辭辛苦,挪移來大片松柏,將裸露在外的山石,盡數遮掩。
大功告成,他離開了銀杏峽谷,一路向西,找到一片溪流,獵了兩隻野雞,取了三條肥魚,用他隨身帶的調料包,做了個叫花雞和烤魚。
飽餐一頓後,取出那塊忠武侯臨執念消散時,送給他的那塊令牌,細細打量。
忽地,心中竟騰起一陣慚愧來。
眼下的大明國,妖孽橫行,紛亂四起, 距離諸侯割據,朝綱淪亡,也就十幾年的時間了。
“忠武侯,這世道,靠我一人之力,救護不得眾生。若有可能,我護你後人周全。”鄧神秀喃喃語道。
他收了令牌,攀到一株參天古木頂端,睡了一覺。次日,伐木作舟,獵了些野味、肥魚烘成肉干,放舟順流而下。
一路蜿蜒三十余裡,終於匯入大海,憑著指北針,他鎖定了方向,劃動船槳,一路向南行進。
?海上的天氣變化莫測,前一息還風和日麗,後一息就電閃雷鳴,仿若世界末日。
遠航過一次,鄧神秀早有準備。
一見漫天鉛雲,就知風暴要來,他趕緊開吃魚乾、肉干,這玩意兒一泡水,保質期基本就完了。
趁著暴風雨還沒來,他趕緊先把五髒廟填滿。
其他的隨身物品,他早用千韌絲在身上扎緊。
他這邊正大口吞噬,大海如被子一般被風暴掀開了。
他死死抱住小船,閉上眼睛。
下一刻,他被巨浪拍中,連人帶船一下被卷入了海底。
轉瞬,又被拋上了雲霄。
“痛快!”
鄧神秀在風暴中高呼,一隻手還在往嘴裡塞著大半塊肉干。
隨後,他又被拖進了海底。
就這樣,一上一下地來回拋飛著,他的體力在飛速流失,但他的精神卻前所未有的飽滿。
與天地之威爭鋒,睥睨雷霆,笑傲風暴。
連天地之威,都不能讓他降伏,何懼之有?
與此同時,他的精神力飛速增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