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生的變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車隊周圍的侍衛緊忙下馬禦敵,一整隊南衙府兵也迅速圍在了車隊四周,而兩旁百姓也開始盡皆逃散。
可過了一會後,城門四周靜悄悄的,並沒有任何異常。
那斷腿乞丐終於爬到了路兩旁,他不禁抬頭望向城門的卡口處,卻已是空無一人。
光德坊甲字十七號是一棟獨門宅院,這日,一黑衣男子緩緩推開了院門,來人正是剛剛在城門口出手救下斷腿乞丐的唐十一。
當時唐十一只是用兩成內力催動了一小塊石子打在了侍衛的心口處,但他並沒有下殺手。
畢竟他是為了救人,而不是為了殺人。
推開屋門,屋內擺設簡單,只有一張木榻、一口方桌和兩把椅子。
唐十一將百煉刀放在了木榻,而後他便坐在椅子上拿起了方桌上的一冊書。
那書的封面上並無任何字,待唐十一打開後,他才發現那裡面記載的是整個韋氏與武氏二族所有人的描像和介紹。
“這應該就是那不良人所說的人物情報了吧……”
唐十一嘟噥著,可他越往後看就覺得越不可思議,不為別的,只因這份人物情報太詳細了。
詳細到其中一些貴族王公具體有幾個小妾,分別叫什麽、住在哪裡都有記載,且韋皇后身邊和梁王武三思身邊的各式人馬也全都記錄在冊。
刹那間,唐十一終於明白了。
能夠弄到如此詳細的皇室情報的人,只能是皇家子弟,也就是說,他自己實則已身陷皇權的爭奪之中。
而給他情報的人,應該也就是不良帥周長風身後的人。
唐十一突然笑了笑,他覺得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緩緩合上手中的書冊,唐十一微微歎了一口氣。
“難不成周長風背後之人是皇帝?他要一舉鏟除韋武二族,可要是他想做也根本不用弄得如此秘密啊,亦或者是……”
正在唐十一暗暗尋思間,一陣輕微的響動突然傳入了他的耳中。
“北方百丈,有客人來了……”
只聽唐十一小聲呢喃著,隨後他便將書冊放入懷中,提起百煉刀便推門而出。
不到半刻鍾後,隨著一陣陣破空之聲的響起,無數支精鋼弩箭透窗而入,那弩箭力道之大更是直接射穿了牆壁。
遮天蔽日的箭雨持續了約摸一刻鍾,待箭雨停歇,幾枚迷煙丸就被人飛速的甩進了屋內。
直到迷煙散去,便有二十幾名手持各式兵器的蒙面人衝進了屋內,可他們卻發現屋內空空,早已無一人。
見狀,為首的蒙面人狠狠的拍了一下那口方桌,瞬時間,方桌便化為了齏粉。
“大哥,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聽著身後人所問,那為首的蒙面人陰沉的說道:
“接下來?接下來就不是我們的事了,你去飛鴿傳書告訴司命,就說我們撲空了,讓他派昆侖奴繼續尋找。”
一坊之外的塔樓上,唐十一憑高而望看著小院中所發生的一切。
“大手筆啊,二十多人全都是悟道境的武者,看來長安這灘水很深啊……”
剛才的突襲是唐十一所未料到的,這當然不是巧合,就如今看來,知道他身份的只有不良帥周長風。
而他剛進長安城就被發現追殺,那也就是說明周長風那邊肯定出了問題。
思來想去,唐十一決定還是暫避風頭不去尋找周長風,或許此時他那邊才是最危險的。
而且當前最為緊要的,是如何才能下手查探韋皇后和梁王武三思私通乾政的事。
忽然間,唐十一想到了一個人。
雍城外大青山,秘宅。
那位大人物依舊是背手看向窗外,而不良帥周長風則略有擔心的跪坐在蒲團之上。
“大人,出了內奸這樣的事是我們所未預料到的,是我們太大意了,沒想到韋皇后和武三思的手已經伸到了我的不良人當中。
所幸,據內線的消息來看,對方並沒有抓到我們的棋子,可棋子也消失不見了,您看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我們絕不能讓韋皇后他們抓住把柄,是殺還是等……”
沉寂了許久後,那位大人物才笑著說道:
“有意思,等……我們當然要等了,畢竟好戲才剛剛開始”
五天后,東市。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沒人會注意到街邊又多了一處賣水盆羊肉的攤位。
攤主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不擅言語卻有一手好廚藝,他做的水盆羊肉滿是西域風味,來往品嘗的食客也越來越多。
那攤主正是隱藏身份的唐十一,他之所以弄了個水盆羊肉的攤子,是因為他在等一個人的到來。
半個月後的一天,一夥帶刀的灰衣侍衛簇擁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來到了唐十一的攤位上。
待灰衣侍衛將所有食客都趕走後,那中年男人才找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老板,一大份水盆羊肉”
中年男人悶聲說著,而唐十一也應允了一聲,隨後他便轉身去調製水盆羊肉了,而這就是他要等的人。
不多時,一碗熱氣騰騰的水盆羊肉被唐十一端到了那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先是聞了聞,在點點頭表示肯定後,他才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銀製餐具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武府大管家武平,是為武三思子侄,其人喜食美味,肥頭大耳,為人尖酸刻薄,性格陰晴不定”。
回想著書冊中的介紹,唐十一又看向了正在品嘗水盆羊肉的中年男人,最終他確定那就是自己要等的武平。
許久後,武平才一臉享受的咂了咂嘴道:
“素問東市有一家水盆羊肉美味至極,只是攤位老板不擅言語,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啊,來,給錢,趕明我還會來品嘗的……”
說完後,在兩名灰衣侍衛的攙扶下,武平便挺著肥大的肚子緩步離開了。
這正是唐十一想要的結果,他要用水盆羊肉吸引武平的注意力,直到他邀請自己前往武府做他的私人庖廚。
如此,他才能在武府內行事。
將桌子收拾乾淨後,旁邊等待的眾食客再度湧了上來,一直到閉市前夕,唐十一的攤位才漸漸冷清了下來。
可就在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青衣男子卻又站在了攤位前。
唐十一抬頭看著那青衣男子,忽然咧嘴笑了笑。
兩大碗水盆羊肉,一壺老酒,二人相對而坐彼此無言。
過了半晌後,唐十一才開口道:
“沒想到,你名為信差,卻還真的是個信差……”
來人正是當晚在雍城校場救下唐十一的白衣劍士,而他的隱藏身份也正是長安萬年縣的當值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