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論跡論心

　人類世界的發展是由各種成癮性習慣推著前進的。

　首先就是吃飯成癮，如果沒有這種癮頭，吃飯本身就是一個維持本身能量所需的一個過程，吃窩窩頭跟吃白米精面，吃半生不熟的烤肉跟吃鮑魚海參明明起到的效果是相同，為什麽人們回有那麽多的要求呢?

　同樣的喝水也是同樣的道理，明明從河裡挖一瓢水就能解渴，為什麽非要給水裡添加茶葉，咖啡，糖，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呢?

　衣服也是一樣，提到保暖，遮羞，雲川部的老羊皮襖效果最好，可是，現在，基本上沒人穿那東西了，有時候寧可受凍，也要穿更加好看的麻布跟絲綢。

　所以說，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住的好，是人類的天性，要這道雲川部向更加美好生活進發的行程可不是雲川制定的，是雲川部族人自發前進的，不要說雲川部，就是二傻子女野人也知道給頭髮上插朵花來勾引一下同樣喜歡把野獸骨頭掛脖子上的男野人。

　追求美好生活是人的天性，而且是那種沒辦法回頭的那種，這些癮頭跟那些無法明說的癮頭相比，後者弱小的不值一提。

　基於以上判斷，小苦認為，雲川部遲早會迎來大統一的勝利，而且，雲川部也必須迎來大統一，如果不能，就是他小苦努力的不夠！

　每每想到自己的未來，小苦只要看到小鷹，心中就不由自主的會生出一些怒火出來。

　都是這個不爭氣的混蛋，消耗了雲川部太多寶貴的資源，這才導致雲川部至今沒有一統大河上遊。

　就在昨天，這個蠢貨率領的騎兵隊伍，又有一個人從馬上栽下來折斷脖子死掉了。

　這個混蛋僅僅說了一句——正常耗損，就準備把這件事翻過去，就當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阿布不在乎，誇父不在乎，小鷹不在乎，小苦覺得自己不能不在乎，只要翻開帳簿就會發現，用在這個騎兵身上的耗費，足夠他小苦從軒轅部買來一百個女人，還都是美女！

　從小，這些混蛋什麽活都不乾，每天就是騎馬遛狗，每天都要消耗掉一杯牛奶，兩顆雞蛋，別的食物更是撿著好的吃，更不要說，給他配備的戰馬，馬具，甲胄，武器了……

　不敢想，一想到這裡，小苦的心口就隱隱作痛。

　如果……如果沒有騎兵，雲川部族人的生活水平就能上調兩個等級，至少兩個等級。

　小苦在仔細的研究了騎兵們的消耗之後，決定要把這一份帳目精細化，以後，不僅僅是騎兵這邊的帳目要精細化管理，就連元緒那邊的帳目也必須要如此管理才成。

　免得帳目中總是出現一袋，一堆，一捆，一庫房這樣的狗屁數據。

　想到這裡，小苦就會抬頭瞅瞅不遠處正在沙盤上畫鴨子的雲蠡，覺得這個家夥簡直太有福氣了，又那樣一個偉大的爹，又有自己這樣忠心耿耿的好部下，不出意外的話，這家夥一定會成為人世間最好的一個王，還是最偉大的一個王。

　畢竟，他爹從風雨中創建了雲川部，還帶著族人度過了最難過，最危險的時刻，並且把所有能做的布局都做到了位置，等雲川部到了他手裡，偉大的雲川部正好到了可以收割榮譽與成就的好時候……

　雲蠡不這樣想，他手裡的鴨子總是畫不好，眼前當樣子的鴨子乖乖地蹲在桌案上，連一泡屎都不敢拉，而雲蠡的心情已經越來越糟糕。

　等又一隻肥碩的跟豬一樣的鴨子出現在沙盤裡之後，他終於開始發脾氣了。

　抓著鴨子的脖子就按進了沙盤……等他把鴨子提起來之後，發現沙盤上竟然出現了一隻鴨子的輪廓，尤其是鴨子頭跟鴨子脖子，這兩個最難畫的地方，竟然活靈活現的出現在沙盤上，只要補上眼睛就好了。

　鴨子別的地方沒有弄好，因為這隻該死的鴨子竟然敢胡亂動彈，於是，雲蠡大叫了一聲之後，兩個常年跟隨他的仆婦就連忙跑過來，幫他按住鴨子……

　雲蠡吐著舌頭終於描繪好了鴨子畫的最後一筆，衝著埋頭在帳簿中的小苦笑了一下，小苦似乎有精神感應一般抬起頭，仔細看了一眼沙盤上依舊亂七八糟的鴨子畫，點點頭道:“挺好的，比上次好，不過，你既然已經開創了一種新的畫鴨子的辦法，我其實建議，你去太陽底下，讓仆婦們舉著鴨子，將鴨子的影子落在沙盤上，你接著描鴨子的影子，這樣，畫出來的鴨子一定會更好。

　你還可以拿著你畫好的鴨子去找王后，就說好辦法是你想出來的，說不定就能得到王后的賞賜。”

　雲蠡用手抓抓自己圓圓的腦袋，想了半天道:“不行！”

　“為什麽不行呢?”

　“因為你這麽笨的人都能想出來的辦法，我卻沒有想到，想不到也就算了，還偷你的辦法，這比我畫不好鴨子還讓人討厭。”

　“我不說，你不說，仆婦們也不會說，誰會知道呢?”

　“不成，我爸說了，人在做，天在看！”

　“天在看?”小苦有些疑惑地瞅著雲蠡。

　雲蠡點點頭道:“我爸還說這世上就沒有能隱瞞的住的秘密，如果能被人隱瞞住，那一定是那個人不夠聰明的緣故。

　所以，我不畫鴨子，我準備畫魚，用魚的影子來畫魚，這是我想出來的，就能拿去跟我媽要好東西！”

　小苦不由自主的點點頭，他覺得雲蠡說的話很有道理，而且，放棄畫鴨子改畫魚，更是正確的不能再正確的事情。

　尤其是看到兩個仆婦從魚池裡撈出一條金黃的大鯉魚，還用一根竹棍從魚嘴插到魚尾巴，將魚固定起來，好給小族長一個固定的魚的影子，還能通過高低來控制影子的大小，小苦就覺得雲蠡天生就是一個當族長的料。

　下午吃飯的時候，雲川看到了雲蠡今天畫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魚，很是驚訝，以前，兒子連鴨子都畫不好，今天倒好，滿滿一沙盤都是魚的各種模樣，別說魚的身子，就連魚鰭都畫的有些生動。

　精衛早就因為這一沙盤魚，將自己的兒子當做遠比他父親聰慧十倍的存在，還準備想辦法把沙盤裡的沙子固定起來，好讓她兒子的大作可以永遠的留下來。

　畫是好畫，孩子是好孩子，就是今天晚餐桌上的那條金黃色的大鯉魚看起來有些面熟。

　誇讚了兒子之後，又親昵的在兒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怎麽畫出來的魚?”

　雲蠡驕傲的指指盤子裡的魚，雲川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說起來，盤子裡的觀賞魚死的好慘。

　“為什麽不畫鴨子?”

　“小苦說把鴨子放在太陽底下就有鴨子的影子，按照影子畫就能畫出很好的鴨子，這個主意是小苦出的，我不願意，就選擇了畫魚。”

　“嗯，很好！”雲川開始吃飯了，首先把筷子伸向眼前的魚，精衛這個時候也明顯沒有了剛才的驕傲感，也把筷子伸向魚準備用最快的速度把這條魚消滅掉。

　很多事情不用說明白，孩子之所以會這樣做，都是看過爹媽的行為之後才做出來的模仿動作。

　雲川不相信自己是這樣的一個族長，所以，在吃了幾口魚之後就停下來盯著精衛看。

　精衛的目光明顯不敢跟丈夫的目光對上，低著頭在那裡不斷地給兒子挑魚刺，還時不時的往女兒嘴裡喂一點米粥類的輔食，把自己弄得非常非常的忙碌。

　見丈夫的眼珠子一直盯著自己沒有放過的可能，等孩子們吃飽被仆婦帶走，就恨恨的道:“我知道錯了，回頭就把姼這個臭婆娘給丟水溝裡淹死。”

　雲川難得的聽精衛認錯，也知道她說要把姼弄死的事情是玩笑，就點點頭道:“雲蠡這孩子將來是要當族長的，你在乾壞事的時候最好避一避他，不要讓他什麽都看到，等他再長大一點，有了辨別能力，就不用了。”

　見丈夫放過自己了，精衛的就很想換一個話題，低聲道:“睚眥他們回來了，又回到阪泉之地了，聽說還在修築阪泉城，你覺得他以後能不能成為一個大族的族長?”

　雲川搖搖頭道:“不知道，他這一次給雲川部帶來了將近一千匹驢子，兩萬斤羊肉干，也算是把雲川部給睚眥部的支援糧草給還回來了。從今往後，我們部族與睚眥部族再無瓜葛。

　好壞都需要他們自己來承受。”

　精衛沒想到丈夫會這樣說， 驚愕的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您不要睚眥部落了?”

　雲川夾起一塊子魚肉道:“我以前想養一隻狗，結果，這隻狗變成了一頭食人的狼，我養狼做什麽?等著他來咬我?”

　精衛知道，丈夫越是把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那麽，這件事一定是沒有了任何的挽回余地，因為，不管事情有多麽的嚴重，都已經與雲川部無關。

　“睚眥想回來。”精衛還想最後努力一下。

　“他不用回來了，我直到現在還能允許他活下去，就是對他最大的仁慈了，精衛，你應該明白，雲川部不要吃人的人。”

　“他們沒有吃人，他們吃的是糧食！”

　雲川抬起頭看著精衛道:“他們的嘴巴沒有吃人肉，不過，他們的心已經吃過非常非常多的人了，以後，只要遇到災難，他們的食譜上就會多出來一種選擇——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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