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俠寨
郎有情而妾無意,這恐怕是男女情愛中最痛苦的境遇了,顏棄軒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陷入這種境遇。
可他沒有時間琢磨自己如何脫離這種境遇,因為尹藍瑤現在並不開心。任憑顏棄軒使出渾身解數他也無法使得佳人重展笑顏。
尹藍瑤是因為余牧的不辭而別而不開心的。
顏棄軒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銀耳羹走進尹藍瑤的閨房。
“藍瑤,這是我親手熬得銀耳羹,很甜的。”顏棄軒殷勤道。
尹藍瑤卻是一臉不悅道:“我不喜歡吃甜的東西。”
顏棄軒笑道:“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甜的了嗎?那時候我還從蘇州專門給你帶過點心。”
尹藍瑤冷冷道:“以前喜歡吃,現在就一定也要喜歡吃嗎?”
顏棄軒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他隻好放下了手中的碗。
“藍瑤,我聽說今天晚上小秦淮河會放蓮花燈,到時候還有煙花,我們一起去看吧。”顏棄軒提議道。
尹藍瑤不耐地轉過身子道:“你自己想去就去,我不去。”
顏棄軒自嘲地笑了笑,她最愛吃的甜食,最喜歡看的煙花,如今她都不喜歡了。
只是他實在不忍看著尹藍瑤如此這般,他為她難受,他也恨,恨她悶悶不樂的原因是因為余牧,而不是他自己。
顏棄軒又想出了一個主意,他開口道:“藍瑤。。。”
“你能不能出去一會,我想一個人靜靜。”尹藍瑤這次卻是連聽他說完話的耐心都沒有了。
顏棄軒終於是忍不住了,他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不開心,就為了他不辭而別?”
被戳破心事的尹藍瑤先是臉紅,然後她又轉為冷漠道:“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即使早就知道了,但聽到尹藍瑤親口承認,顏棄軒還是感到心痛萬分。
“值得嗎?上次他對你出言不遜,這次他還是求你幫忙,然後卻不辭而別,這般不懂禮數的人,你何必在乎他?何必為他傷心難過。”顏棄軒不解。
尹藍瑤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顏棄軒偏偏對這寥寥數語毫無辦法,他痛苦道:“難道我們相識這麽多年都比不過你和余牧的一面之緣嗎?”
尹藍瑤辯駁道:“我只是擔心余公子的安危而已。”
顏棄軒質問道:“擔心他的安危?揚州衙門早就派人傳過話了,人已經抓到了,你又有什麽好擔心他的安危的。”
尹藍瑤知道自己根本說不通,她隻好沉默不語。
顏棄軒頹喪地坐在椅子上,他不覺得自己哪一點輸給余牧,就算他是余笙的兒子。
尹藍瑤忽然道:“你什麽時候回玉簫派。”
顏棄軒愕然道:“你要趕我走?!”
尹藍瑤冷冷道:“這是尹家。”
是,這是尹家,在這裡她說了算。
顏棄軒衝到尹藍瑤的面前道:“對不起,藍瑤,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責怪你,我,都是我的錯,你別趕我走,好嗎?”
顏棄軒懇求的語氣也是讓尹藍瑤心中一軟,說他在自己心中沒有分量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四大公子之一,玉簫派未來的掌門人,無論武功,地位,樣貌都是上上之選,天下間又有幾個比他出色的如意郎君?可他甘願對自己低三下四,一味遷就。
想到這裡,尹藍瑤溫柔道:“我不趕你走,我們晚上去小秦淮河看花燈吧。”
顏棄軒連忙點頭道:“好,
好,只要你不生我的氣就好。” 尹藍瑤笑了笑道:“我不生你的氣。”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尹藍瑤心裡還是在想著余牧,想著這個她遇到的唯一毫不在乎自己的男人。
余牧又在想誰呢?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少女。
她像風一樣忽然來到余牧的面前,她又像雲一樣悄然離去。她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她卻在余牧的心上留下了痕跡。
一個人喜歡上一個人會有多簡單?
一次擦肩,一句言語,一個回眸。
余牧有太多理由去愛上這個少女了。她的面容,她的身材,她的微笑,她的神秘。
或許還有她的捉摸不定。
自己什麽時候才會和她再次相遇?余牧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一定會和她再見的。
“咕嚕咕嚕。”
余牧的肚子叫了起來。
“美人雖好,卻不能讓我的肚子飽飽。”余牧心道。
“嗯昂嗯昂。”
余牧拍了拍老驢道:“是是是,你也餓了。咱們現在就去找個地方吃飯。”
一人一驢就這麽晃晃悠悠地走著,不覺已是黃昏。
余牧騎著老驢走了一路卻也沒見沿途有什麽客店酒肆,他歎了口氣,似乎已經接受了今晚要餓肚子的現實。
前面的路有一個向上的土坡,土坡上有一個漢子正費力地拉著木板車攀爬著,木板車上載著不少物品,看的出來漢子也有把子力氣。
余牧剛想問問漢子需不需要幫忙,結果掛在漢子肩上連接木板車的繩子一下子斷裂開來,木板車霎時就要翻掉,漢子也重心不穩,滾到了車上,眼見就是要人仰車翻了。
還在驢背上的余牧一個晃身就來到了木板車後,他抬肘一擋,架住了往下滑落的木板車,又用右手一帶,扯住了被木板車帶翻的漢子。
漢子隻覺一股力量拽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後自己便在空中輕飄飄地轉了一圈就穩穩落在了地上。
接著余牧幫著漢子一起把車拉上了土坡。
漢子抱拳感激道:“多謝小兄弟出手相助。”
余牧笑道:“老哥客氣了。”
漢子讚道:“小兄弟剛才那兩手功夫真是俊俏。”
余牧道:“老哥的力氣也不錯,只是繩子經不住那麽大的力氣罷了。”
漢子看到了老驢包裹中插得青蓮劍,知曉此劍古樸不凡,於是詢問道:“不知小兄弟出自何門何派?”
余牧道:“無門無派。”
漢子道:“我看小兄弟你的劍樣式古樸,應該是傳承之物。”
余牧道:“我們家老頭子不放心我,覺得浪跡江湖帶把劍總是會安全些,所以他把家傳的劍交給我了。”
漢子點頭道:“在下周桐,敢問小兄弟姓名。”
余牧道:“周大哥客氣,小弟余牧。”
周桐道:“余兄弟既然無門無派,不如加入我七俠寨吧。”
七俠寨?
余牧腦中慢慢搜尋,他好像沒有聽說過有哪個門派叫七俠寨。
余牧婉拒道:“多謝周大哥好意了,只是小弟浪跡天涯,自由自在慣了,暫時還沒有加入哪個門派的打算。”
正說著,余牧的肚子又不自覺的叫了兩聲。
周桐哈哈大笑道:“看來余兄弟你的肚子倒是不太讚同啊。”
余牧也是無奈笑笑。
周桐熱情相邀道:“余兄弟,你幫了我我一時回報不了,這方圓十裡也沒有什麽鎮子,我七俠寨就在山上,不如小兄弟你就隨我上七俠寨看一看,順便吃頓便飯,今晚就在寨中睡下,如何?”
余牧本想拒絕,但奈何肚子實在餓的有些頂不住了,他笑道:“既然周大哥熱情相邀,那我就上山叨擾一晚了。”
周桐道:“你我有緣相遇,又何必這麽客氣。”
路上,周桐問道:“小兄弟你年紀輕輕,怎麽會想著一個人闖蕩江湖。”
余牧道:“我母親早亡,又與父親起了些爭執,於是負氣之下決定獨自去闖蕩江湖。”
周桐規勸道:“年輕人一時氣盛和長輩頂撞是常有的事,我父母都死的早,就是我想和他們吵也沒什麽機會,你爹還是疼你的,不然也不會把家傳寶劍給你防身。”
余牧笑笑道:“也許以後我會理解他的吧。”
余牧也問道:“周大哥,不知這七俠寨的寨主是誰?”
周桐道:“不瞞余兄弟你,這七俠寨的寨主正是在下。”
余牧笑道:“我可是頭一回見一個寨子的寨主親自拉車。”
周桐也笑笑:“等到了山上,余兄弟你就明白了。”
兩人一路相談甚歡,就是苦了老驢,拉木板車的重任落在了它的肩上。
靠近了七俠寨的山門,余牧遠遠就看見了寨子門口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在門口等著。
那男的見周桐身邊還有一個人轉身便進了寨子,那女的倒是直接迎了上來。
女子算不上傾城傾國,但是也是姿色動人,她的臉龐透露出勃勃英氣,刻意剪短的頭髮更是平添了一股颯爽之感。
女子劈頭便喝問余牧道:“你是什麽人?!怎麽跟著我哥一起上山來了?”
周桐趕忙解釋道:“余牧兄弟是我的客人,小妹你不得無禮。”
女子轉向周桐道:“你也是,都什麽時候了,還往寨子裡帶人,也不怕他是。。。”
說到一半,女子似有避諱便不再言語了。
女子的話倒是沒什麽,讓余牧有些奇怪的是,他一共見到了三個七俠寨的人,可這三個人對他的態度卻個個不同。
周桐道:“余牧兄弟不是壞人,他在路上幫了我,也是我力邀他上山做客的。”
隨後他又對余牧道:“余兄弟你別生氣,她是我妹妹周鸞,天生就是這副脾氣,從小我也舍不得罵她。”
余牧道:“周大哥多慮了,這麽漂亮的姑娘,她就是打我罵我,我也生氣不起來啊。”
周鸞聽見余牧話中帶有玩笑之色,立馬怒瞪了他一眼,余牧則是以微笑回應。
周桐道:“好了,我們進寨子再說吧。”
周鸞問道:“哥,東西你都置辦好了嗎?”
周桐道:“都在車上了。你趕快去叫他們準備飯菜,多炒幾個菜,我和余兄弟可都餓壞了。”
說罷,周桐還故意看了眼余牧,余牧也是笑笑。
安置好馬車,周桐提議道:“余兄弟,晚飯估計等會才能好,不如我帶你轉轉這七俠寨?”
余牧道:“當然,麻煩周大哥了。”
周桐擺擺手道:“麻煩什麽,你這人,哪裡都好,就是太客氣了。”
余牧跟著周桐來到了七俠寨的大堂,大堂上懸掛著一塊漆掉的差不多的牌匾,但是依稀還可以分辨出來七俠寨三個字。
大堂最裡面立著七個人的木像,木像也已經是殘破不堪,看上去年份不短了。
周桐指著木像道:“原來建立七俠寨的是一夥山賊,這夥山賊一共有七個首領。七個首領誰都不服誰,到了命名山寨的時候更是吵得不可開交,他們每個人都想用自己的名字命名。最後有一個山賊提議道。既然首領一共有七個,不如叫七匪寨或者叫七賊寨。首領們覺得自己雖然是山賊,但叫什麽七匪寨,七賊寨實在是有些難聽,於是便取名叫七俠寨,聽上去也好聽些。”
余牧道:“沒想到這七俠寨的命名倒還有些故事。”
周桐道:“走,我帶你去山頂上看看,那裡可是風景絕佳。”
余牧應道;“好。”
在去山頂的路上,余牧順道看見了七俠寨的馬廄,這馬廄不僅破舊不堪,其中更是連一匹馬也沒有。
登上山頂,山下的風景都淨收眼底,果然如周桐所說,風景絕佳。
余牧道:“我看七俠寨所在的這座山是方圓幾十裡最高的山了,好位置啊。”
周桐卻是歎了口氣道:“位置好卻也不一定有多好啊。”
余牧聽得出周桐話裡有話,但他沒有追問。
周桐指著一條河道:“那條河經過後山,我們經常會去後山打打兔子,摸摸魚。”
余牧向往道:“我以後要是能找這麽個地方住下來那該有多悠閑啊,只是現在的江湖已經沒這麽悠閑的地方了。”
周桐附和道:“莫說是悠閑的地方,想找個太平的地方也很難了。”
這般傷感的話從周桐這個五大三粗的豪爽漢子嘴裡說出來讓余牧有些驚訝,但沒等他再說些什麽,周桐便說道該回山寨吃飯了。
回到了山寨,余牧才徹底傻了眼。
飯桌上,除去自己隻坐了五個男人。
余牧問道:“周大哥,你不會告訴我七俠寨只有這幾個人吧,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麽要拉我入寨了。”
周桐一臉神秘的笑道:“當然不止我們五個人,周鸞這不是去叫了嗎。”
片刻之後,周鸞帶著五個小孩走了進來,讓他們坐上了另外一個飯桌。
余牧心道這七俠寨要想湊齊名字裡的‘七俠’,怕不是還得算上女人和孩子,怪不得拉個木板車都要寨主親力親為。
周桐站起來衝著唯一的小女孩勾了勾手指,小女孩期待地跑到了周桐身邊。
只見周桐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個撥浪鼓交給了小女孩。
小女孩衝周桐道:“謝謝大伯。”
周桐指了指余牧道:“別謝大伯,謝這個大哥哥,要不是他,你的撥浪鼓就保不住了。”
小女孩跑到余牧面前害羞地道:“謝謝大哥哥。”
余牧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道:“下次大哥哥給你更好玩的東西。”
小女孩仰起頭天真的問道:“什麽更好玩的東西啊。”
周桐一把把小女孩抱到另外一個飯桌上道:“你得先吃好飯,不然大伯不讓大哥哥給你好玩的東西。”
小女孩立馬乖巧的點了點頭。
坐回原位的周桐開始向余牧一個個介紹七俠寨為數不多的成員。
他指著周鸞道:“這是我妹妹周鸞,你已經見過樂,我就不再多介紹了。”
周鸞像是沒聽到周桐的介紹一般,連眼神都沒施舍給余牧。
周桐指著一個矮胖矮胖的男人道:“這是孔襲,是我們七俠寨做飯的,他的手藝可是不錯,你待會可得好好嘗嘗。”
孔襲站起來想和余牧握握手,可他發現自己的手上淨是油汙,於是他又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周桐指著孔襲下首的一個獨眼男人道:“這是高丘,在山寨裡負責打獵,他射的箭是我見過最準的。為了練好箭術,他把自己的一隻眼睛都刺瞎了。”
高丘道:“大哥,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
隨後他也點頭向余牧致意。
周桐指著一個高高瘦瘦的人道:“他叫王建,沒什麽本事,和我一樣,在寨子裡乾些雜活。”
王建委屈道:“大哥,你介紹他們都還誇兩句,怎麽說到我就叫沒什麽本事了,還有,你自己是乾雜活的,可別把我拉上。”
余牧起身道:“幸會。”
王建道:“小兄弟,你別聽我大哥亂說,我可是會不少絕技,到時候我給你露兩手。”
周桐指著最後一位,也是當時在寨門口見了余牧便轉頭就走的那個人道:“這是我們七俠寨武功最高的一位,陳綰蛟,我們剩下的幾個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陳綰蛟沒有表示什麽,只是冷冷的瞥了余牧一眼
周桐最後介紹余牧道:“這位余牧兄弟是我今天遇到的,別看余牧兄弟年紀不大,他可是有一身好武功的。今天我拉著車上坡時拉車的繩子崩斷了,他隻用一靠一拉,不但把車停住了,還把我從空中接了下來。當然,我也是看上了他這一身好武藝,所以才想拉他進山寨的,只不過他隻答應在山寨上看看,還沒說要加入我們七俠寨。”
孔襲見周桐這麽說,立馬插嘴道:“余牧兄弟,你武功那麽高,加入我們七俠寨,我第一個支持你做寨主。”
王建也附和道:“就是,要是你加入,我也支持你做寨主。”
沒想到周桐也開了口:“余兄弟,我是說真的,你若是肯加入我們七俠寨,我立馬退位讓賢。”
余牧這次沒有明確拒絕,而是笑著道:“好說,好說,只是我這肚子實在是太餓了,咱們能不能吃完了飯再商量?”
周桐哈哈大笑道:“好,咱們開飯。”
正當大家準備動筷子的時候,一直冷漠不言的陳綰蛟開口道:“既然寨主說你武功超群,那有機會我們可以切磋切磋。”
余牧笑著回應道:“有機會一定。”
有宴無酒,這讓余牧有些意外,只是他是客人也不好明說。
席間他發現陳綰蛟的眼神一直有意無意地看向周鸞,而周鸞對陳綰蛟的厭惡卻是毫不掩飾,為了躲開陳綰蛟的眼神,她寧願把頭偏向余牧這邊。
當孩子們都吃完飯回房睡覺後,周桐才示意孔襲將酒拿出來。
他拍開一壇酒的酒封道:“余兄弟,這女兒紅估計已經有幾十年了,是我們剛來山寨的時候在酒窖裡發現的,一直沒舍得喝。今天你來了,我正好借這個機會開封。”
余牧笑道:“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
周桐先給余牧倒了一碗酒道:“余兄弟,嘗嘗味道怎麽樣。”
余牧喝下肚子才知道這哪是什麽女兒紅,分明是劣質的土酒,雖然的確放了有些年份,但是因為酒本身品質太差,所以經過這麽多年也沒沉澱出什麽味道出來。
余牧砸吧砸吧了嘴讚道:“好酒,實在是好酒。”
周桐道:“你看吧,連余牧兄弟這樣走南闖北見識過的人都說是好酒,你們喝都沒喝過就說是土酒,真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
余牧隻得在心底苦笑。
周桐站起來端著酒碗道:“今天余牧兄弟你仗義相助,老哥我在這敬你一碗。”
余牧趕快起身道:“周大哥客氣了,我幹了。”
說罷余牧一口幹了碗中的酒,惹得周桐哈哈大笑。
孔襲和王建也站起身道:“余兄弟今日幫了我們寨主,我們兄弟二人理應一人敬你一碗。”
這二人說的義正言辭,余牧也隻好舉碗相迎。
不料周桐站出來道:“你們兩個哈爾寶,一開始就想把我余牧兄弟灌醉嗎?余兄弟,你喝一碗就行,剩下一碗我代你喝。”
余牧還沒來得及表示感激,高丘在一旁道:“余牧兄弟你看看,你還沒答應進我們山寨呢,寨主就把你當自家兄弟一樣,處處護著你。”
余牧舉碗道:“多謝周大哥,我幹了。”
這邊孔襲和王建剛坐下,那邊高丘又端著碗起來道:“他們兩個都敬你了,我也不能乾坐著,來,我先幹了。”
余牧隻得再乾一碗。
沒想到在眾人輪番敬酒之下先醉了的不是余牧,而是周桐。這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竟是比余牧酒量還差。
他還沒喝幾碗臉就已經紅透了,說話的聲音也開始大舌頭了。
周桐一把摟住余牧道:“余兄弟,你好好說,我這妹妹長得怎麽樣。”
余牧道:“鸞姑娘長得自是國色天香,閉月羞花。”
周鸞一聽便道:“你亂喊什麽?我叫周鸞,你不會念這兩個字嗎?”
“住嘴,余牧兄弟是我的客人,你怎麽一點禮數都不懂?罰你給余兄弟敬一碗酒。”周桐拍著桌子道。
周鸞氣呼呼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周桐則是不住地拍著桌子催促。
余牧趕快站出來打圓場道:“還是我敬鸞姑娘一碗酒吧。”
周桐喝道:“余兄弟照顧你,你還不快喝?”
周鸞一把搶過余牧手裡的酒碗,她此前一碗酒都沒喝,這次則是一口飲盡。
土酒的刺激讓周鸞嗆住了嗓子,但她憋紅了臉死盯著余牧,就是忍住沒有咳嗽出聲來。
周桐道:“你既然覺得我這妹子長得不錯,不如就讓我這個哥哥做主,把她許配給你吧。”
余牧推諉道:“周大哥你喝醉了,說的盡是醉話。”
周桐道:“什麽醉話?!我沒醉!男人在酒桌上的話,那是一顆唾沫一顆釘,絕不更改。”
周鸞出聲道:“哥,你別再亂說了。”
周桐喝道:“你閉嘴。”
余牧忽然態度一轉道:“我是怕自己配不上鸞姑娘。”
周桐道:“這是哪裡的話,余兄弟你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與我小妹那是絕配啊。”
余牧故作擔心道:“我只怕鸞姑娘不會答應啊。”
周桐拍著胸脯保證道:“余兄弟你放心,長兄如父,她的婚事,我還是做得了主的。”
“是啊是啊,我看你們倆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孔襲三人也是出聲讚同。
周鸞眼看自己的哥哥越說越出格,旁邊的人也是眾口一詞,她終於是忍不住甩下碗筷奪門而出。
一直沉默不語地陳綰蛟臉色難看的追了出去,隻一會,他便回來了,只不過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余牧不解,連他這個剛剛來此的外人都看得出來陳綰蛟對周鸞很有意思,而其余人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這些一樣,周桐則更是借著酒勁拉起了郎配。
“這道菜口感很奇特,不知是用什麽做的?”余牧把話扯到了菜上。
孔襲微微一笑,賣了個關子道:“你猜猜。”
余牧猜道:“豬肉?”
孔襲搖搖頭。
余牧又道:“雞肉?”
孔襲大笑道:“實話告訴你,這道菜是用豆腐做的。”
余牧驚道:“豆腐?!豆腐竟然能做出如此口感。”
看到余牧一臉震驚,孔襲也有些洋洋自得了。
周桐道:“余兄弟,怎麽樣,我沒說錯吧,孔襲的手藝算的上是一絕。”
余牧讚道:“的確是一絕。”
孔襲笑道:“我也是只會做菜而已,要是沒有高丘每次去後山打獵,我這個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王建打斷道:“你們怎麽說著說著又講起這些來了,待會是不是又要補一句,就是王建沒什麽本事?”
眾人聽了王建的話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酒席一直進行到周桐醉倒在桌上才停止,沒怎麽喝酒的陳綰蛟架著他回了房間。
余牧記住了上次和裴生信喝酒時醉的不省人事後的感受,他只是有些頭暈,還沒有醉的失去意識。
王建將他安置在一間沒人住的屋子裡,還貼心地給余牧蓋上了被子。
余牧也不多想,等王建走後他悶頭就睡。
一覺醒來,刺眼的陽光透過窗子照的余牧有些睜不開眼睛,看日頭時間已經是不早了。多虧他昨晚沒有喝的太多,所以起來後余牧的頭並沒有多痛。
余牧一推開房門便看到了屋前的空地上,昨天的五個小孩子正跟著人在練劍。教他們的不是周桐口中武藝最高的陳綰蛟,而是周鸞。
她手中拿著一把木質的長劍,而孩子們則個個手持一把小短劍有模有樣的學著。
余牧來到在一旁觀看的周桐和王建身邊,他揉了揉雙眼道:“早啊,周大哥,王兄弟。”
王建笑著點了點頭,周桐則道:“還早呢,早上我看你睡得那麽香就沒有叫你,現在已經快要到午時了。”
余牧道:“我昨晚喝的太多了。”
周桐道:“我昨晚才是真的喝多了,今早一起來是頭痛欲裂。”
余牧笑道:“那感覺我知道。”
周桐道:“昨天酒宴上我說讓你娶我妹妹你考慮的怎麽樣?”
余牧道:“我以為周大哥你說的只是醉話。”
周桐笑笑道:“我在酒桌上的話一直是作數的,就看余兄弟你的意思了。”
余牧道:“周鸞姑娘自然是絕佳伴侶,只是強人所難的事余牧還是做不出來。”
周桐見余牧如此說也沒有像昨日那樣一再堅持。
忽然周桐道:“余兄弟,你武功高強,你看看我妹妹教他們的劍法怎麽樣。”
余牧疑道:“他們年紀尚小,怎麽現在就開始學起劍了。”
周桐眼神一變道:“江湖這麽亂,總要交給他們一些防身之術的。”
余牧點頭道:“其實在他們這個年紀,學學鸞姑娘教的這些普通劈刺就已經夠了,再高的劍法其實都是從基本練起來的。”
不料余牧的話正巧被教劍的周鸞聽了個正著,她當即停下手中的動作喝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劍法只是普通的劈刺了?那我倒要討教幾招。”
學劍的幾個小孩一看周鸞生氣了,趕忙一個個都躲在一邊。
余牧解釋道:“鸞姑娘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
“我叫周鸞。”再次聽到余牧如此稱呼自己,周鸞是怒上加怒。
余牧道:“周姑娘,我是說以他們的年紀,學一些簡單的劈刺就夠了,我不是說你的劍法不好。”
周鸞卻是聽不得余牧的解釋,她冷笑道:“既然你劍術高超,還是下場賜教兩招吧。”
余牧求助似的看向周桐。
周桐卻道:“余兄弟,我看你還是讓她長長見識吧。”
王建在一邊也是樂的看個熱鬧。
余牧無奈,隻得下場和周鸞比試一番。
周鸞將手中木劍往地下一扔,然後衝王建道:“把你的劍給我。”
余牧道:“我們用木劍比試即可。”
周鸞冷眼瞥了余牧一眼道:“和你這種劍術高超的劍客比試,怎麽能隻用木劍?”
她又催促道:“王建,趕快去把你的劍拿出來。”
王建苦著臉道:“明明寨子裡是陳綰蛟的劍最好,你偏偏要用我的劍。”
周鸞寒聲道:“你不拿我就自己去你的房間裡找了。”
余牧暗道糟糕,本來周鸞就是怒火衝天,這王建還偏偏提了句陳綰蛟,這不是火上澆油嗎?到頭來,受罪的還是他余牧。
王建從屋子裡取出一把劍鞘有些破損的長劍遞給了周鸞。
周鸞拔劍出鞘,明晃晃的劍身吐出了寸寸寒光,她的眼裡也滿是寒光。
余牧走到周鸞面前,拔起了那把她擲在地上的木劍。
周鸞道:“你瞧不起我?昨天我看到了你的驢上插著把劍。”
余牧笑道:“我用木劍就好。以男鬥女,我已是佔了便宜,要是不用木劍,豈不是連憐香惜玉之心都沒了?”
周鸞啐道:“呸,什麽狗屁憐香惜玉,我可不會讓著你。”
余牧負手持劍道:“你自然不用留手。”
周鸞冷冷道:“是你自己選的木劍,你要是死在我劍下,可不要喊冤。”
余牧望向周桐道:“周大哥,要是我不小心死在了鸞姑娘劍下,你就將我的家傳寶劍贈與鸞姑娘,就算是我留給她的禮物了。”
周鸞聽到余牧再次故意叫自己鸞姑娘頓時怒不可遏地持劍向余牧衝來。
不料余牧躲也不躲,反倒是周鸞一個趔趄,刹住了自己前衝的腳步。
周鸞喝道:“你為何不躲!”
余牧笑道:“因為我覺得你不忍心殺我。”
周鸞冷笑道:“這一劍你再不躲試試?”
說罷她又是一劍向余牧刺來。
余牧隻錯步一晃便躲開了周鸞這一劍。
“心中帶著情緒可是使不好劍的。”
余牧的好心提點在周鸞聽來更像是嘲笑,她轉身雙手握劍對著余牧便是一個斜劈,好像是把余牧當成了一塊待砍的柴火。
余牧又是一閃,周鸞自然是無功而返。
周鸞道:“我看你根本不會劍法,只會逃跑。”
觀戰的周桐笑道:“余兄弟,我看你還是給她些教訓的好,不然她總是對你這般出言不遜。”
周鸞擺好架勢再次刺向余牧,這次余牧沒有單純的躲閃,他一矮身子,手中木劍輕揮,正中周鸞立足的腳踝。
周鸞隻覺腳踝一痛,本來前衝的姿勢戛然而止,隨即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只是她沒有倒在堅硬的地下,而是倒在一個溫暖的懷裡。
周鸞抬頭,正好對上余牧的眼眸。
她奮力掙開余牧的懷抱,此時的周鸞羞憤難當。
她拿劍也不是,棄劍也不是,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現在不管她做什麽,好像通通都是不是。
余牧早就看見了在暗中觀戰的陳綰蛟,他如此戲弄周鸞的原因也正是在此。
只不過余牧沒想過戲弄過周鸞之後的後果,看著站在原地任由兩行清淚流下的周鸞,余牧隻感覺自己現在比她還尷尬。
好在高丘此時正好出來了,他衝著周桐道:“大哥,我去後山打獵了。”
余牧趕忙把手中木劍一丟,趕上高丘道:“我和你一起去。”
高丘就這麽被余牧拉著往後山去了,留下周鸞呆立在空地上。
“呼。”逃離出七俠寨的余牧長出了一口氣。
高丘奇怪道:“你到底怎麽了,非要跟我一起來後山打獵。”
余牧攤攤手道:“你還沒看出來嗎?當然是惹錯了人啊。”
高丘笑了笑道:“你也是厲害,在我們山寨裡還沒人敢惹周鸞,她也就勉強會聽聽寨主的話。”
余牧問道:“你們幾個是一起來到七俠寨的嗎?”
高丘搖了搖頭道:“寨主和他妹妹是一開始就在山寨上的,我和孔襲王建算是一個時期來的,陳綰蛟倒是來的比我們早,但他也不是原先就和寨主他們在一起的。”
余牧道:“你們在七俠寨住了多少年了?”
高丘道:“自我來這已經有十年了,寨主他們肯定更早。我們幾個都是在江湖上漂泊無依的人,多虧了寨主收留,所以我們一直都很感激他。”
余牧道:“那幾個孩子是?”
高丘歎道:“那幾個孩子都是命苦的孤兒,寨主不忍看他們如此年紀就無家可歸,於是收留了他們。那個小女孩更是在繈褓之中就被人拋棄了,是寨主他親自抱回來的。”
余牧道:“我看得出來周大哥是個心腸好的人。”
高丘道:“不說了,咱們去打獵吧。”
余牧應道:“好。”
高丘進了後山就如同魚入大海。他自然不像余牧那樣身負輕功,但他就憑著對這片山林的熟悉,簡簡單單的一躍一跨,動作就有種說不出的寫意瀟灑。
“噓。”高丘虛按雙手,示意余牧放輕動作。
前面正有一隻野兔在啃食著野草。
高丘悄悄地張弓搭箭,他本就是瞎子,看別的事物或許有些不準,但是對於射箭來說這倒是得天獨厚的天賦。
嗖的一聲,羽箭直透野兔的背部。
高丘得意道:“你別看我瞎了一隻眼,但我告訴你,一隻眼比兩隻眼看的更清楚。有時候你的劣勢往往會成為你的優勢。寨主說你武功高強,我說啊,再怎麽樣,年輕人總是要多聽聽前輩的話,能學到救命的東西的。”
余牧笑著點頭。
二人走到野兔邊,高丘歎道:“我要是年輕幾歲,眼睛看的清楚點,嘿!這次肯定射中的是腿,那樣就能拔一張完整的兔子皮下來了。”
余牧沒接話,他彎腰撇斷了插在野兔上的箭。
高丘剛要呵斥什麽,只見余牧隨手一甩,樹林中立馬響起了一聲雞啼。
高丘跑向雞啼的方向,余牧撇下的斷箭正好射中了一隻野雞。
他看了看余牧,又看了看野雞,二者相距十幾步之遙,余牧卻能看也不看,一擊即中。
高丘提著野雞回到了余牧身邊,看著笑眯眯的余牧他道:“好嘛,前輩還沒說你什麽呢,你就急著給前輩露一手了?”
余牧笑道:“哪裡,我只是隨手一扔,碰巧運氣好罷了,哪有前輩您的箭術神準。”
高丘聽了哈哈大笑道:“前輩懂得東西再多也比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又獵得一隻野兔後,高丘提議去河邊抓兩條魚,他背後的魚叉也讓余牧猜到了今天肯定不會只打打野兔野雞。
後山的溪水流的十分緩慢,其中不時能看到遊魚穿梭,而高丘又不自覺地賣弄起了他的前輩經驗。
高丘道:“你知不知道這抓魚最重要的是什麽?”
余牧道:“出手的速度?”
高丘搖搖頭,他卷起褲腿,拎著魚叉下了河。
“水裡的魚可比山林中的野兔野雞反應快得多,你下手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它遊的速度。”
余牧‘虛心’道:“還請前輩給晚輩指點迷津。”
高丘滿意地點點頭道:“最重要的是,你不能給它反應的時間。”
他邊說邊在河裡緩慢地移動著。“你要讓你的腳和河水融為一體,讓魚兒感覺不到你在靠近,然後再一擊即中。看好我這一叉。”
“中!”高丘突然大喝一聲,他用力將手中的魚叉叉向河裡。
沒叉到。
高丘尷尬的笑了笑。
“來,你也下河試一試。”高丘向余牧招呼道。
余牧脫下靴子,挽起褲腳也下了河。他從高丘手裡接過魚叉,在河裡搜尋著獵物。
“挪動要慢,不要讓魚感知到水流的變化。”老前輩高丘在一旁提點道。
余牧把目光鎖定在一條停留在河裡石頭旁的魚,他慢慢地靠近著它。
那條魚轉了轉身子,但還是停留在那裡。
余牧怕魚逃走,結果一不小心趟大了步子,魚兒被嚇走了。
高丘道:“你看吧,我就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沒有耐心,把魚叉給我,讓老前輩再給你示范一下。”
“哎哎哎,讓我再試幾次,把我騙下河就讓我試一次?”余牧跑開兩步。
高丘道:“你這年輕人就是性子急,多看看前輩的示范,你會少走些彎路的。”
余牧道:“你這示范也沒什麽成果啊。”
高丘辯解道:“我就來了那麽一下,哪有那麽多一插即中啊,快快快,再讓我來兩下。”
余牧道:“那我也隻來了一下啊,老前輩難道不應該把機會多讓給年輕人一點嗎?”
兩個人就這麽你拉我推,在河裡呆了一中午最後才抓到了一條魚。
高丘道:“要不是你在旁邊跟我搶,我這一中午能拎回去十條魚。”
余牧道:“得了吧,前輩,就這一條魚還是我叉到的。”
高丘紅了臉道:“不說了,不說了,回去吧。今天的食材已經夠了。”
東廚裡,孔襲正劈著燒火用的木頭,看到滿載而歸的二人他笑道:“你們兩個今天收獲頗豐啊。”
高丘搶著道:“老孔,你今天是沒有看到,余牧他拿著支斷箭隨手一扔就打中了一直野雞。相隔十幾步啊,他看都沒看,就這樣,‘唰’一下就打中了。”
說完他趕快給余牧使了個眼色。
余牧道:“哪有高大哥的箭法神準啊,兩箭就是兩隻野兔。哎,可惜他抓了一條魚就讓我去下河試試,結果試了一中午我什麽都沒抓到。”
孔襲道:“我說你們倆怎麽才抓了一條魚回來,看來老高這師父教的不行啊。”
余牧道:“哪裡哪裡,是我這個當徒弟的學的不好。”
見余牧幫自己兜了下底,高丘暗暗長出了一口氣,要不然自己又要被幾個老兄弟取笑了。
王建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了東廚,他一見余牧便道:“哎呀,我的余兄弟啊,你這下可是闖了大禍了。”
余牧道:“她不會還在哭吧。”
王建點點頭道:“哭了一中午了,寨主去勸都沒用。”
余牧心想不就是比武的時候稍微調戲了她一下嗎,周鸞看上去也不像是個那麽脆弱的女子,怎麽會哭的這麽傷心。
王建催促道:“你還是趕緊回房間裡躲著吧,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去叫你,到時候你給她道個歉,寨主再替你說幾句好話,這事兒興許就過去了。”
余牧聞言放下了手裡提著的獵物,一溜煙兒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裡。
經過那排屋子的時候,余牧還一個個探頭看了看。到了周鸞的屋前他果然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這讓余牧還哪敢探頭去看,他三步並作兩步地逃了回去。
一個人呆在屋子裡,余牧頗感無聊,他隻好閉目養神來打發時間。
迷迷糊糊之中余牧聽到了有人在呼喊,原來他這一養神已經是睡了一個多時辰了。
“吃飯了!”
“吃飯了!”
“吃飯了!”
王建的呼喊從大堂那邊傳來。原來他說的來叫余牧並不是來房間裡叫。
余牧伸了個懶腰便準備去大堂那邊,不料他一打開房門卻發現有個人站在門口等著他。
陳綰蛟!
陳綰蛟手持一柄烏鞘長劍,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就這麽盯著余牧,盯得余牧心裡有點發毛。
“吃飯了,你沒聽見嗎?我先過去了。”余牧指了指大堂的方向道。
陳綰蛟擋住余牧的去路道:“我看你今天打女人的那幾招不錯,賜教一下吧。”
余牧無視了陳綰蛟的話,他一個晃身便越過了陳綰蛟。陳綰蛟想拉住余牧,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摸到。
余牧道:“你拿把劍幹什麽,放好劍來吃飯,趕快來啊。”
陳綰蛟怒極反笑,他瞬間便拔劍出鞘衝余牧殺來。
這一劍當然落了空。
陳綰蛟低頭,他看見一根筷子正頂在自己的左胸上。
余牧側身躲過這一劍的同時,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根筷子製服了陳綰蛟。
陳綰蛟知道,別說讓余牧換成一把劍了,就是這筷子的頭削尖一點,余牧這一招也會要了他的命。
余牧收起筷子,拍了怕陳綰蛟的左胸。
“吃飯去吧。”
陳綰蛟收劍入鞘,此刻的他只能低頭苦笑。
“真是這樣的話,我也就放心了。”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引起了余牧的注意。他剛要轉身問問陳綰蛟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陳綰蛟已經失魂落魄的走遠了。
第二天的晚飯因為有余牧和高丘打的獵物,豐盛程度更勝昨天,只不過飯桌上少了兩個人。
周鸞和陳綰蛟。
余牧本想問問周鸞怎麽沒來吃飯,他想了想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飯桌上周桐還是那麽熱情,高丘和王建不斷的找著話說,孔襲也自豪地讓余牧多嘗嘗自己的手藝,反倒是余牧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了,桌上那比昨天還美味的菜肴余牧嘗起來卻味如嚼蠟。
余牧知道,周桐絕對有什麽事瞞著自己,或者說,所有人都在瞞著自己。
晚飯後,余牧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已經決定,無論如何明天就向周桐他們告別。
他正想著,忽然有人敲起了房門。
“進來吧。”余牧應道。
走進來的這個人是余牧最意想不到的,也是他最不想見到的。
周鸞。
余牧一個激靈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周姑娘,白天我不是故意那麽做的,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余牧趕忙道歉道。
周鸞的雙眼還是有些紅腫,想來定是流了不少眼淚。此刻她的臉上也是出現了一絲女子的嬌弱,讓人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周鸞道:“余牧,我能這麽叫你嗎?”
余牧道:“當然可以。”
周鸞道:“我不是為了白天比試的事來的。”
余牧道:“周姑娘你盡管直言。”
周鸞頓了頓道:“余牧,如果你不想惹上麻煩的話,我勸你趕快離開七俠寨。”
余牧笑道:“不瞞你說,我也打算明天就和周大哥他們辭行的。”
周鸞道:“我說的是今晚就走,現在!而且千萬不要讓我大哥他們發現。”
余牧不解道:“為什麽?我在這住了兩天了,就算是要走,也總該好好和周大哥他們打個招呼吧。”
周鸞道:“我知道,但如果你留到明天的話,我知道你,你一定會有麻煩的。”
余牧追問道:“什麽麻煩?”
周鸞道:“我不能告訴你,但你得相信我。”
余牧笑笑:“我在江湖上闖蕩了那麽久,最不怕的就是麻煩。”
周鸞見自己苦勸無果也隻好放棄,她離開房間前道:“話我已經說了,走還是不走,就看你自己的了。”
余牧這才想起來。他第一天來七俠寨的時候,周鸞就說了句“怎麽這個時候還往寨子裡帶人。”
不管會發生什麽,余牧知道明天一定會見分曉的,他已決心留下來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麽。
余牧睡了,但這些事讓他睡得並不安穩。
腳步聲!
余牧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他望向窗戶,窗外的天已經快亮了。
“砰砰砰。”敲門聲顯得有些沉悶。
“余牧兄弟,起了嗎?”外面的人是周桐。
余牧起身應道:“起了,進來吧,周大哥。”
周桐推門進來,他的臉上帶著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周桐道:“怎麽?昨天晚上沒睡好?”
余牧看著周桐的眼睛道:“在想一些事。”
周桐低頭道:“記得你前天和我一起在山頂看風景的時候說過,七俠寨所在的這座山位置很好。”
余牧點頭:“是,我當時說過。”
周桐道:“鐵掌門看上了這個地方,他們說要把七俠寨作為他們的一個分堂。我認識鐵掌門的一個人,他給了我一個期限,只要我在這個期限之前帶人離開七俠寨,他就可以當這個寨子裡根本沒有人,隻用一把火把寨子燒了就成。”
余牧道:“這個期限就是今天。”
周桐道:“對,就是今天。”
余牧疑惑道:“七俠寨的位置雖然不錯,但這方圓幾十裡既無城鎮,又無村落,鐵掌門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建一個分堂。”
周桐苦笑道:“這裡是鐵掌門的勢力范圍之內,他們不是要用七俠寨建分堂,而是要確保七俠寨不會再有人。”
余牧道:“我明白了。所以你請我上山的原因是?”
周桐道:“余兄弟,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讓你和鐵掌門作對。我妹妹要帶著那幾個孩子去投奔我杭州的一個朋友,只是杭州離這數百裡之遙,她一個女子,帶著幾個孩子,一路上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我想求你保護她們一路。”
余牧道:“怪不得你先請我上山小住兩天。先瞞著我這件事,然後等我承了你的情,你才開口。對嗎?”
周桐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余兄弟,還請你幫幫我吧。”
余牧又道:“你那天借著酒勁想讓我娶了周鸞,也是為了這件事?”
周桐沒辦法否認。
余牧實在是不喜歡周桐這些伎倆。
余牧道:“你讓我再想想。”
周桐起身道:“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麽,天亮時還是請你去大堂一趟。”
余牧道:“好,我一定去。”
周桐點點頭,又滿懷歉意地看了余牧一眼才出去。
余牧沒有答應的原因是周桐沒有解釋兩件事。
一是他自己擔心周鸞帶著孩子路上可能會出閃失,那為什麽他不自己一路護送他們去,二則是他們本就可以早早離開七俠寨,卻又為什麽一直等到今天。
余牧一直在等周桐解釋,可周桐並沒有說。
天馬上就亮了,余牧向大堂走去。
大堂裡,所有的男人都帶著兵器。周桐的椅子邊靠著一把開山刀,陳綰蛟手裡拿著烏鞘長劍,王建也拿著他那把劍鞘有些破損的劍,孔襲則是抄起了自己的鍋鏟,高丘手裡拿著魚叉,背上背著弓箭,周鸞帶著五個還不懂事的孩子站在周桐後面。他們人人都神情嚴肅。
見到余牧前來,眾人紛紛側目。
周桐示意余牧坐下,他隨即起身道:“鐵掌門給我們的期限已經到了,他們今天就會派人來毀了七俠寨。”
“你們怕嗎?”周桐問道。
沒有人回答,因為他們臉上肅穆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周桐道:“我怕,我還想和你們在這多待一天,哪怕是一天。”
高丘站起來道:“大哥,你別說了,沒準兒他們今天派來的人還不夠我們殺呢,我們要殺到鐵掌門去!”
其余的人也站起來附和,他們仿佛是一堆被點燃的柴草,隻想奮力燃燒。
周桐也激動了起來:“好!說的好。死又何懼?我們不會落荒而逃!我們早就約好了一齊赴死!我們會讓鐵掌門這些門派明白,他們這樣做,是會有人起來反抗的。他們既然要來毀了我們的家,就應該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我們會讓他們在這裡流血,哪怕只有一滴。”
余牧這才明白,周桐不親自護送孩子們去杭州的原因竟是他們要為守護七俠寨而戰死。
他們之所以前兩天還能歡聲笑語地一起生活,是因為他們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他們在珍惜和彼此相處的最後時刻。
余牧不由得對他們肅然起敬,敬他們的勇敢,敬他們的坦然。
“只是我還有件事情放心不下。”周桐的聲音又低落了下來。
周桐轉身看向周鸞和孩子們道:“我擔心我妹妹和孩子們的安危,他們是我七俠寨的未來,不能有任何閃失。余兄弟他還沒有答應我的請求。”
高丘聞言道:“余兄弟,請你救救這幫孩子,我高丘這輩子的命不能給你,下輩子我做牛做馬一定會報答你的。”
說罷他竟是當即要給余牧跪下,只是他沒能跪下,陳綰蛟拉住了他。
陳綰蛟沒有說話,但余牧從他的眼裡看到了祈求。
“余兄弟,求你了!”這時,周桐竟也朝著余牧跪下了,為了這群孩子,周桐可以做出任何事。
他也沒能跪下。
余牧扶住了周桐。
余牧歎了口氣道:“你不用再說了,周大哥,我答應你。”
周桐有些不信道:“真的?”
余牧點頭:“真的。其實周大哥你本不必做這些事的,我們是朋友,你若是直接告訴我這件事,我也會答應幫你的。”
余牧的話讓周桐眼含熱淚,只是不知道他是因為余牧答應幫忙而感到激動,還是因為自己的行為而感到愧疚。
站在周桐身後的周鸞此刻淚流滿面,余牧瞬間便明白了周鸞為何昨日哭的如此傷心。
她不是因為輸給了自己,而是知道了周桐已經認可了自己的武藝,一定會懇求自己幫忙,這樣她便無法以路上不安全的借口留在七俠寨,留在她哥哥身邊了。
那她為何深夜來勸自己離開?
是還想為自己的留下而努力,還是真的對自己有一絲關心?
余牧也許能猜透很多事,但他猜不透人心。
周桐抹了抹眼中的淚道:“你們趕快回去準備一下吧。王建,你去山頂望風,周鸞,你帶著孩子們去把行李收拾好。”
眾人紛紛應聲去了,大堂中隻留下了周桐和余牧。
周桐坐在大堂的門檻上道:“余兄弟,你不怪我使這些手段嗎?”
余牧笑笑道:“我的確不喜歡這種手段,但這個忙,我會幫的。”
突然,余牧道:“周大哥,其實你們可以。。。”
周桐抬手打斷了余牧的話,他開口道:“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麽,這件事你無能為力的。我們都是被江湖拋棄了的人,曾經為了能活著做過不少錯事。能在七俠寨安穩的過了十年,已經是老天有眼了,所以我們至少要讓自己的死死的有意義一些。”
他指了指大堂上面七俠寨的牌匾:“我們在七俠寨住了那麽久,總得對的起它名字裡的那個俠字,你說是吧?”
周桐說的不是單純的俠義,但這種精神,是每一個俠客都應該追求的。
余牧點頭,周桐的話讓他明白,他已不必再勸。
七俠寨寨門口的空地上,周鸞帶著孩子們正和眾人告別,余牧牽著老驢站在一旁。
周桐抱著自己的妹妹久久不能自已,周鸞的淚水也是控制不住地滾落臉頰。從小就與哥哥相依為命的她怎能接受這要與唯一的親人分離的現實。
周桐拍了拍周鸞的後背道:“你要把孩子們好好養大,你要告訴他們,他周伯伯,他王叔叔,孔叔叔,高叔叔,陳叔叔他們是怎麽死的。他們活著的時候也許算不上是英雄,但死的時候絕對不是個孬種。你自己,你自己也要好好活著。”
周鸞一直抽泣著,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只能不斷地重複著:“我知道,我知道。”
陳綰蛟沒有去和周鸞告別,他走到余牧面前,緊緊捏住了余牧的肩膀道:“保護好她們。”
余牧道:“我會的。”
陳綰蛟看了周鸞一眼,他想走過去告別同她告別,但他還是沒有過去。
余牧此時對這個對自己頗有敵意的男人也是有了一絲同情。
“大哥!人快到山腳下了!”王建喊道,他一路從山頂飛奔下來。
其余的人知道,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告別了。
“走吧,走吧,你已經耽誤了太久。”這是周桐留給周鸞的最後一句話。
周桐看向余牧道:“余兄弟,帶著她們從後山走。”
余牧拉著啜泣的周鸞帶著孩子們迅速離去,眾人一齊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直至那身影消失。
他們忽然又望著彼此哈哈大笑了起來。
是啊,他們該笑,他們怎能不笑。
牽掛已經遠去,此時正當赴死!
山腰之上,成康,胡寧兩師兄弟帶著一群手下直往七俠寨而去。
胡寧道:“成康師兄,你說師叔他為什麽此次要派這麽多人來,一個小小的七俠寨而已。”
成康看向他這個有些浮躁的師弟道:“這話你怎麽不當著師叔的面說。”
胡寧被成康的話一噎,隻好撓了撓頭不再作聲。
成康道:“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師叔非要我和你一起來。”
胡寧搖了搖頭。
成康道:“師叔早知道你性子浮躁,行事輕薄,所以才派我和你一同來,好讓你別再搞出什麽意外。而你呢?還在這問這些問題。”
胡寧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然後道:“師兄你放心,這次肯定什麽意外都出不了。”
成康感到很意外。
不想他想象中的早早逃走,站在他面前的周桐幾人反倒像是早就枕戈而待。
成康道:“你們居然沒有逃?”
站在高處的高丘搶著道:“呸。逃?我們待會宰完了你們,還要殺到鐵掌門去。”
胡寧被高丘的話逗得哈哈大笑,他譏諷道:“就你們這些拿著弓箭魚叉,還有拿著鍋鏟的,就你們這幫廢物,能掀起什麽風浪。”
成康的臉色冷了下來,他給過周桐機會,但周桐並沒有把握住。
胡寧道;“師兄?”
成康冷漠道:“一個不留。”
周桐等人的大笑響徹了整個七俠寨,他們大笑著衝死亡迎去。
余牧帶著一行人才剛剛跨過捕魚的小河,他想走的快些,可帶著這群孩子實在是走不太快。
周鸞和余牧都提著兩個包裹,老驢最慘,除了要背著包裹,它還得馱著那個年紀最小的小女孩。
“姐姐,姐姐,著火了!”小女孩指著山上道。
周鸞當即放下包裹就要衝回去,但是余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余牧喝道:“你瘋了?!跑回去幹什麽!”
周鸞的臉上已是梨花帶雨,她哭道:“我要回去找我哥。”
余牧指著孩子道:“你去了,孩子們怎麽辦?你哥囑咐你的話你這麽快就忘了嗎?”
周鸞哭喊道:“我不管,我要回去!”
余牧松開了手道:“你去吧,他們已經死了。”
周鸞一把抓住余牧的衣領道:“你說什麽?!”
余牧冷淡地重複道:“我說他們已經死了,你現在回去只不過能看一眼他們的屍體罷了。”
周鸞後退了兩步,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她不敢相信余牧的話,她不願相信余牧的話。
因為余牧說的是真話。
真話最是傷人。
“起來。”余牧道。
周鸞就這麽癱坐在地上,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起來!”余牧一聲斷喝。
旁邊的孩子們都嚇得一抖,她們不知道為什麽姐姐這兩天經常在哭,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要離開這個家。
周鸞緩緩站起身來,她還在低頭不斷地啜泣著。
余牧喝道:“往前走,往前走!”
周鸞聽了余牧的話,她又開始領著孩子們走了,但她的樣子看上去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又帶著孩子們走了會,余牧主動停了下來。
有人跟上來了!
余牧對周鸞道:“你帶著孩子們往前走,我一會就趕上來。”
周鸞怯生生問道:“你幹什麽去。”她害怕余牧就此離去,現在她能依靠的只有余牧了。
余牧安撫道:“沒事,你隻管帶著孩子往前走,我一定趕上你們。”
說罷他就要轉身折回去。
“你的劍!”周鸞出聲提醒道。
余牧回頭笑著道:“不用劍。”
不用劍,因為同行的還有孩子們,余牧怕粘上血腥氣。
胡寧剛準備帶著人越過小河,卻發現河對面正坐著個青年。
胡寧咧嘴一笑道:“逃走的不止你一個吧,從腳印來看,應該還有個女人和幾個孩子。”
余牧道:“是,不過是女人孩子而已,你又何必再追。”
胡寧道:“斬草除根的道理,你不懂嗎?”
余牧笑著提議道:“這樣吧,你轉身退回去,我也轉身退回去,咱們各退一步,如何?”
胡寧搖著頭道:“恐怕天下間沒有這麽劃算的買賣。”
余牧道:“他們都死了?”
胡寧道:“是,都死了。”
余牧道:“難道你們個個都毫發無傷?”
胡寧道:“這群瘋狗咬傷了我兩個手下。嗷,還有一個用劍的小子,他差點殺了我們一個人,害得我還要親自下場解決了他。”
余牧低著頭,胡寧看不清他臉上是否悲戚。
“真不能各退一步?”余牧又抬頭問道。
胡寧道:“那個女人我會看姿色決定她是不是要死,那些孩子嘛,看你三番兩次的問我,我就給他們留個全屍吧。”
余牧笑著道:“好,我的決定取決於你的決定,我也會給你們幾個留個全屍的。”
一隻手突然悄悄地攀上了周鸞的肩膀。
周鸞嚇得猛然回頭。
是余牧。
他果然趕了回來。
“你幹什麽去了。”周鸞驚魂未定地問道。
余牧指著自己有些濕了的胸口笑道:“只是去河邊洗了把臉。”
周鸞知道余牧是在騙自己,但當著孩子們的面她不能多問。
余牧催促道:“走吧,天黑前我們最好找到一個鎮子落腳。”
周鸞點點頭,一行人又上路了。
三個時辰後,小河邊。成康冷著臉看向從河對岸折返回來的手下。
手下稟報道:“堂主,河對面已經沒有胡寧等人的腳印了。”
成康向手下詢問道:“我是不是告訴過他一個時辰內追不上人就別追了。”
手下道:“是,堂主。”
成康怒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他三個時辰了還沒有回來。”
成康當然知道問手下問不出個結果,他只是惱怒這個師弟果然還是沒讓自己省心。
成康根本就沒往胡寧身死這方面想,若是逃走的人中有能殺死胡寧的,那他們又何必棄寨而逃?
“堂主,河裡面有條帶子。”一個手下喊道。
成康道:“取過來。”
手下從河裡石頭的夾縫中取出了這條黑色的帶子。
成康知道這帶子是胡寧身上的,他心裡一顫。
“去河的下遊找。”成康咬著牙道。
望著河流對岸的樹林,成康攥緊了手中的帶子。
手下問道:“堂主,還追那幫逃了的人嗎?”
成康道:“追,一定要追到他們。”
天色陰沉了下來,但成康的臉色更加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