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試探，費任心裡其實也沒什麽底。哪有和女孩子約會吃飯的時候聊起“痰”的?簡直就是荒謬！想起此前紙團上的黏膩，指縫間不由升起異樣感，默默在桌角蹭了蹭。

　　不同於“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這般朗朗上口，費任與方得正的接頭暗號，便是在對方門前扔上一張紙，紙裡吐口痰！

　　若是兩個男人來辦這事自無不可，可一想到那口痰有可能出自方鈈夏，這讓費某人感覺整個世界都奇怪起來。

　　盯著對方的喉嚨處良久，費任心中大為不解:“女人也會吐痰嗎?”

　　這是他的知識盲區，因為確實沒見過。

　　會吐唾沫他倒是知道......

　　“痰”字話音甫一落下，方鈈夏霎時兩頰羞紅。雖然她明知道這是對方在與她對“暗號”，可一聯想到那口痰的來源，面部便越發滾燙起來。

　　“嗯~”這一聲低不可聞，方鈈夏沒敢直視對方，輕輕點了點頭。

　　費任眼中疑惑更甚，諸多思緒湧上心頭:“這...這是怎麽回事?我與對方談情說愛，她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對起了暗號！待我接上暗號，此時卻又滿面羞紅?這是表情管理的錯亂，還是反射弧過長?不會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吧?”

　　他又哪裡知道女孩複雜的心思?面對異性，費任引以為傲的聰明，絲毫派不上用場。

　　方鈈夏不知道對方內心戲這麽足，為了掩蓋自己的異樣，連忙轉移話題道:“既然已經確定過身份，咱們可以直奔主題了。”

　　這番話信息很足，費任咂麽出一絲味道。結合前後語境後，對方的想法似乎顯而易見...

　　“她莫不會以為我是來尋求投資方‘接頭’的吧?”費任越想面色俞加古怪，就連笑容都苦澀起來。這事鬧的...

　　“工作上的事情，我們會想盡辦法幫助到你。但如果是失竊的事情，還是要相信警方才行...”方鈈夏略顯躊躇的補充了這麽一句。

　　因為她忽然想起費任先前說過的連環失竊案！

　　話裡話外意思明白，工作上的事情，沒機會也幫你創造機會。私事?免開尊口！

　　這番話硬邦邦的戳進費任心裡。

　　他想和對方談戀愛，對方卻一直和他聊工作！費某人哪能經受住這樣的打擊，愛情還沒到來，苦澀先嘗了個全乎。

　　“不過，好像也不是不行！談戀愛嘛，就講究個相互拉扯，我不能太過急於求成，這事還得徐徐圖之。從工作開始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開端，這樣我就有機會沒事約她出來了！”費任這般安慰自己，想來自覺可行性頗高，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一抹猥瑣的微笑。

　　這一抹猥瑣落在方鈈夏眼中，此刻卻變了味道，隻覺神秘莫測......

　　她對費任始終保持著高度好奇，畢竟能夠入方得正眼中的人不多，商業間諜現實裡更是少見。

　　“今天找你來，自然是為了工作上面的事情！”費任轉換思路，言不由衷的說道。心裡已經暗暗打起了小算盤，怎麽才能把對方騙到手。

　　方鈈夏聞言微笑起來，看向對方的目光中滿是讚賞。一如她此前所判斷的一樣，費任果然是個事業心極重的男人，接頭又怎麽會為了私事呢?

　　想到此處不免有些愧疚，自己剛剛也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和方主任是什麽關系?”費任還沒編好由頭，只能顧左右而言它。突然想到了方鈈夏與方得正都是姓方，

不免產生了一些聯想，隨口問道。　　“方主任是我大伯。”方鈈夏趁著說話的間隙，偷偷夾了一片牛肉放進嘴裡，含糊不清著說道。

　　這個回答讓費任無比意外！

　　剛剛提問的時候，其實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內心真沒覺得二者會有什麽深入的關系。畢竟老方長的那副莊嚴肅穆的尊榮，怎麽看都與方鈈夏展現出的甜美格格不入。

　　誰曾想，還真是親戚?

　　“真的假的?”費任仍不死心，試探著問道。

　　方鈈夏翻了白眼，略顯無語的回復道:“那還有假的不成?”

　　“他一個掌管人事部和財務部的主任，就給你安排一個前台崗位?”沒經過太多思考，費任脫口而出。

　　說完後，心中才有所驚覺，自知失言。

　　這也不怪費任，此件事換做任何人，都難以想通。

　　方得正代表投資方監察公司，地位不可謂不高，比起各位總裁甚至猶有過之。萬金油依靠404項目曾在公司不可一世，但遇見老方表面上也需要恭恭敬敬。

　　按理說即使已經被架空，可若是想給自家侄女安排個清貴崗位，想必不是難事。

　　這個面子是一定要有的，這也是費任最大的不解之處。

　　方鈈夏聞言咽下口中的鵝腸，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嚴肅說道:“首先，我並不需要任何人‘安排’，這個崗位是靠我自己面試爭取來的。其次，我們姓方的，有多大能力便辦多大的事情。他是他，我是我，這一點並不會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而產生變化。”

　　費任有些汗顏，連忙歉聲道:“實在抱歉，是我想左了。本意只是出於好奇，並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

　　他沒有想到對方的自尊心竟然這樣重。平日裡看似恬靜可人，談及到此處卻是鋒芒畢現，要強更勝於男子。

　　見對方面露自責，方鈈夏心頭一軟，隻覺得剛剛的言辭有些重了。捋了捋飄蕩在唇前的長發，輕聲說道:“其實，我是自己偷著來面試的，方主任當時並不知曉...”

　　費任好奇心大漲，連忙追問:“這裡面還有故事?”

　　他隻恨自己的手裡現在缺了一把瓜子...

　　方鈈夏乾下一杯可樂，面露回憶。也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心態，竟對費任娓娓道來......

　　原來，方得正與方鈈夏的確實是伯侄關系。方鈈夏父母早逝，臨終前將其托付給方得正照看。老方自是應下，因此半生未娶，將對方視若己出，精心照料之下，終樹一人。

　　方得正心中所願，唯有對方健康平安，不願令其摻雜過多俗物。

　　可方鈈夏卻不這樣想，她始終覺得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方得正才未能成家。心中的愧疚與感激摻雜，總想著要幫助對方排憂解難，已表感恩。

　　從前方得正一直在瀚海風投內部工作。這家公司對員工要求極高，無論是專業、學歷和其他方面方鈈夏都無法勝任，只能望而興歎。

　　可自從聽聞方得正即將調離內部崗位，來到故而科技擔任監察工作時，她便動了心思。於是早早的投遞簡歷，來到此處任職。

　　待方得正踏入公司大門時，也著實吃了一驚。私下裡再三勸誡，故而科技便是一個名利場，在這裡任何人都難逃波及。瀚海風投之所以派他來的原因，便是其他人都不願來！

　　命其早早離去，不要卷入其中。

　　方鈈夏也是個執拗性子，報恩的方式有很多，她卻偏偏認準這一條。雙方僵持良久，最終沒有辦法，方得正只能順了她的心意。

　　前台這個崗位雖然無關緊要，但卻可以加強方得正對人事部的掌控。因為所有面試者，都要率先在前台登記，身份信息一目了然。隨後方鈈夏還會偷偷記錄面試者由哪位HR邀約，最終由何人進行面試，定期向老方匯報。

　　這便是情報采集了，而這一點確實起到了極大的作用。也是因此，人事部成員分屬哪位總裁旗下，他們所招募過的所有員工，方得正都一清二楚。

　　只要時機合適， 便能連根拔起！

　　因為手下確無可用之人，老方也漸漸默許了這件事情，方鈈夏成為他最為得力的助手。只是平日裡少不了嘮叨，時刻引導其擺正心態。

　　而二者之間雖然時有溝通，但卻並未引起公司內部的警覺。一來是前後關系無法對應，方鈈夏在前，方得正在後。二來則是面相區別甚大，常人根本不會將二者聯系在一起，更別說猜到些什麽。

　　本著燈下黑的原則，方鈈夏甚至每日都會定時整理主任辦公室。即便是這樣，依舊無人發現，反**以為常。

　　......

　　“實在抱歉，一不小心說了這麽多，倒是讓你見笑了~”夾起一塊蝦滑放入口中，方鈈夏落落大方的說道。

　　費任的到來，對於她來說其實是一個驚喜。

　　倒不是因為累了，需要有人幫著分擔。而是她深知自己的能力不足，已經無法為方得正再做更多的事情了。

　　她自己說過，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其實，她已經摸到自己的天花板了。

　　安慰人這種事費任著實不太在行，更別說安慰女人了...這是難上加難。

　　躊躇良久，他也沒想好該從何處著手。半晌後，吭哧吭哧的說道:“我覺得方主任娶不上媳婦，和你沒啥關系...”

　　方鈈夏隻覺得口中的寬粉有些燙嘴，看向對方的眼神如同看狗一般，娶不娶媳婦那是重點嗎?重點是感恩懂嗎?

　　“你這安慰人的方式...還真是特殊啊~”

　　“應該的~應該的”費任格外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