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從山頂向東方望去,草原盡頭,晨曦微露,淡藍色的天空如洗。
一隻黃雀站在平頂山上的山丁子樹梢,眯著眼睛,似在打盹,萬籟俱靜。
有一絲晨風掠過。
乾將沐旗睜開眼,他的手臂還摟著明月雪的柔肩,明月雪烏黑的長發斜披肩頭,如黑緞子般滑溜齊整,發梢上有幾滴水珠,晶瑩欲滴,乾將沐旗伸出手臂將它們拂去。
小小的動作擾醒了明月雪,大眼睛慵懶地打開,長睫毛輕輕抖動,怕冷似的,又向乾將沐旗的懷裡靠了靠。
朝陽紅著臉掙脫大地的束縛,跳到遠處的草原上,空氣頓時暖了不少。
枝頭黃雀完全清醒了過來,嘰嘰喳喳地清理著赭黃色的羽毛。
“小鳥你好啊!”
明月雪聽見婉轉的鳥叫聲,一下子從乾將沐旗的懷裡跳起來,一陣風跑到山丁子樹跟前,伸出手臂,手掌前伸,心裡默念“粘”字訣,一轉眼,黃雀已經在手心裡展翅欲飛而不能。
她把粉色的嘴唇湊在黃雀羽毛上,吹著氣,說道:“小鳥小鳥,黃羽毛,抓你在手無處逃。”
黃雀站在她的手裡,搖搖晃晃,幾次想振翅飛起,無奈被她的內力所困,無法掙脫。
“雪妹,又在調皮,黃雀要哭鼻子啦,快放掉它吧!”乾將沐旗不忍心小鳥失去自由,勸明月雪
“我們邊吃早飯邊商量一下如何殲滅四狐吧!”
“好的!小鳥自由嘍!”明月雪內力一撤,手勁兒化為烏有,小鳥腳爪子立即有了力氣,輕輕一踩明月雪溫柔的手心,便飛向陽光四射的天空。
皮囊裡是昨天灌的馬奶,棉布包裹裡有噴香的牛肉干,幾張金黃的大餅,發出麵粉特有的幽香。
在平頂山山頂上,一身的草原朝陽,極目遠望,蒼茫的無垠的綠色鋪向天邊。
大約幾公裡外,一條乳白色的河流像牧民脖子上披掛的哈達,蜿蜒曲折。
吃飯功夫,乾將沐旗和明月雪就把獵殺四狐的辦法想好了。
收拾停當,二人相依,施展輕功,從山上飄然而下。
上馬前,乾將沐旗將火鐮和紙媒又檢查了一遍,方才跨上馬鞍。
夜露濃重,千萬別把引火的東西打濕了,如果打濕了,那計劃就全泡湯了。
休息了一夜的馬匹,聽了主人的催促號令,卯足了勁兒向前奔去,馬蹄踏踏,馬鬃飛揚,宛若兩條遊龍飛騰草原之上。
跑了大約一個時辰,二人輕帶韁繩,馬匹突地站住。
前方是一座山丘,山丘腳下是一圈土圐圙,圐圙全用草地特有的黃膠泥經無數遍摔打後壘成,裡邊摻有韌性十足的乾鹼草,又被日曬風吹後,就如鐵甲一般。
圐圙本來是四周用土壘成,上邊沒有遮擋,而面前的圐圙並非如此。
上邊用濕牛皮全部封閉,牛皮上面又用厚厚一層牛糞和泥覆蓋,既保暖又防攻擊,中間留下一個圓圓的出氣孔,狀如手臂粗細,那些濕牛皮幹了之後,跟鐵皮毫無二致,敲起來哐哐作響,刀砍不動,槍扎不透。
圐圙牆高約兩米有余,它的四周隻留有一個門出入,裡邊分割成十幾個房間用來居住做飯,就如同福建的土樓一般。這就是四狐的老巢!
圐圙旁邊豎著一杆旗幟,旗面並不招展,仿佛是動物皮革做成。
乾將沐旗用腳磕了一下馬肚子,烏騅馬聽話的向前走了幾十米,那面旗子上竟有幾綹人發。
他肚裡翻騰,
惡心的想痛痛快快吐一場。 明月雪也看出了旗子的詭異,緊抿嘴唇說:“果然是草原的禍害!!”那是一張人皮做的旗子!!
她的右手已緊握住腰間長劍,劍穗微微顫抖。
四狐是親弟兄四個,姓狐。
讀過私塾的父親用“子曰詩雲”四個字搭配“能”字給他們起了名字,分別是狐子能,狐曰能,狐詩能,狐雲能。
他們父母盼望哥四個能苦讀詩書,好當個一官半職的。
可惜,這四個家夥從小就是惡相顯現,偷雞摸狗,扒屋拆房,大了之後,更是橫行平頂山一帶草原,搶男霸女,劫掠金銀,無惡不作,硬生生地把父母氣死了。
而官府腐敗無能,老百姓的訴狀都變成了廢紙一張。
明泰夫婦聽說後,想親自來收拾四人,正好明月雪和乾將沐旗要到江湖歷練,於是就讓二人務必除惡。
看著那面飄揚的猙獰的旗子,乾將沐旗咬碎鋼牙,暗罵了一句:枉費了你們父母的心血,白白糟蹋了“子曰詩雲”!
“小子,美妞,你們是幹什麽的?”圐圙裡出來一個粗壯漢子,身上披著羊皮襖,兩隻眼睛斜楞著看著乾將沐旗和明月雪。
乾將沐旗雙手抱拳,張嘴說:“這位好漢,可是狐氏兄弟嗎?”
“我是狐氏老二,你有何乾?”語氣裡帶有三分蠻橫。
“敢問那面旗子是用什麽做的呢?”
“哈哈哈!”他狂笑道:“小子,你問這個想幹什麽?旗子上的人皮是一個不聽話男人的皮,老子要他幾隻羊,他都舍不得,老子隻好要了他的命,曬了他的皮當旗子用。哈哈哈,哈哈哈!”狐曰能大笑不止,狂妄至極。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眼睛泛白,嗓子眼兒就像是塞進了驢糞蛋,咳嗽個不停。
乾將沐旗知道是明月雪動了手腳,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把狐老二的嗓子塞住了。
明月雪被狐老二的狂笑激怒了,但她不動聲色,從袋子裡掏出一根牛肉干,暗中用手掰斷了,揉成羊糞蛋大小的塊兒,趁狐老二張嘴大笑時,運用彈指神功送進他的喉嚨。
看著狐老二不停地咳嗽,眼淚鼻涕流了一胸脯,明月雪樂壞了,再也無法矜持,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狐老二大笑聲和劇烈的咳嗽聲,明月雪的脆生生的笑聲從圐圙裡引出來三個人,與狐老二一樣的粗壯,穿著一樣的羊皮襖,只是看起來年齡有些差別,每人手裡拿著一把厚重的鋼刀,有人發出哎呀聲。
乾將沐旗這才發現周圍多了一些牧民,在靜靜看著事態的發展。
也有膽大的,在指指點點著那面旗子,一張張憤怒的臉,讓乾將沐旗心裡下定決心要除害。
太陽快要升到天空中央了,刮起來的風有點兒熱。
“是哪裡的小子在我這裡挑事?”一個沉悶的聲音響起,他的胡子是四個人裡最多的。
乾將沐旗朗聲道:“好沒禮貌,一口一口小子,這難道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四狐竟然如此不懂禮貌,何必用子曰詩雲呢?”
“少來這套,你們到底想幹什麽?”稀疏胡子追問道。
“聽說這裡有幾隻狐狸經常叼吃牛羊,後來膽子越來越大,竟然要吃人肉,拔人皮,我們倆來看看是幾隻什麽樣子的狐狸?好一起把它們收拾了!”明月雪快言快語,脫口而出。
“大哥,別跟他們廢話,殺了他們!”狐老二的喉嚨剛讓老三老四清理好,就啞著嗓子喊道。
像是被狗攆了的鴨子一樣,嘶啞而又急促,稀疏胡子是狐老大。
狐老大手提鋼刀惡狠狠地直奔乾將沐旗。
旁邊的牧民高喊:小英雄,小心。
乾將沐旗從馬上翩然下來,用劍蕩了一下狐老大的鋼刀,只聽得清脆的一聲,半截鋼刀飛上空中,翻了幾個跟頭,直插到草地裡。
看來狐氏四人並無多少武功,只是作惡時間久了,牧民們被嚇跑了,又助長了他們的膽子。
他們太可恨了,竟敢殺人,用人皮做旗子,想到此,乾將沐旗又是一陣惡心,該死的!
“沐旗哥,別讓他們的髒血汙了青草”明月雪喊道,她不想看到鮮血淋漓的場面,所以囑咐乾將沐旗。
“好!殺他們不流一滴血在地上。”乾將沐旗胸有成竹,長嘯一聲,擰身站到狐老大跟前,左手輕撫狐老大的脖子,只見他軟軟地躺在了地上,眼睛已經是白的多黑的少了。
狐子能一命嗚呼,曰詩雲三兄弟調轉屁股,一溜煙跑進了土圐圙,關上了門。
周圍的牧民受狐氏四兄弟欺壓太久,紛紛大喊:狐子(狐狸的意思)出來,你們死你們死!太陽曬得他們的臉紅紅的,像是草裡的山丹花兒。
無論如何叫喊,他們就是不出來。
乾將沐旗走到牧民中間,說道:“可以幫我挖一些黃鼠嗎?”
牧民不清楚他要幹啥?
眼睛瞪著他看。明月雪過來說:“抓老鼠,用油點著,從換氣口扔進去,燒這三個壞蛋!”。終於,牧民們明白了。
一會兒功夫,抓了七隻肥胖的黃鼠。
乾將沐旗用火鐮點了,飛躍到圐圙上面,把一隻隻黃鼠塞進排氣孔,黃鼠被燒得吱吱叫,到處亂跑,一隻黃鼠把毛氈點著了,煙火越來越濃。
狐曰能、狐詩能、狐雲能被煙嗆得眼淚汪汪,胸發悶,沒辦法隻好打開門跑出來。
牧民又是一片打死的喊聲。
乾將沐旗收起那柄長劍,用內力震斷了他們的心脈。
終止了狐氏兄弟罪惡的生命。
圐圙已燒成灰燼,牧民們高唱著牧歌,圍著乾將沐旗和明月雪跳起舞來。
巴特爾,巴特爾,賽汗,賽汗……
乾將沐旗和明月雪知道,自己只是除了四個惡棍,他們不是真正的高手,初入江湖,收獲小勝,不值得驕傲,因為前方肯定還有更寬闊的江湖。
天上飛過來一隻雄鷹,俯瞰著大地。
草原上有風吹過,青草在風中搖擺。
乾將沐旗和明月雪從跳舞的隊伍出來,打了一聲呼哨,兩匹馬叫著跑了過來,他倆飛身上馬,向黑城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