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敏屈膝說道,“伯祖母放心,我知道輕重,這掉腦袋的事斷不敢做。”
等到大老太太和韓大太太回了自己院子,三房傳又來小包氏的大哭聲,還有罵江氏和韓敏的聲音。
韓莞一陣快意。原主的記憶裡,小包氏一哭,就要絮叨她當初生韓泊深受了多少罪,如何不容易,韓泊深就會跪下磕頭,感激老太太的同時,答應她一切不合理條件。
還有一個傳言,說三老太爺不到三十就死了,就是因為跟韓泊深的八字犯衝,被兒子克死。
這個傳言更讓韓泊深抬不起頭,覺得自己是家裡的罪人,也更加沒有底線孝敬守寡的娘、愛護幾歲就失去父親的弟弟,最後連弟弟一家一起孝敬。
韓莞充分相信,若韓敏的男人真的把那話帶給韓泊深,他真有可能腦抽地去替韓泊壽充軍送死。
韓莞下車去了大房住的小院。黃琛沒下去,他覺得韓莞或許要跟大老太太說些體貼話,等韓莞去三房的時候他再出去。
這個院子是後街最整齊最大的一個院子,有五間上房,還有東西廂房各三間,四間倒座。
大老太太帶著盧氏的兩個孫女、兩個孫子住上房。
盧氏及一個姨娘、三個兒媳婦住東廂。
三太太彭氏是大老太太的親兒媳,她的兒子就是韓宗瑞,十八歲,已經充軍,還沒留下後人。彭氏及兒媳婦呂氏,還有韓泊厚的一個姨娘,共三口人,住西廂。
重新買回四個下人,住在倒座。
大老太太剛剛生了氣,有些不好,回臥房歇息。
韓莞被一個媳婦領去了大老太太的房裡。屋內擺件簡陋,只有一張架子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
韓莞屈膝萬福,說道,“伯祖母,您老身體可好?”
大老太太先愣了半天,才伸手說道,“哎喲,是莞丫頭呀,好些年不見了。唉,家門不幸,讓你們這些出嫁女也跟著受苦了。”
韓莞一看到這位老太太就有一種親近感,忙上前幾步握著她的手,說道,“伯祖母,保重身體,這個家還要靠您鎮著。”
她又拿出一包藥說道,“這些藥是我在鄉下自己上山采的,喝了清火易睡眠,伯祖母莫嫌棄。”又把一錠十兩的銀錠子塞進她手裡,不好意思地說,“孫女無能,現在只有這個能力。我家快春收了,這次租子是我的,等我賣了租子再孝敬伯祖母……”
從內心來講,韓莞非常想給這位老太太買幾副真正的補藥,但今天不行,她還要跟盧氏和小包氏交鋒。
大老太太拍著她的手說道,“好孩子,難為你還想著老婆子。你是個可憐孩子,懵懵懂懂被人賣了。可再怎地你也是咱們韓家出去的姑娘,這嬌嫡嫡的,怎麽能自己上山采藥呢,下次不可以了。”又把銀錠子塞給韓莞,放低聲音說,“我跟你說句實話,我閨女和外孫給我買了個宅子,侄子送了五百兩銀子,外甥送了二百兩銀子,還有送布料送補品的。你看他們現在還敬著我,不是敬我老婆子,是敬我荷包裡的銀子。我清楚得緊。”
韓莞失笑。大老太太有一兒一女,兒子韓泊厚雖然不爭氣,但閨女爭氣,嫁的夫君是禮部侍郎李大人。娘家包家是勤進侯府,親侄子是勤進侯,外甥是她胞姐的兒子,也在朝中為官。
老太太可以說在錦繡堆裡長大,富貴了一輩子,臨老卻被庶長子害得從雲端跌入泥裡。她不是某些大宅門裡頂精明厲害的老太太,但慈善,
看得清大是大非。 韓泊述是庶子,成親的時候還沒被立世子,娶的盧氏是庶女,兩口子都眼皮子淺。韓泊厚雖然是唯一嫡子,但因為相貌醜陋,不能承爵,娶的彭氏是小官之女。其他子弟娶的媳婦門第都不高或是庶女,姑娘們嫁的門戶也一般,只有盧氏的嫡長女韓元是太子良媛。太子避嫌,根本不許韓元明目張膽幫襯娘家。
其實,從韓泊述這一代往下,韓家就開始沒落了。
屋外傳來盧氏的聲音,“莞丫頭回來了?哎喲喲,六年了,她總算登韓家這個門了。”
現在韓家的五房人,所有人最盼望的就是娘家人或是女兒女婿來家裡,不僅是來看望他們,還是來送錢送物的。
盧氏覺得韓莞第一時間來了這裡, 一定是恨親祖母三老太太,又不親繼母江氏,來這裡給大老太太送孝敬。大老太太平時不多言多語,慣會假慈悲籠絡人心,從昨天起,來給她送禮的人最多。
盧氏現在是後悔的就是當初把韓莞的那些嫁妝收回來,都便宜了官府。若是那時沒收現在收,那可能管大用。
盧氏走進來,對韓莞假意嗔道,“沒良心的丫頭,你總算回來看我們了。當初你不爭氣,做了那等不好的事,我和你大伯都氣死了。為了你能嫁進謝府,想了多少法子……”
韓莞連身都沒起,冷臉打斷她的話,“大太太,你和韓大老你爺的情我一直記著,以後會還的。”
盧氏一噎,乾笑兩聲,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舊布包裹,又說道,“現在家裡倒了,窮了。唉,當時你出嫁的時候,三嬸舍不得拿出一根針,都是我和我家老爺給你置嫁妝……”想到一大半嫁妝被自己收回來,又趕緊乾笑道,“鄉下東西便宜,一百畝地也能好好日子。”
韓莞冷臉道,“大太太,我現在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當初你們給我的嫁妝,除了鄉下那一百畝地,都要回去了。即使那一百畝地,一收了租子賣了錢,你就遣羅管事去我家要,丁老頭除了留幾兩銀子我們過活,都給了你們。別說過好日子,我們有時連飯都吃不起,我隻得拜一個鄉下大夫為師,跟著他上山采藥,給人治病掙些小錢。如今想讓我兒子去上學,還得做小生意賣香腸。娘家出了事,想打聽一下消息,幫襯一下弟妹,把我僅剩的兩支簪子都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