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莞曲膝笑道,“大姑母,好久不見。”
原主跟她真的好久沒見,大概有六、七年吧。
韓雲拉著韓莞的手笑道,“哎喲喲,越加水靈俊俏了,哪裡像兩個孩子的娘,倒像是還沒出嫁的漂亮姑娘。”又衝大老太太笑道,“娘,我怎麽覺得莞丫頭越長越像我了。”
聲音清脆爽利,讓韓莞心生好感。
大老太太呵呵笑出了聲,嗔道,“你是在誇莞丫頭,還是在誇你自己。都是有孫子的人了,還像個孩子。”
老太太這個時候的笑最暢快,眼裡盛滿寵溺。
老太太只有一兒一女。兒子從小體弱,跟她不算親近,後又毀容,讓她操碎了心,也傷透了心。只有面對這個乖巧懂事的親閨女,她才能開懷。
韓莞坐下,欲言又止。
李大夫人揮了一下手,屋裡服侍的四個下人退了出去,還把門關上。
韓莞又起身把小窗關緊,走去老太太和韓雲面前屈了屈膝,鄭重說道,“請大祖母和姑母一定要聽完我的話。”
大老太太母女點頭允諾。
韓莞坐下,輕聲說道,“十幾年前,我聽到一件怪事。我覺得可能聽錯了,便拋在了腦後,誰也沒說。可自從我去了鄉下,慢慢懂得人情冷暖,體會到何為人心,又想起那幾句話來……”
韓莞要說那件事,總不能隻憑自己想象,必須要有“引子”。
聽她這麽說,大老太太和韓雲的臉色也都嚴肅起來,怔怔地看著她。
韓莞又說道,“但那件事大過天,又匪夷所思,盡管小包氏的許多做法都不合常理,我依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直到我前幾天去大相寺給明弘大師送他喜歡吃的西紅柿和二荊條,聽了他給我的那句批語,我才斷定那件事或許是真的。可我依然不敢說出來,因為沒有證據。”
韓雲的臉色更加凝重,她覺得應該是韓家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大事。
問道,“莞丫頭,到底是什麽事,你說清楚。是不是我哥毀容不是意外,而是韓泊述害的,難不成小包氏也參與了?若真是這樣,我會讓他們不得好死。”
她長大後一直懷疑胞兄韓泊厚的毀容是庶兄韓泊述所致,只是苦於沒有證據。大老太太的表情也急切起來,她也有那種懷疑。剛出事時韓家和包家都查過,後來女婿逐漸得勢,也調查過,可都沒有查到一點蛛絲馬跡。
韓莞搖搖頭,說道,“不是那件事,這件事比那件事還要殘忍和匪夷所思。”
李大夫人急道,“哎喲,莞丫頭,你都急死我了,快說。不管那件事是不是真的,我們都不怪你。”
韓莞才低聲說道,“我記得那年我娘剛生下宗錄不久,我只有六歲,我們家還沒有分家。那時是夏天,天氣非常熱。廚娘做好了涼糕,我拿了一小碟去上房孝敬祖母。祖母在羅漢床上睡了,我把涼糕放下就想走。突然聽見祖母閉著眼睛哭起來,還說,‘老爺,老姨太太把我們害慘了,若我們不換兒子,毀容的應該是韓泊深那個王八糕子,卻讓咱們的泊厚遭了大罪……’我害怕祖母醒了打我,趕緊跑了。”
小包氏“愛說夢話”,韓莞就編了這個“引子”。
這幾句話震得大老太太和韓雲足足蒙了好幾秒鍾。
反應過來後,眼睛都瞪圓了。
大老太太一臉的不可思議,嘴裡念叨著,“不可能的,怎麽可能……”
身子還晃了晃。
韓雲抱住大老太太,幫她抹著胸口,說道,“娘莫慌,咱們再繼續聽莞丫頭說。”也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韓莞繼續說道,“當時我不知道那話的意思,隻跟我娘說祖母睡著了還哭還要說話。我娘嚇得讓我不要亂說,也不能跟別人提起,否則會被祖母打。隨著年紀慢慢長大,我偶爾會想起那幾句話,也有些明白話裡的意思了,覺得怎麽可能呢,或許是我聽錯了……
“前幾年我又想起了那件事,也想起了三老太太無事就打罵我爹,話說得極是惡毒。無端折騰苛待我娘,我娘大著肚子還罰她下跪。用冰冷可怕的眼神看我和弟弟,把我賣給盧氏為韓泊壽換好處,韓宗智把宗錄的鼻子打出血她像沒看到一樣……
“她的所做所為,不僅不是親娘和親祖母能做得出的,完全是仇恨。而且,她最愛說三叔好,長得好,漂亮,聰明,課業好,是大祖母沒有護好他,才沒能承爵……每當她說三叔受傷的時候,都會傷心流淚,那種愛,也絕對不是姨母對外甥才有的感情。 ”
韓雲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的確,三祖母對二堂兄根本不像親娘對兒子,而她對三哥,的確是非常好。對了,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還看到她偷偷望著遠處的三哥流淚。那時我還覺得三祖母真好,真心心疼三哥。哦,她的確有說夢話的毛病,娘不是說她在夢裡跟盧氏吵架嗎……如果二哥三哥真的調了包,也就能解釋三祖母為什麽那麽恨二哥了,她覺得她親生兒子沒承爵,還為換過來的兒子擋了災。”
她雖然這樣說,但還是滿臉狐疑,不知該信還是不該信。她的目光轉向大老太太,大老太太似還沒反應過來,木呆呆的,如石化一般。
韓莞又說道,“雖然我有所懷疑,但我不敢說出來,又引著大祖母說了一些過去的事。大祖母說你們在同一個院子裡生孩子,我就更加懷疑,讓太太盯緊三老太太的行蹤。前幾天我去給明弘大師送菜,請他給我爹批命。他沒給我爹批命,卻說了我兩句,說‘女施主本應一世榮華,卻因故半生坎坷’。明弘大師的話,我信了。但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又年代久遠,我不敢冒然說出來,想私下找到證據後,再跟你們說。直至今天小包氏要打死宗亮,說泊壽、宗智都死了,孽種怎麽能活著……我就不得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