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你此生,還想踩著別人的屍體朝上爬?”
鄭楚兒聽了,似乎對高長恭前幾日的反常,有所悟。
這一日,高長恭那也沒有去,靜靜的在客棧陪著鄭楚兒。
而高伏,不停的把外面的情報,傳遞到驛站。
鄭楚兒不問高長恭的事,她相信自己的四郎。
所以在王彪的府上,後來那幾日,鄭楚兒也不打聽高長恭,到底為啥突然和王彪那麽親近,盡管她那時的心裡,很不舒服。
“四郎,妾幫你捏捏肩。”
見高長恭秀眉微蹙,鄭楚兒乖巧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嗯,總算像個妻子,會主動伺候夫君了。”
鄭楚兒有點無奈,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到了高長恭的嘴裡,就有了調侃的味道。
毫不客氣的拍了兩下正捏著的肩,鄭楚兒嗔:
“妾什麽時候不像妻子了?”
高長恭嘴角上揚,眼神似在回味,揶揄道:
“在某些個月黑風高的夜裡,某人就像一隻祈求憐愛的小貓咪,喵喵的輕哼著,誘惑力十足。”
“你………”
鄭楚兒羞得避開那雙轉過來的眼睛,捏肩的動作,換作掐。
“怎麽不捏了?”
“妾手酸了。”
於是鄭楚兒被拉到了前面,被迫躺在某人的懷裡,一雙小手被輕柔的揉著。
“真是笨,不會在手酸之前停下來。”
倆人一個下午,就這樣膩歪著,情到濃時,又趕緊分開冷靜,因為明日要到岱廟敬香,不能親熱。
晚膳後,倆人又再次沐浴,為第二日的進廟做準備。
“四郎,今晚我們分床睡。”鄭楚兒披著沐浴過的長發,清新脫俗。
“什麽意思?”
“明日要去祭拜東嶽大帝,我們要潔身自好,不然不靈驗哦。”
“沒有聽過,不行。”某人死皮賴臉的說。
“不怕所求之事不靈驗?”鄭楚兒氣道。
“靈驗,前次我求的,已經得到。”某人笑得風情萬種。
“你求什麽已經得到了?”鄭楚兒好奇。
“你!”
鄭楚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最後隻好默認了某人的要求,規規矩矩的同眠。
可某人的爪子,一晚上窸窸窣窣的伸過來幾次,睡意正濃的鄭楚兒被弄醒,一不高興,一腳踹了過去。
很不巧,踹到了某人的身上,一聲慘叫後,黑暗的房間裡,終於平靜下來。
半夜被外面的野鳩聲擾醒,迷迷糊糊中,鄭楚兒往後挪了挪,但挪了幾次,都沒有靠在熟悉的身子上。
鄭楚兒閉著眼睛,嘟噥一聲,一個翻身,兩隻手卻抱了個空,一聲悶響,鄭楚兒裹著被褥,掉在了地上。
“四郎,四郎………”
抹黑爬起來,鄭楚兒懵懵懂懂的站在地上,看到床榻上空無一人,睡房裡,只有她一個人。
“妾隻踹他一腳,他就要單獨去睡?”
鄭楚兒又氣又委屈,忘記了白日是誰口是心非的要單獨一個人睡的。
摸著爬到床榻上,蒙著頭就睡,可鄭楚兒的心裡空落落的,難以入睡。
好不容易閉上了眼睛,又被外面的野鳩叫醒,鄭楚兒起床,走出了門。
夜色中的泰山腳下,夜寒露冷。
鄭楚兒看到外面,竟然行人匆匆,那些人都是拖兒帶女的,臉色憔悴。
而遠處,濃濃夜色中,硝煙彌漫。
“周軍打過來了,快逃啊。”
鄭楚兒大驚,回頭一看,他們住的驛站,已經破損不堪,坍塌下來的屋舍,還冒著白煙。
“四郎,四郎?翠柳,高伏………”
遠處馬蹄聲凌亂,掩蓋了鄭楚兒的呼喊,騰起的塵埃,阻擋了她的視線。
“周軍怎麽就打來了呢?陛下的軍隊,不是英勇無畏嗎?三十萬大軍,不是擋在了黃河對岸麽?”
沒有人回答鄭楚兒的話,肆虐而來的騎兵,踏著逃亡之人的身體過去,牙牙學語的嬰兒,被丟向空中,又墜地,鮮血四濺。
哀嚎之聲,從四周傳來,逃難的人,個個驚慌失措,拚命的奔逃。
有嗚咽的冷風,從不遠處的樹林裡,打著旋的吹卷過來,一如昏暗中周國的軍隊,瘋狂肆虐。
大地一片血色,風卷殘雲,烏血橫流。
“救命………”
年輕的女子,被拖進了矮牆裡,哭救的聲音,被士兵淫蕩的笑聲淹沒。
鄭楚兒轉身就跑,可是,不管她多用力,她的腳步卻是緩慢的,渾身無力。
一片灰黃的硝煙彌漫過來,鄭楚兒的眼睛突然看不到任何東西。
恐懼向她湧來,但是,尋找親人的決心,逼退了恐懼。
她迎風逆行,突然感到一對人馬圍了上來,馬隊分開,有周國的士兵喊道:
“齊王。”
惶恐中,鄭楚兒聽到了一個聲音:
“楚兒。”
鄭楚兒一驚,一個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楚兒,別怕,是我,我是阿憲。”
突然靜下來的夜空下,鄭楚兒淒慘的笑聲,格外悲涼,在這國破家亡的時候,來保護她的,卻是敵國的人。
“別怕,別怕,有我。”
鄭楚兒的眼睛,終於能看清眼前,在蒼茫的大地上,周軍的旗幟,在夜風中反卷獵獵。
她少女時代認識的小弟,如今已是周國的齊王。
“別動,注意腳下。”
鄭楚兒此時才發現,她竟然站在了懸崖邊上。
一隻手伸了過來,聲音低柔:
“別害怕,我會帶你離開這裡,到長安去………”
一陣笑聲,從鄭楚兒口中傳出,她揶揄道:
“宇文憲,這只不過是一個夢,你們只不過是在做夢,夢想打敗齊國。”
驚慌過後的鄭楚兒,猛然驚醒,因為在天保七年,周國還不存在,關中的傀儡皇帝元廓還活著。
但是,即便是在夢裡,鄭楚兒也不願意讓周軍得意。
腳下的懸崖,霧茫茫。
鄭楚兒不知道,下面有什麽未知的危險。但她知道,如果她摔死了,就會從夢中醒來,就會回到驛站,她的四郎,會在房間裡等著她。
沒有恐懼,沒有遲疑,鄭楚兒縱身一跳。
夜風瀟瀟,似是一曲離殤。
所及之處,是一個溫暖的胸膛。
但鄭楚兒睜開眼睛,輕聲驚叫:
“廣寧王?”
鄭楚兒再次狂跳,因為她看到了茫茫江水,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瞬間瞞過了他們………
“醒醒,你怎麽了?”
驚醒過來的鄭楚兒,發現自己的雙手,緊緊的抱著高長恭。
“做噩夢了?”黑夜中,高長恭的聲音,異常清晰。
“哇”的一聲,鄭楚兒放聲大哭,一噎一噎的,抱怨道:
你才來,剛剛你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