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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曉聲》第20章 朔風起時(9)
  曹先的態度軟化,楚天舒也不必再端著,生意場上,說到底還是利益交換,曹先想要知道的東西,早晚都得告訴他,否則他如果在衝突中留手,甚至反水,就對自己極為不利。

  但怎麽說,說到什麽程度,就有很大的學問了。

  比如曹先從他嘴裡聽到的,就是這幫波斯人假借請他赴宴,以張百齡一家的性命相脅迫,逼他交出製糖法,他無奈之下隻好放出風聲,說是自己自願贈與的,希望能借此激起長安城中公憤,以各派勢力製衡波斯人,免得他們對張家做出不忍之舉。

  本來波斯人愚鈍,聽聞楚天舒表態還頗滿意,但誰知他們會窮凶極惡到如此程度,臨走前居然想要殺他滅口,以免走後楚天舒說出真相,這下便不得不與之搏命以報這一箭之仇了。至於為什麽直到今日,才來相談,便是因為此前被波斯人監視,不能有可疑動作。

  這番經過說起來合情合理,也與事實相符,是楚天舒早就想好的對官府、張家和各派勢力的交代,其中細節已與崔琦推敲多次,甚至此時的季風,聽到的也是這個版本。

  曹先自然不疑有他,唏噓了一番後便承諾必會為楚天舒報仇,言語之中暗示要談正事,楚天舒便也拿出了足夠的誠意,兩人相談甚歡,等到戶縣盯梢的夥計來報波斯人已經起程,二人便攜手出發,由沿途的哨子引路,尾隨商隊而去。

  同時,楚天舒開出的那些驚人的條件,也在季風和曹先有意無意地推動下,慢慢在幫眾之間擴散開來……

  而在商隊之中,裨靈思隱隱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但離他與魏克亞約定的時間還早,也不適合做出什麽太過激的舉動。

  從昨天早上出城開始,他們一路上不斷受到來自長安城中的遊俠兒糾纏,走得十分緩慢。

  這些遊俠礙於律法並不敢當街襲擊他們,但搶佔道路、恐嚇商隊、喧嘩嘲笑一路不停,甚至最過分的一次,有個混在其中的潑皮向他丟過來一團糞便,沾得他滿身髒汙。

  裨靈思心中怒意勃發,如果不是離開前老波斯鄭重其事的教訓,他早就忍不住帶領藏在商隊中的殺手衝殺上去了。

  唐朝人……等過了永壽,一出京畿,我就要了你們的命!

  可惜他的想法落在了空處,昨天的遊俠兒們鬧騰了一場,紛紛趕在城門關閉前回去了,今日只有零零散散的幾人過來查看情況,見聲勢不壯,也很快離開。

  裨靈思心下稍松,又有些失望,看來真主的業火此時還燒不到這些罪人身上。

  但他的想法很快便改變了。

  有另一隻隊伍,漸漸浮出水面,並且從四面八方向他合圍過來。

  “我們先將他們堵在濮坡橋邊,那裡四下無人,地勢狹窄,一齊逼過去,他們抵擋不住就要投降……”

  張聞達侃侃而談地說道,他聽說楚天舒來合作,一開始也是愣了神,但很快就拋在腦後。

  本來就是求財,跟誰乾不是乾?再說,你擺了我一道,等大秤分金銀的時候,我多要一點,也不為過吧?

  曹先和楚天舒聽了他的計劃,都皺起眉頭。

  “張老弟,你這話也太外行了,別說商隊之中必有保鏢,按楚老弟的說法,其中還藏著殺人為生的波斯殺手,你當是平日裡市井鬥毆呢,哪會有一衝即散的道理。”

  楚天舒便也點頭。

  “選在濮坡是沒錯的。但是對方肯定有弓,說不定還有重弩,我們衝殺上去,只是白白害了性命。還是先調集曹幫主手下弓藝嫻熟之人,先射幾輪,盡可能造成殺傷。”

  “這也不行,商隊中一百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無辜商客,殺手肯定都藏在後頭,射箭過去,難免誤傷。”

  “別說誤傷,全殺了也沒辦法。這一隊商人是與那裨靈思最親近的,誰知有沒有裝成商人的殺手?只能殺到他們不敢還手之後,再交給官府,一一審過。”

  “可是這麽一來,我們人手就不太夠了,我這次出城的只有八十余弟兄,調集城外散著的兄弟,也不倒一百二十人,如果他們騎馬駕車衝陣,我們是攔不住的。”

  “這個我來解決,你們隻管殺人。但我提前告訴你,這些波斯人手段奇詭,甚至還有掌心雷之類的邪術,若是戰場上遇見了,隻管衝殺,後退必死無疑。”

  楚天舒說得誇張,就是想讓曹先提前謹慎起來,他已經把昨天對方甩出一個掌心雷,便把半個宅子毀於一旦的事情說了,再加上有季風幫腔,又看過後者背上被磚頭砸出來的淤青,曹先深信不疑。

  “我理會!就算他有掌心雷,你二人照樣殺了,我這一百弟兄本來也不比你差,更不提今日許以重利。待會我交代下去,讓兄弟們提前準備。”

  楚天舒對他的態度倒起了好奇心,不由得問道:

  “曹幫主如此果決?是要準備些雞血之類嗎?”

  “呵呵,楚老弟,你倒是太小看我了。我家學淵源,阿爺自幼便與我說那戰陣上的事情,要想勝,就只能是有進無退,有死無生。雞血?即使有用,也用不了在戰陣上,只能拚力向前他們總不至於把掌心雷放在自己陣中。”

  聽了他這番話,楚天舒也心生敬佩,他對火藥、爆炸之類的概念一竅不通,但卻極為可貴地沒有陷入神秘學的恐懼中,而是客觀的分析了其中利弊,最後總結出一條快速突進纏鬥的方案,可以說是機變過人了。

  於是他叉手作揖,口稱佩服,這下確實說得真心實意。

  如此跟了兩日,到了十月二十二日午時,一場規模雖小,卻極度慘烈的戰鬥在濮坡橋邊展開了。

  濮坡橋只是一座小型石拱橋,位於澇水的窄處,連接魏家村、大白楊兩村,東側地形狹窄,道路兩旁有禿山矮坡,適合埋伏。

  裨靈思跟隨商隊走到橋邊時已經覺得不妥,他看到過了橋後地勢稍闊,便要指揮商隊抓緊過橋。

  然而橋過了一半,楚天舒的身影卻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裨靈思仔細觀察了一番,確認前方沒有弓箭手埋伏,才走上前去。

  “看到我你驚訝嗎?”楚天舒笑著問道。

  “你不是歷史教師吧。”裨靈思看到他右肩上的傷口,已經大概猜到了結局,“魏克亞呢?”

  “誰是魏克亞?抱歉,之前你介紹的時候,其實我沒怎麽認真聽。你叫什麽來著?”

  “……你不用這樣,今天你對我動手,唐朝的政府不會放過你。”

  “誰說的,你還不知道吧?你們現在已經是過節老鼠了,京兆府已經把你們的事情呈報龍武軍,聖人震怒,親調百騎,正在長安城整隊,很快就要殺過來了。”

  這自然是假的,官府的反應沒那麽快,此時楚天舒說出來,只是想給他增加一些心理壓力。

  裨靈思臉上神色不變,稍微往前了一步。

  “這種話,騙不到我。我了解你們唐朝的制度,城防治安,應該是金吾衛管理,他們不會追到這裡來的。”

  “傻了吧,你的人在城裡殺人放火,燒掉了三處宅子,耳光扇到了聖人的臉上,你以為會是小事?”

  “怎麽可能放火!我給魏克亞的是……”

  “是硝化甘油,對吧?硝化甘油倒是不會起火,但誰說火是他放的了?”

  楚天舒神秘一笑。

  “對了,說到硝化甘油,我有一件東西要還給你。”

  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了已經改造過的手雷。

  “熟悉不?”

  裨靈思心中冷笑了一聲,對方到底不懂化學,不知道這手雷的具體性質,自己只要引誘對方點燃引信,然後向後撲到,拱橋的弧線會把彈片擋住,他可能會受傷,但對方一定會死。

  他稍稍後退了一步。

  “就算你有炸藥,又能怎麽樣,炸死了我,你能對付得了我身後這些人?他們可不是單純的商人。”

  莫名其妙的,他看到楚天舒歎了口氣,然後聽他問道:

  “是你說的,他們都不是商人嗎?”

  “他們是真主的勇士,是神使座下的戰士!炸彈是不能打敗他們的,你可以試試。”

  裨靈思的話自然有誇大成分,這些人中還是有一部分相對無辜的商人的,他們雖然信教,卻沒有做過屠戮無辜的事情。

  不過這就夠了,至少能確定,這些人都有武裝。

  真正到了戰場上,能拿起刀來的,就都是敵人。

  楚天舒吹燃了火折,舉在引信前面,突然停頓了片刻。

  “你說,這炸彈不會把我把我自己炸死吧?”

  不等對方回答,火光一閃,引信已經燃燒起來。

  裨靈思見狀立刻撲向後方,但直到他落在地上也沒有聽到爆炸聲。

  不可能,硝化棉的燃速不可能讓他有時間掐滅引信的。

  他回頭看去,楚天舒的表情已經變得冷漠, 手裡的炸彈還冒著白煙。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把那冒著煙的炸彈拋了過來,然後轉身飛奔,撲倒在橋下的空地上。

  劇烈的爆炸聲沒有懸念地響起,商隊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嚇得楞神,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商隊的中間也被投入了一個冒著煙的金屬物品,甚至沒有等到引信燃盡,從高空落下的劇烈撞擊就使得混合不均勻的硝化甘油發生了爆炸。

  裨靈思在看到引信發煙的第一時間已經改變了策略,連滾帶爬地跑下橋,向水中撲去,不夠深的水面沒能有效阻擋彈片,他的背部和雙腿,都有被彈片撕開的傷口,整個右肩也失去了知覺。

  等他掙扎著爬上地面,看到的是一片混亂。

  濮坡橋已經被楚天舒扔出的炸彈炸斷,而落在人群中的那一顆帶來的殺傷更加嚴重。

  離得最近的幾個人被彈片掃過,整個身軀已經不能被稱作“屍體”了,那只是一堆殘破的器官,而相對幸運的人也被衝擊波直接震暈,髒器受損,很難說能不能活下來。

  稍遠的地方,烈風卷起沙塵撲到眾人臉上,他們下意識地隨著衝擊波向後撲倒,撞在地面上、石頭上、頭破血流。

  牲畜們早已驚了,無論是駱駝還是馬匹,全都瘋狂跳動企圖脫離韁繩的控制,在轉眼間一匹發狂的駱駝已經撞到了幾人,又踩斷了一個人的大腿。

  更遠處,商隊中最虔誠的那些教徒已經陷入了茫然,這樣的天罰,是往日裡伊瑪目常常說起的,可在今天,天罰降臨到他們自己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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