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在立國的時候,對科舉非常的重視,所以殿試的規格也遠超以前的那些朝代。
殿試的主要地方位於謹身殿,這些考生們天不亮就要起床。
電視對於朝廷來說是一件大事,所以殿試這天並沒有召開早朝。
太陽還沒有從地平線上升起來,陳松就早早地出了門。
為了不耽擱時間,今天乘坐著馬車去了皇宮。
來到皇宮之後,在宮中侍衛的帶領下,去了謹身殿。
謹身殿裡面,現在官員數量不多,基本上都是從禮部抽調出來的考官。
除此之外,至於其他的官員幾乎沒有。
當陳松走進謹身殿的時候,這些考官們在看向陳松時,臉色變了變。
盡管之前他們已經知道朱元璋要讓陳松來當考官,可現在在這個地方看見陳松,心裡依然不舒服。
陳松在大殿當中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了自己的位置。
位於皇位下方,考官所待的地方。
這個地方不大,倒也布置了幾張桌椅。
殿試隻考策問,所謂策問,就是時政題,考查考生們為政的能力,以及處理事情的能力。
陳松坐在自己的桌子前,老神在在,目不斜視,看都沒看周圍那些考官一眼。
周圍的那些考官們,眼神時不時的放在了陳松身上,臉上的怨恨噴薄而出。
這些考官們想不通,陳松又不會這些東西,為什麽還要把陳松弄過來?
難道是單純惡心人嗎?他們又不敢把氣撒在朱元璋的身上,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黎明刺破長空,考生們走進了謹身殿。
朱元璋高坐皇位,這些考生山呼萬歲,迎面而拜。
黃子澄因為是會元,所以站在最前面,齊泰緊隨其後。
行完禮,就要開始考試。
宮中的侍衛抬著桌椅從外面進來,布置在大殿當中。
考生數量眾多,大殿面積有限,所以隊伍一直排到了外面。
一般來說,殿試的題目都是提前出好的,可這次不知道怎麽回事,朱元璋並沒有讓考官們提前出,而是在殿試的時候再出。
眾考生入座,宮中侍衛將要作答的紙張下發下去。
黃子黃子澄和齊泰位於最前面,兩人所在的位置緊緊相連,他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當中看到了肯定。
站在朱元璋下面的朱標走了出來,看著大殿當中的考生,高聲道:“此次殿試,由考官當場出題,每個考官出一題,目前總共有八個考官,共八個題目。
限時一天作答,日暮時交卷,三天之後放榜。”
朱標言簡意賅,說出了這次殿試的種種要求。
第一個考官站了起來,這是如今的禮部尚書。
眾考生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先進行自我介紹,然後說出了考題。
考題中規中矩,和往年沒有什麽不同,無非就是詢問考生該如何治理地方。
這些考官挨個說出了自己的問題,這些問題相差不大,幾乎都是一些民生問題,角度也並不刁鑽。
在輪到陳松的時候,陳松不慌不忙的站起,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道:“在下乃大明富平侯,陳松陳常青!”
此言一出,大殿當中的這些考生立刻騷動起來。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殿試會有陳松?
陳松不是新學創始人嗎?他什麽時候又成了考官?
這可是儒家理學的死敵,讓他當考官,實在是說不過去。
可高坐皇位的朱元璋臉上沒有任何波動,這些考生們也寂靜了下去。
這肯定是陛下的旨意,現在殿試就在眼前,還是小心一些為好,畢竟朱皇帝可不是其他人。
陳松將這些考生的反應看在眼裡,開口說道:“我的考題很簡單,那就是海禁與市舶司。
就這一個問題,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了!”
話音剛落,一個北方學子站了起來。
眾人的目光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朱標甚至詢問:“可有疑惑?”
這個學子一臉難受,操著朱標和朱元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學生籍貫山西,從未見過大海,對海禁的了解也僅限於朝廷公文,而且對市舶司了解也不深,所以,此題學生答不出來!”
沒有任何扭捏,也沒有任何遲疑,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倒是人之常情,畢竟此事又不是後世,後世的人就算沒有見過大海,但通過那些社交軟件或多或少也見過。
可這個時代的人,如果一出生沒有見過大海,那麽有可能這輩子就見不到大海。
這個學生說完話,當下就有十來個學生開始附和。
朱元璋和朱標看向陳松,意思不言而喻。
陳松也沒有過多的遲疑,說道:“既然如此的話,那這個問題就由南方學子進行回答,至於北方學子,則回答這個問題:
面對草原強敵,該如何做,才能徹底的平複草原!
這就是我的問題!”
這個問題難嗎?確實很難,從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解決,可到現在依然沒有解決。
但要說不難吧,也確實不難。歷史上那麽多能人都沒有辦法解決,憑什麽我們這些學子就能夠解決?
隻好寫一些萬金油之類的回答。
見沒有人再提出疑問,陳松坐了下來。
眾考生開始提筆,開始答卷。
朱元璋不管做什麽事情都非常的負責,所以這次殿試,朱元璋會從頭陪到尾。
從洪武朝之後,再也沒有一個皇帝能向朱元璋如此勤勞,更多的時候,殿試只是一個象征,皇帝只露一個面,剩下的就交給大臣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間已經是中午。
到了午飯時間,朱元璋也不會讓這些考生們餓著。
宮中會提供午飯,可也不要覺得午飯會很豐盛,朱元璋平時吃的都比較清淡,更別說是這些考生了。
不過都是一些饅頭,鹹菜,稀粥。
陳松這些考官們當然也會在大殿當中吃,陳松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碟鹹菜,一碗稀粥,兩個饅頭。
吃相也還好,不像那些禮部的官員那樣扭捏。
吃完飯,自然有人收拾東西,吃飽喝足之後,陳松的目光又來到了這些考生的身上。
站了起來,開始在大殿當中轉悠,時不時的看著考生如何作答。
禮部的那些考官們看著如此模樣的陳松,都是一幅怨恨模樣,生怕陳松故意這樣,然後打擾考生們回答問題。
陳松的行為告訴他們,他們想多了。陳松也就只是隨便轉轉,再者,朱元璋都沒有說什麽,他們這些人還想說什麽?
日暮時分,開始收卷。
所有的試卷被分成八份,糊住名字,放在了這八個考官的桌子上。
試卷的數量很多,足有上百份,可分成八份的話,也不算太多。
朱元璋也沒有離開,他將謹身殿當成了禦書房,批閱著奏折。
按理來說,這些試卷評判完畢之後,要挑選出十份上佳的試卷,然後交由朱元璋進行評閱。
可就在挑選這十份上佳試卷的時候,陳松和其他的那些考官出現了分歧。
分歧主要體現在齊泰的試卷上,因為糊住了名字,所以陳松並不知道,這就是齊泰的試卷,只是覺得這張試卷很扯淡。
這張試卷上,回答的是陳松關於海禁和市舶司的問題。
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他的回答竟然是,海禁應該一直推行,應該廢除市舶司。
最好將,和海貿有關的所有東西全部毀掉。
這樣的試卷,陳松又怎麽可能讓他通過呢?又怎麽可能將其列為那十份上佳試卷呢?
可這份試卷的作答方式,文筆措辭,非常對其他幾個考官的胃口,所以,他們覺得,海禁之事,只要言之有理便可,不一定非得做出一個確切的回答,所以這份試卷應該列為那十份上佳試卷。
陳松一個人,他又不是諸葛亮,又怎麽能說的過來呢?
眾人的吵鬧聲引起了朱元璋的注意,放下手中的奏折,朱元璋朝著眾人看來,“在說些什麽?”
一旁的朱標走了下來,來到陳松等人面前。
陳松站起,將齊泰的那份試卷拿起,說道:“這張試卷上回答的問題是海禁與市舶司之事,通篇措辭瑰麗,可沒有一句話說在點子上。
通篇讀下來,主要目的就是一個,那就是廢除市舶司,推行海禁。至於為什麽要廢除市舶司,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好像就是為了廢除市舶司而廢除市舶司!”
朱標皺著眉頭,從陳松的手中接過這張試卷。
越看臉色越陰沉,最後他直接拿著這張試卷去找朱元璋。
朱元璋從朱標的手中接過這張試卷,認認真真的看著。
只看到一半,氣就不打一處來。
不停的拍著桌子,罵道:“胡言亂語,說的毫無道理。市舶司豈能說廢除就廢除?要是能說出個所以然,那倒也沒什麽,可通篇全部都是之乎者也,聖人言,這能解決什麽問題?
聖人那個時候,哪裡有市舶司,哪裡有海商?不取他罷,列為第三甲吧!”
朱元璋直接給這張試卷判了死刑,第三甲,同進士出身,這是最差的。
朱標又將這張試卷拿了下去,除了陳松之外的那些考官,見朱元璋都已經拍板而定,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只是更憎恨起陳松來。
這些人的變化,陳松自然能感受得到,只不過,虱子多了不怕咬,陳松又何必在乎?
……
一個晚上的時間,關於殿試的那些東西差不多全部弄了出來。
排名的名額也全部排列了出來,只不過,令陳松意外的是,黃子澄竟然位列探花,是個名副其實的探花郎。
當陳松看到黃子澄的名字時,頗為驚訝。
他和齊泰可是建文年間大名鼎鼎的豬隊友,可沒有想到,竟然能成為探花,而且還是在自己的監督之下。
想來也是有幾分本事,只可惜陳松不知道黃子澄的試卷到底是不是自己評判的,畢竟將名字登記之後,就會封存,陳松就算是大明富平侯,也沒有權限查看。
陳松出宮的時候,天已經黢黑,作為朱元璋最信任的大臣,陳松是由朱元璋派人送回去了,至於其他的那些官員,卻是自己回去的。
這個時候的齊泰和黃子澄並不知道他們的命運已經開始不同,坐在一家距離皇宮比較遠的客棧裡,兩人推杯換盞,有說有笑的喝著酒。
客棧已經打烊,大門已經關上,可因為兩人還坐在大堂,所以店小二還要忙。
店小二可不敢有什麽不滿,這個都是未來的官老爺,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殿試基本上不會淘汰考生,除非是寫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話。
所以說,他們兩人並不擔心自己被淘汰。
齊泰舉起酒杯,朝著黃子澄敬酒,笑著說道:“黃兄,我感覺我這次把握很大,就算進不了頭甲,二甲進士卻也是手拿把掐。
今天關於海禁的那篇文章,我寫的可是洋洋灑灑引經據典。這個陳松鐵了心的要為難咱們,我就要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做讀書人的脊梁!”
黃子澄也回敬了一杯酒,只是在聽到齊泰這番話時,有些疑惑。
“聽齊兄這話,該不會直接同意了海禁?”
“對,說的沒錯。就要實行海禁,倭寇自海上來,海盜自海上來。前一陣子,廣州府不是讓海盜襲擊了一番嗎?要是有海禁的話,哪裡能有這件事?說到底,朝廷就是應該推行海禁!”齊泰得意揚揚,就仿佛自己是未卜先知的神明一樣。
“唉!”
黃子澄沒來由的歎道:“齊兄啊齊兄,你怎麽能這也寫呢?不能這麽寫啊!”
“這是為何?”齊泰更疑惑了。
“海禁被廢,這是大勢所趨,已經阻擋不住。陛下已經下令,要重開好幾所市舶司,這個時候,你公然和朝廷政令唱反調,你覺得你能落著好嗎?”黃子澄語重心長。
齊泰還是那副傻白甜的模樣,“這是為何?市舶司不是姓陳的弄出來的嗎?反對這個政策,不就剛好體現出我們讀書人的風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