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目光炯炯有神,看著天上的太陽,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消失。
“此計甚毒,而且也能夠很好地解決草原的問題,就算目前這幾年解決不了。但如果按照他所說的來辦,在英兒的手裡應該就能夠將草原的問題差不多解決掉!”
朱元璋自言自語的說著。
在朱元璋看來,按照陳松的辦法,如果解決草原問題的話,差不多需要五六十年的時間。
可能朱元璋自己看不到五六十年後的場景了,可能朱標也看不到了,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朱雄英是肯定能看到的,陳松也能看到。
也就是說,在自己的大孫手中,草原的問題將會被徹底的解決掉。
想到這裡,朱元璋的心情松快很多,整個人仿佛在一瞬間年輕了好多歲。
開始在禦書房外面溜達,趁著現在心情好,溜達了沒一會兒便去了坤寧宮。
陳松回到了寶鈔行事衙門,他也完成了自己的事情。
之前陳松在禦書房的時候,向朱元璋說了該開始發行寶鈔的事情。
朱元璋對寶鈔肯定沒有陳松懂得多,所以就同意了陳松的請求。
當天下午,戶部的文書就推行了下來。
不管怎麽說,寶鈔總歸是掛在戶部的下面。
朱元璋命令戶部頒行陳松的規定,戶部本來是不願意頒行的,因為朱元璋下發下來的那些規定,全部都是得罪人的。
廢除舊式大明通行寶鈔,光這一條規定,就能夠將滿朝勳貴全部得罪的精光。
可是朱元璋的命令就是這樣的,戶部就算再怎麽不願意,也得硬著頭皮將這條命令頒行天下。
沒有辦法,戶部隻好按照朱元璋的命令來做這件事。
第二天早上早朝過後,戶部的命令就已經發到了六部衙門,應天府城中的官衙,也基本上知道了這件事情。
當天下午,應天府下面的那些州縣也都知道了這件事。
也就三四天的功夫,這些事情傳遍了整個應天府,而且還在不斷的往遠處傳播。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中的這些勳貴們罵罵咧咧,他們憤怒無比,他們恨不得將陳松直接撕碎。
朱元璋往常會給這些勳貴賞賜大量的寶鈔,雖然朱元璋並不覺得寶鈔是錢,可他規定寶鈔就是錢。
這些勳貴們花費寶鈔的機會也不是很大,寶鈔畢竟是寶鈔,在洪武年間價格也算堅挺,所以多多少少也能算成是自己的財產。
可是戶部頒行的規定,直接讓這些勳貴家中的寶鈔變成了廢紙一張。
這能讓他們如何心安?
藍玉又開始在自己家的後院當中揍著孩子,一邊揍一邊罵:“這個陳松,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又整出了這個么蛾子。還什麽廢除舊寶鈔?廢除這些寶鈔,那麽不就變成了廢紙一張?該死的東西!”
說話之間,郭英在藍府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後院。
也就是郭英了,也就是這些淮西武將集團了,要是尋常人,又怎麽可能來到後院呢?
藍玉扔下手中的鞋子,右腳托起,指了指身後被綁在樹上的一個半大的小子,看向管家:“將這小兔崽子放下來,找個郎中好生看病!”
說完話,藍玉走到了郭英的面前。
這個時候的郭英甚至看都沒看一眼藍玉身後的孩子,臉上滿是著急,急吼吼地衝著藍玉吼道:“藍兄,大事不好了。自從戶部頒行了新的寶鈔規定之後,老舊的寶鈔價格瞬間崩盤,現在一貫鈔甚至連二錢銀子都比不上。再這樣下去,恐怕就成了廢紙一張了!”
藍玉面目陰冷,譏諷的道:“陳松以為我沒有辦法,殊不知我早已經想到了對策!”
郭英見藍玉這樣說,定了定心神,急忙問道:“什麽辦法?藍兄要是有什麽辦法,快趕緊說出來啊,我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家中的寶鈔一大堆,眼看著變成了廢紙一張,再這樣下去,這個家都要散了!”
藍玉的臉色變了變了,時不時的露出猙獰的臉色,“你別著急,戶部在頒行新規定的時候,不是說舊寶鈔可以兌換新寶鈔嗎?
到時候咱們就用這些舊寶鈔來兌換新寶鈔,而且,不是說新寶鈔可以換食鹽嗎?到時候咱們就用換過來的新寶鈔去兌換食鹽!”
說到這裡,藍玉壓低了聲音,他湊到郭英的耳朵旁,小聲的嘀咕著:“大明朝的鹽能有多少?無非就是那麽多,他陳松將這些食鹽拿出來,市面上的鹽不就少了嗎?這價格不就上來了嗎?物以稀為貴,然後咱們再想辦法將咱們的食鹽拋售出去!
一轉手間,就能將舊寶鈔全部換成白銀!到時候京城內物價肯定飛漲,我倒要看看,陳松還有什麽說頭!”
藍玉的目光逐漸陰冷的下去,如果按他說的這樣來做,如果陳松真的沒有足夠的食鹽,那麽真的會被藍玉的這個辦法給打擊的一蹶不振。
只可惜,他藍玉打錯了算盤念錯了經。
在這些淮西武將集團當中,藍玉的威望沒有徐達的高。
可別忘了藍玉的身份,他是常遇春的妻弟,而常遇春的女兒又是當今太孫殿下的母親。
有這一層關系在,這些淮西武將或多或少都要給藍玉幾分面子。
藍玉也沒有任何避嫌,帶著人直接去了常府。
雖然常茂被封鄭國公,可他並沒有在外面開府,依然住在老宅。
一家子人目前還都住在這個地方。
今天也沒有什麽事,所以常家三兄弟都在家。
藍玉前來拜訪,作為老親戚,還是常家三兄弟的舅舅,自然就坐在了主位上。
親娘舅大,藍玉在常府也有著不錯的威望,只要不是什麽原則性的問題,常家三兄弟一般都會聽藍玉的。
喝了幾碗茶,藍玉這才悠悠開口:“不知道你們對戶部新頒行的規定如何看?”
坐在下首位置的常茂,一臉無奈,道:“還能怎麽辦?當然是順其自然了,看起來是戶部頒行的,其實是陛下的旨意。事情都已經到這份上了,還能說什麽?”
常升也是這樣的說辭,只不過要比常茂糾結許多,“只可惜家中寶鈔數量眾多,現在一紙命令,這些寶鈔全都變成了廢紙。
雖然說舊寶鈔能夠兌換新寶鈔,可誰知道對方的比例是怎麽樣的?萬一他們壓價呢?咱們還一直和他們耗?咱們根本就耗不起!
現在市面上的就寶鈔價格一跌再跌,甚至很多人都不認了,馬上就變成廢紙一張了,要是咱們再不前去兌換新寶鈔,恐怕到時候就真的全部打了水漂!”
大廳當中愁雲慘淡,常家三兄弟的臉色都不好看。
在明初這個大環境裡,這些勳貴們的家底是遠遠有限的。
而朱元璋賞賜的那些寶鈔,就成了他們家中數量最多的東西。
這些東西往往充斥著他們的庫房,也充斥著他們的臉面。
不管怎麽說,寶鈔也是錢。
可現在,戶部這一紙規定。以前的寶鈔瞬間成了廢紙,在缺少來錢道路的洪武年,對於勳貴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常家三兄弟非常不舍,可是一至此,他們能有什麽辦法?
藍玉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手中的茶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聲音洪亮了很多,“如果我有辦法呢?”
常家三兄弟全都看向藍玉,常茂的眼睛瞬間圓瞪,他想不通,在這隔間要關頭會有什麽辦法?
難道說,公然抗爭?這不現實,這是白扯。
就算帶著所有的勳貴一起鬧事,估計也就是朱元璋一巴掌的事兒。
這是陛下規定下來的事情,誰能夠怎麽辦?
“老舅,你應該不會,想著帶著我們一起抗爭吧?”常茂有些擔心,他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有什麽好的辦法。
藍玉鐵不成鋼,指著常茂,“我藍玉有幾顆腦袋夠陛下砍的?我是吃了熊心豹子,敢帶著你們去抗爭?
我說的這個辦法是這樣的……”
藍玉將之前說給郭英的那個辦法說了。
常家三兄弟的眼睛逐漸大亮,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藍玉捏著下巴上的胡子,老神在在的道:“京城當中能有多少寶鈔?大部分不都在咱們這些勳貴的手中?只要咱們這些勳貴聯合起來,將所有的寶鈔集中在一起,然後一起向戶部兌換。
這麽多年印製出來的寶鈔數量可不少啊,用這些寶鈔說不定還能和戶部那些官講講價。就算不能講價,換成新寶鈔之後,反手就兌換成食鹽,然後再賣出去,變成真金白銀!
如今市面上的寶鈔價格一降再降,這未嘗不是一個大好時機,咱們可以大肆收購,然後一起兌換!”
藍玉的聲音極富誘惑力,他說道:“你們不想想,雖然之前朝廷一直規定,寶鈔是正兒八經的錢幣,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廢紙一張。這次正是將這些廢紙變成真金白銀的大好時機啊!”
常茂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那就聽老舅的,那就這樣搞!”
老二和老三卻面露躊躇,兩個人和陳松或多或少都有著淵源,雖然這個規定是戶部推行出來的,可說到底還是從陳松那邊出來的。
兩人和陳松之間還有著師生的名份,要是這麽搞,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常茂將兩人的表情看在眼中,作為老大哥,如何不清楚他們兩人心裡想的什麽。
聲音低沉了幾分,常茂說道:“我現在是鄭國公,以後是要分府的,而二弟以後肯定是要承襲父親爵位的,老三以後肯定也要成家立業。
咱們家就這麽大,如果不將家中的那些寶鈔全部兌換成真金白銀,那以後該怎麽辦?”
常升面露難色,“大哥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陳先生畢竟和我們……”
“陳先生?什麽陳先生?”話還沒說完,就被藍玉直接打斷。
聲音冷冽了許多,“就陳松那個家夥,還配叫他先生?叫他遊方郎中還差不多,庸醫一個!”
藍玉心裡又燒起了妒火,陛下寵著他,太子寵著他,太孫敬著他,現在就連自己的外甥,也給陳松說話。
這是什麽世道?以前自己可是這些人最親近的人,現在怎麽全部顛倒過來了?
表面上沒有說什麽,可心裡就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話不能這麽說,是,他是你們的先生,可是你們以後的生活他會管嗎?你們以後的衣食住行他會管嗎?尊師重道,這是朝廷一直推行的,可不管怎麽說,日子是咱們自己過的,總要過得好一些……”
藍玉耐著性子,給幾人說道。
藍玉畢竟是他們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光是這個身份擺在這裡,他們就很難拒絕,藍玉終於說服了他們。
藍玉走出常府之後,又去了其他的地方。
藍玉的目的是要將淮西武將集團所有的人全部聯系一遍,將這些人全部團結起來,對抗陳松的寶鈔之事。
有時候,都不知道藍玉到底是聰明還是蠢笨。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觸犯一些禁忌嗎?
……
寶鈔督辦總衙門,大門外面擺放了很多桌子,桌子後面坐著衙門的帳房。
這是兌換舊寶鈔的攤位,畢竟是錢,所以在周圍守衛著大量的兵馬。
自從戶部頒行了那個規矩之後,幾乎每天前來兌換寶鈔的人都非常多。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平民老百姓,他們抗拒風險的能力非常的小。
他們更相信真金白銀,可事到如今,不兌換又能如何呢?
陳松帶著人在這裡轉悠著,看著事情進行的如何。
寶鈔行事衙門距離戶部不遠,就在皇宮外面,面積不小,是朱元璋特意批出來的。
這裡是皇宮重地,就算有人要鬧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今天和之前差不多,沒有什麽意外,陳松轉了一會兒之後,就打算離開。
剛剛走出人群,陳松卻見到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不是齊泰,又是誰?
他跟著幾個禮部的小官,在附近轉悠,似是禮部官員給他們講解著什麽。
“過幾天就是殿試,大概是給他們這些人講解禮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