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該死的陳祖義,簡直就是該死的畜生,過路費不少交,到頭來竟然如此殘害百姓,戕害水手,其罪可誅,不誅其九族,無法消減俺心頭之恨。”
朱元璋將手中的奏疏狠狠地摔在地上,大聲的喝罵著。
作為皇帝,讓官船偽裝民船給陳祖義交過路費,都已經足夠丟臉了,現在這次,更是將朱元璋的臉扇的啪啪作響。
搶錢事小,殺人事大,要是不能將陳祖義緝拿歸案,受害者的在天之靈無法安息不說,大明的臉,還被這樣一個小角色抽的劈啪作響。
禦書房中的太監們急忙跪在地上,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惹到朱元璋。
“讓湯和陳松他們進宮,速度一定要快!”
朱元璋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慶童,大聲的喊道。
慶童不敢耽擱時間,急匆匆的往外面跑去。
沒過多久,陳松湯和以及俞敏站在了禦書房中。
朱元璋坐在上面,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這是廣州府送來的奏疏,你們看看!”朱元璋將滿是灰塵的奏疏交給了慶童,慶童急忙拿著奏疏,走了下去。
湯和率先接過奏疏,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奏疏上面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大到無法接受的那種。
看到這裡,湯和頭皮發麻。
自己這水師統領還沒有走馬上任,廣州府就被陳祖義這個家夥禍害成這個樣子,這對湯和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湯和將手中的奏疏交給了陳松,他本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陳松看著奏疏上面的內容,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其實並不意外,陳祖義這種人,本來就是刀頭舔血的東西,他要是就能如此安定下來,那他就不叫陳祖義了。
陳松看完之後,將奏疏交給了俞敏。
等所有人將奏疏看完之後,禦書房陷入寂靜當中,幾乎沒有一個人說話。
禦書房中寂靜的只能聽到呼吸聲,陳松臉色陰沉的在想著這些事情。
“你們有什麽看法,如今情況該如何?當務之急,該如何?陳祖義這廝搶奪船隻,殺人無數,要是因為朝廷水師尚未組建成功,就放棄追殺他,那朝廷的威嚴該如何?”
朱元璋冷冷的看了幾人一眼,定下了基本基調。
這些事情,不能就此算了,陳祖義這個家夥為非作歹,到處燒殺搶掠,要是因為水師現在還沒有組建成功,從而就放棄對他的追殺,那朝廷的臉面該放在哪裡?
這對朱元璋來說,是沒有辦法忍受的。
湯和面露難色,不是湯和不痛恨陳祖義,實在是朝廷現在沒有多余的實力啊。
朱元璋看向湯和,質問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說出來聽聽,必須要讓陳祖義這個家夥付出代價!”
看著朱元璋看過來的目光,湯和壓力倍增。
如今,朝廷水師還遙遙無期,手中沒有兵馬,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中沒有兵馬,也沒有辦法和陳祖義血拚。
湯和也沒有什麽辦法啊,手中沒有兵馬,只能被動挨打,又能如何呢?
見湯和什麽都沒說,朱元璋又將目光放在了陳松的身上。
看著陳松,朱元璋質問道:“俺問你,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陳松確實有辦法,那就是將大明海防司調到廣州府那裡去,讓大明海防司去攻打陳祖義。
當這個辦法好嗎?這根本就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大明海防司在松江府市舶司那裡屢戰屢勝這沒有假,但那裡的情況和南洋根本就是兩回事。
倭寇的船隻,都只是一些小舢板,基本上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在俞敏的進攻之下,這些人哪裡會是俞敏的對手?
可是陳祖義就不一樣,陳祖義在南洋經營多年,背靠著這麽一個金山,這麽多年以來,獲得了無數的財富。
加上元末明初,沿海的百姓大量往南洋跑去,這讓陳祖義的勢力不斷膨脹。
這麽多年以來,陳祖義的實力,可要比那些烏合之眾的倭寇強上很多。
加上南洋又是陳祖義的大本營,大明海防司的實力雖然不錯,但要是在南洋和陳祖義作戰,未必就能打過陳祖義。
補給困難,要是沒有充足的補給,在南洋,陳祖義磨都能將俞敏磨死。
這個辦法實在太過危險,陳松不打算說出來。
當朱元璋看向陳松的時候,陳松低下了頭,什麽都沒有說。
朱元璋臉上有一些失望,不過,他還是不相信陳松就真的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常青啊,你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難道,俺大明萬裡海疆,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被這些賊子踐踏?”朱元璋的聲音又大力幾分,火氣也大了不少。
朱元璋是一個雄主,陳祖義這種明目張膽的挑釁,朱元璋如何能忍?
陳松還是剛才那副樣子,什麽都沒有說。
人在氣頭上,判斷力往往會下降,朱元璋會不會這樣,陳松不清楚。
陳松不能賭,大明海防司是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家底,要是就這麽拉到南洋給禍害了,那陳松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見陳松和湯和都沒有說話,朱元璋有些惱怒。
自己最看好的兩個人,現在都沒有辦法,朱元璋當然很憤怒。
憤怒的朱元璋就要開口罵人。
“你們這些官,拿著朝廷的俸祿,結果呢?讓你們做一件事,你們都沒有辦法。現在眼睜睜的看著朝廷被陳祖義這個家夥肆無忌憚的羞辱,你們這些大臣,竟然一丁點辦法都沒有,簡直丟臉,丟臉!”
朱元璋在幾人的面前走來走去,指著幾人的鼻子,大聲的罵著。
朱元璋是一個性情中人,有功就賞,有錯就罰,沒有辦法為朝廷排憂解難,就罵。
朱元璋就是這樣的人,有時候,罵人,不一定就是看不上你。
罵了好長一段時間,朱元璋罵累了,又坐了回去。
禦書房重新恢復了寂靜,寂靜的只能聽到朱元璋那粗壯的呼吸聲。
過了好長一會兒,朱元璋看向俞敏。
陳松和湯和都沒有辦法,那不如問問這個小將,說不定,這個小將有什麽辦法。
想到這裡,朱元璋調整了一下心態,於是開口問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在古代,能被皇帝親自聖詢,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之前俞敏拜見過朱元璋一次,可那個時候,朱元璋只是詢問了一些關於大明水師的事情,並沒有實質性的問題。
現在,朱元璋再次詢問,而且還是這種關鍵性的問題,俞敏難免激動。
為了防止表現的操之過急,俞敏沒有操之過急的回答。
稍微思索之後,俞敏緩緩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如將大明海防司拉到廣州府,前去震懾陳祖義。”
陳松臉色一震,旋即搖了搖頭。沒想到,這個辦法,還是被拿了出來。
陳松側過身子,看向站在自己後面的俞敏,微微搖了搖頭。
俞敏在看到陳松的反應之後,稍微愣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陳松會在自己說出自己的辦法之後,是這樣的反應。
可現在話已經說出口了,難道還要收回來嗎?皇帝已經將自己所說的那些話聽了過去,此事要是反悔,要是什麽都不說,那豈不成了欺君之罪?
來不及細想,朱元璋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個辦法可行?大明海防司的規模,俺也知一二,如果讓大明海防司打陳祖義,你如何保證能夠將陳祖義打敗?如果打不過陳祖義,那大明海防司,又何去何從?在南洋作戰,畢竟遠離大明,補給不足,運輸線太長,一旦太過深入,勢必會被陳祖義層層包圍。
而如今,大明現在只有這麽一個海防司,如果被陳祖義包圍,恐怕連援軍都沒有,一旦海防司全軍覆沒,松江府市舶司也會出問題!你的赤膽忠心,俺可以理解,但這個辦法以後就不要再說了!”
朱元璋雖然很著急,雖然很憤怒,但他並沒有失去理智,什麽辦法行,什麽辦法不行,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讓大明海防司去南洋作戰,這根本就不行。大明海防司的那些戰船,就算威力再大,也架不住敵軍人馬多。
陳松聽著朱元璋所說的這些話,微微松了一口氣。
朱元璋打了一輩子仗,又怎麽能不明白這些道理呢?
朱元璋的聲音落下之後,禦書房中又陷入了寂靜。
這本來就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在沒有實力絕對成型之前,想要解決陳祖義這個禍患,簡直難於登上青天。
陳松何嘗不想將陳祖義解決掉?可手中沒有兵馬,沒有戰船,不過是一句空話罷了。
幾人商議了半天,也沒商議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這讓朱元璋極為惱火,就好像鼓起勇氣鼓起力氣,想要痛揍一個敵人,卻發現那個敵人站在千裡之外,無論自己怎樣用力,都打不到敵人身上去。
漫長的沉默之後,朱元璋率先開口:“你們先下去吧,好好商量一下大明水師的事情,爭取在五年之內,讓大明水師擁有戰鬥力!”
朱元璋也不得不認清這個現實,有些時候,人總是要向生活妥協。
就算貴為皇帝的朱元璋也是一樣,手中沒有力量,只能任人宰割。
這個時代的朱元璋要比歷史上好上不知道多少,歷史上的他,在面對陳祖義的燒殺搶掠時,沒有任何反製的措施,只有派出使者抗議自己的憤怒。
可那些使者無一例外,幾乎被陳祖義全部殺掉,也就在他兒子朱棣的手中,才將陳祖義這個禍害除掉。
陳松走出禦書房,走出皇宮,埋頭往前趕路。
俞敏看著前面的陳松,快走兩步追了上去。
他靜靜地跟在陳松的身後,也不說話,也不加快速度。
許久之後,陳松停下了腳步,側過身子,看著俞敏,問道:“你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問吧,不要藏著掖著!”
俞敏有些遲疑,考慮再三之後,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人,為何您不讓在下在陛下面前說這個辦法?”俞敏問道。
“你覺得這個辦法如何?你覺得這個辦法行不行?在說出這個辦法之前,你要確定你的目的是什麽,你要達成怎麽樣的目的,這個辦法說出來之後,你能不能實施下去?如果能實施下去的話,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這個代價朝廷能不能接受?如果沒有考慮清楚這些事,貿然說出自己的辦法,那不是為陛下分憂,那是在抖機靈!”
陳松此番話說得毫不留情,沒有任何給俞敏留臉的意思。
陳松也能猜到俞敏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辦法,不是說俞敏沒有頭腦沒有腦子。
能在海面上屢次擊敗倭寇的將軍,又怎麽可能會是簡單人物呢?
不過是想在朱元璋的面前表現自己,不過是想加重朱元璋對自己的印象。
這點是人之常情,陳松也能理解。
“你以為陛下想不到這個辦法?陛下出生微末,一輩子都在打仗,哪裡會想不到這個辦法?今天陛下給你留臉了,沒有直接戳穿你,要是換個人,或者換個時間,估計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陳松語重心長地說道。
“不管在什麽時候,想問題都要想的全面一些,我知道你這是急於在陛下面前表現自己, 但也要分時候,不要這麽倉促,也不要讓自己太過愚蠢。
你以為我會認為你這是拋棄了我,而向陛下表忠心,感到憤怒嗎?如果你是這樣想的,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我這人沒有什麽別的優點,但也不會嫉妒人到這種程度。”陳松語氣非常冷淡,這還是陳松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和語氣,和俞敏說話。
俞敏低下了頭,他被陳松的這番話說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此時的他非常慚愧,剛才恍惚之間,他有了陳松所說的那種感覺。
“那,那以後該怎麽辦?”俞敏慚愧的問道。
“還能怎麽辦?順其自然!陳祖義為禍廣州府,這本來就是一件無解的事情,在大明水師沒有訓練出來之前,朝廷對陳祖義,幾乎沒有任何反製的措施。不然,陛下能忍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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