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內。
朱翊鈞坐在湖邊,靠著椅子,拿著魚竿在釣魚。
這是他最近喜歡上的一項活動。
在朱翊鈞的旁邊,是抓耳撓腮的潞王,他身邊也放著桌子和漁具,跟著朱翊鈞一起釣魚。
在不遠處,幾位公主在玩鬧。
李太后和陳太后也來了,坐在不遠處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聊天。
氣氛安靜而和諧,到處是歡樂祥和的景象。
朱翊鈞看了一眼抓耳撓腮的潞王,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潞王直接就被嚇了一個哆嗦,轉頭看了一眼大哥,見他正盯著自己,連忙正襟危坐。
我什麽都沒乾,你別說我。
最近他是越來越害怕這個大哥了。倒不是說大哥對他不好,而是實在太好了,皇宮裡面各種上來的新東西、各種上來的貢品,大哥都會分他一份。
甚至有的時候,妹妹那裡沒有的,他這裡都有。
除了母后以外,皇宮裡面就是潞王的待遇最好。誰都知道皇帝兄友弟恭,對他這位弟弟十分照顧,皇宮內外都是交口稱讚。
只不過自家人知自家事,潞王真心覺得不好過。
大哥每天都會帶著他讀書,要求非常的嚴格,不斷地考核他。
他不乖,大哥就找到母后那裡告狀,然後母后就會收拾他;有的時候不告狀,大哥也會親自收拾他。
關鍵問題是潞王還比不上大哥,同樣的學東西,大哥比他記得好、背得快。大哥會,他就不會,這叫什麽事?
這麽一比下來,潞王都快傳出愚鈍的名聲了。母后每次見到他都告訴他要努力、要向皇兄學習。
除此之外,大哥還每天帶他鍛煉身體,他也跑不過,跳也跳不過。每天都累得臭死,結果還是不行。
據說大哥已經請了人來當武術老師,到時候也會把他帶上。
想到那一幕,潞王就打了一個哆嗦,抬起頭看著天空,覺得皇宮生活暗無天日。
什麽時候成年啊?
我好想離開京城去封地啊!
看著弟弟,朱翊鈞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子表現很不錯,聽說這小子想提前就藩,這怎麽能答應呢?
自己可是一個孝順的兒子,母后心疼小兒子不想讓他走,自己就不讓他走。
好好的在母后身邊陪著吧,什麽時候母后去世,什麽時候再考慮就藩的事情。
在這之前,他想走,不可能。說到什麽大明的祖宗規矩,自己還可以利用一下。
張宏悄悄來到朱翊鈞的面前,躬身低聲說道:“陛下,有臣子上了題本。”
朱翊鈞沒有遲疑,伸出了手。
張宏連忙將題本呈了上去,隨後便有些擔心的站在了一邊。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皇宮裡面的事情還沒查清楚,外面這些人就又鬧事了。
這是一份很平常的題本,言辭也很溫和。但是說到那件事情,讓張宏覺得又要出事了。
題本上的內容很簡單,說的就是張居正張閣老奪情的事情:
既然張閣老已經臥病在床,可見其與思念父親,想要回去盡孝。
我們都知道陛下需要張閣老,可是現實不允許,不如陛下把人放回去,讓他回去盡孝吧,順便調養身體,把身體養好了再回來。
至於朝堂上的大局,可以選擇一個有經驗、能做事的老臣來擔任,相信肯定能夠堅持到張閣老守孝回來。
在這份題本上,
對方甚至都沒有提這位老臣是誰,這明顯就是一個試探,想看一看皇帝的態度。 看著看著,朱翊鈞嘴角扯出了一個笑容。
自己的猜想果然沒錯,只要放出一點風聲,立馬就會有人把這件事情變成現實。
無論是出於什麽目的,總會有人想伸一把手,甚至有可能有人覺得朝堂太平靜不好,需要亂一亂。
這樣的人就會伸手推一把,或者搞一些事情出來,讓朝堂上亂一亂。
每個人都有他們自身的利益,他想要從事件中獲利,就會想要事件按照他們想要的方向發展。有的時候借力打力,有的時候就是順勢而為。
朱翊鈞笑著伸手將題本遞給張宏,繼續看著水面說道:“留中吧。”
“是,陛下。”張宏雙手接過題本,神情有些遲疑。
顯然他也已經想到了什麽。
這只是一份普通的題本,上疏的也不過是一個禦史而已。
如果和上次一樣,這種人就應該讓錦衣衛抓起來,不說直接殺了,那也是要論罪的,至少也要罷官、發配。
可是沒有,皇帝只是把題本留中了。
有的時候沒有反應,恰恰就是一種反應。陛下這是要做什麽?
張宏有些遲疑,事情恐怕要向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等到題本拿走以後,朱翊鈞看了一眼陳矩問道:“讓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嗎?”
“回陛下,已經查得差不多了。”陳矩連忙低頭說道:“是張宏公公身邊的人走漏了消息。”
“這個人是張鯨,不過並不是他將消息告知太后,只是把消息漏出去,讓太后娘娘身邊的人聽到了。”
“都不讓人省心。”朱翊鈞歎了一口氣,隨手把吃餌的魚提溜了上來,摘了魚鉤後就扔到了魚簍裡,說道:“告訴張宏,讓他自己看著處理。這皇宮大內,什麽都可以管不住,可是這嘴要管住。”
“是,陛下。”陳矩連忙答應道:“奴婢回頭就和張公公去說。”
“好,”朱翊鈞點了點頭說道:“給張先生那邊透消息的人是他嗎?”
“是。”陳矩在一邊點頭說道:“奴婢盯了幾次,都是他派身邊的小太監去辦的。消息傳給了張閣老的管家遊七。”
“人人都想做馮保嗎?”朱翊鈞看著陳矩,笑著問道:“做馮保真的有那麽好嗎?你覺得做馮保怎麽樣?你想不想做馮保?”
“奴婢不想。”陳矩心神一震,連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躬身說道:“奴婢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只要能在陛下身邊好生的伺候,這就是奴婢的福分。”
“依奴婢看,張宏公公應是沒存這個心思。”說完,陳矩一臉小心翼翼地看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