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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衛莊稼》第8章 認親
  小護士那聲“有鬼呀”的平地驚呼,僅僅只是把自個兒嚇了個人仰馬翻,對於其他人而言,稍縱即逝的惶惑之後,分明就是鏗鏘激越的集結號,便是平日在家裡黑屋子裡偷偷摸摸溫習一下齋蘸儀式的道友安必道,此時也不避李偉功糾纏與否,循聲響應,快步進了病房。

  一乾人等陸續集結病房,儼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打鬼捉鬼”架勢!

  驚弓之鳥只有那個小護士,此刻蜷縮牆角,宛若受驚的鵪鶉瑟瑟發抖。

  周小羽端坐床沿,面對因他而起的短暫騷亂,一副若無其事的憨樣。看到眾人紛紛湧進屋子,這才演戲一般擺出人畜無害的樣子,縮一下脖子,擺上驚駭不已的表情,收起懸在床邊的雙腿,屁股摸索著後移,松垮了肩膀,雙腿彎曲,隆起膝蓋撐著下巴頜,雙臂合圍小腿,就那麽微睜雙眼癡癡傻傻看向對面屋頂昏暗一角。

  ……

  於眾人而言,現在,周小羽就是一寶貝疙瘩,還是那種披掛一身傳奇,匿跡江湖多年,突然王者歸來的絕世至寶。

  大家把病床圍了一圈,眾星捧月的架勢即可鑄就。

  本就在病房裡小憩的羅洪武兩口子,因為醫用器械托盤落地砸出的咣當當聲,率先醒來,迷迷糊糊四下裡張望,發現旁邊病床上直愣愣坐著一個人,正傻乎乎地打量他們。兩口子對望一眼,欣喜之色頃刻灑滿老臉,旋即扭頭目不轉睛盯著周小羽,不約而同地幽幽冒出一句話:

  “三兒,我的娃呀,你醒了呀!”

  羅洪武下了床,趿拉上鞋,小心翼翼靠近兒子病床,半跪著靠近床邊;肖麗蓉從那邊床尾,慢慢移步兒子病床邊,曲腿半蹲緩緩直腰,半邊屁股就那麽擱在床沿,懸浮著不敢坐瓷實,一手撐著床邊,一手就那麽摸索著,循序卻不敢漸進,生怕手上老繭傷到了什麽似得,就那麽虛擱在被子上,抖抖索索,躊躊躇躇,進退不忍,雙雙都再沒了言語。

  疾步進屋的李偉功,看到坐在床上的周小羽,兩手交合對搓了幾下,嘴裡似有所言,卻終歸沒有完整的話語吐出來,一口濃痰不識時務地湧了上來,楞是被他強壓著原路折回,抑製不住地梗著脖頸,發出硌吧硌吧的聲響。緊隨其後的安必道,慢了一步站在李偉功身後,顛著腳尖,眼瞅著周小羽,看了幾眼就不再巴望,安靜地立在李偉功身後,心裡面開始忐忑不安。

  韓柏光在診室裡正在給一個病人把脈,聽到驚呼,立馬起身,撂下病人,奪門而出。畢竟是見識過生老病死的醫生,情急之中還是不失穩重,進病房的時候,隨後就拉了一下門框邊的燈繩,昏暗的病房裡一下子亮堂了許多。

  韓柏光看到三羅子的病床被眾人圍得嚴嚴實實,很是疑惑,今天來醫院的人很少,怎麽一下子冒出這麽多人?

  韓柏光反應有點滯後,今天是三羅子的大限。

  三羅子父母心存希望,沒有想太多,倒是隊長李偉功想得深遠。今天三羅子醒來,萬事大吉,醒不來就得抬回村了。所以,李偉功來醫院之前,就安排了一些村人,晚一點趕著隊裡馬車到醫院。這幫人緊趕慢趕,恰好在李偉功和安必道一個在廁所裡,一個在廁所外僵持不下的時候,趕到了醫院門口,同樣是那聲驚呼,驅使他們蜂擁而入,擠進了並不寬敞的病房。

  奇跡來的太突然,

  奇跡來的太意外,

  所有人都收斂聲息,注視著三羅子。

  韓柏光扒拉開人牆,

自我平撫激動心情,貌似無心隨口說道:  “讓開一下,讓開一下,大家讓一讓,讓我看看三娃,這可真是醫學史上的奇跡呀!”

  李偉功如夢初醒,立馬招呼眾人散開,讓韓柏光湊近了病床。

  韓柏光俯身探手,試圖看看三羅子的眼皮,看看瞳孔是否有異樣。

  豈料,眼前這三羅子並非他們的三羅子,而是重生的周小羽。

  周小羽腦瓜轉得飛快,但是無論哪種腦回路,都無法讓他在這般情形之下,扼製住眾目睽睽之下如芒在背的感覺。

  此情此景,周小羽上輩子不曾遭遇。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蠻有溫度的呼吸,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飽含期許卻又純良深情的眼神,都是周小羽前世所不曾遇到的。

  人總是這樣,雖然千萬同類在這偌大星球上同生同存,但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同類排斥性,似乎是深埋每個人心底的炸彈,但凡不知對面姓甚名誰——陌生,似乎就意味著戕害、欺騙、背叛,別無他解。

  因為陌生,周小羽無所依仗。

  在沒有什麽可供倚重的陌生環境裡,身陷圍觀的中心,剛剛還很鎮定淡然的周小羽抑製不住地有點慌亂。

  這個面皮白淨帶著眼睛的男人,抻著白皙的手,居然像鑷子一般抻向自己的眼睛,這特麽是什麽情況?

  周小羽本能地後仰了一下身子,徐徐探來的手懸空停滯了。

  韓柏光很是窘迫,縮手,笑意盈盈地說道:

  “三娃,不認識我了,我是韓大夫呀!”

  如此一說,周小羽倒是急中生智,瞬間明白了當下情形,遂又故伎重演,低下頭,乜斜著眼神,雙手放在胸前的被面上摸索著,囁嚅道:

  “媽媽!”

  活脫脫一個傻子樣!

  韓柏光眉眼一凝,心想,大事不好,醒來的三羅子難道真成了傻子不成。心存疑慮卻不便明說,只能繼續試探。

  韓柏光指著床邊的肖麗蓉和羅洪武對周小羽說道:“三娃,你看看,這是你媽,這是你爸!”韓柏光努力把氣氛引導的平和慣常一點,繼續說:“怎麽了,三娃,睡了一覺,犯迷糊了,不認識爸媽了?”

  韓柏光不能趕急圖快。

  作為醫生,這個時候他清楚,意外創傷導致昏迷不醒多日的三羅子,此時奇跡般醒來,意識肯定混沌不堪。蘇醒之初,如若誘導不當,失憶、癡呆無可幸免,八成真就成傻子了。

  而且,各項生命特征全部正常,昏睡多日天安然生還,堪稱醫學奇跡,可是又因主治醫生采取的康復措施不當,奇跡轉瞬成了癡呆傻,韓柏光可不想樂極生悲,成為這醫學奇跡的終結者。

  緊要關頭,韓柏光免不了心下茫然,差點就手足無措了。

  不得不說,雖然被附近村民戲謔為“謅大夫”,但面對突發病情臨陣理性思考的定力還是有的。

  韓柏光眼角余光偷偷掃視一下,隊長李偉功、人群裡興許還有更加德高望重之輩,但,醫生就他韓柏光一人,面對病情,他不上誰上?

  向鎮上求援,路途遙遠交通不便,途中三羅子萬一再次昏迷過去怎麽辦?況且,此前羅洪武兩口子建議轉院,他曾義正言辭拒不同意,此時再行此舉,就不是唾面自乾的事情了,“謅大夫”肯定直接變成“揍大夫”了。而且,鎮上醫生不能讓其蘇醒,蘇醒之後,鎮上的醫生難道就有行之有效地康復措施嗎?燙手的山芋燙自己,也燙別人,自己都動了盡快脫手的心思,別人又怎麽願意接手。

  就這樣,韓柏光腹語半天,一個個問題問來問去,沒思謀出切實可行地施診措施,倒是把自己孤注一擲冒險一試的勇氣給激發出來了!

  既然人已蘇醒,說明三娃的病情理論上正在向利好發展。

  至少死翹翹是不可能了,

  植物人也不可能了,

  大不了,臥崗村多一個身強力壯眉清目秀的傻子罷了。

  人總是這樣,胡思亂想不可怕,只要能抓住稍縱即逝的閃爆點,往往就是起死回生絕地逢生的風水嶺。

  念及至此,韓柏光信心激增,在心底激情咆哮:

  加油,韓柏光,

  加油,韓柏光,

  加油,加油,你是最棒噠。

  矯正劣名,兜底逆襲,更待何時?

  再說,要是自己真就施診成功了呢?

  已經邁出可喜一步,再試探一下又有何妨?

  韓柏光很男人的給自己打氣鼓勁,一時雄心勃勃,居然真的有點熱淚盈眶的感動了。

  韓柏光很快理清思路,首要第一步,就是示意眾人離床遠一點,給病人足夠的空間,不要太靠前,而且一個個激動難抑的表情,也需要收斂控制一下,太過急切欣喜的眼神和表情,都會對病人形成壓力。

  當然,此中之理韓柏光現在無法對大家解釋,面對終年忙於農活的苦哈哈,解釋越多,只會適得其反,麻煩惹身。

  除了接下來必須要充當施診工具的羅洪武肖麗蓉兩口子,韓柏光很果斷地低聲命令其他人向後退,把那一張張布滿疑問和驚奇的臉龐退到陰影裡為止。

  一時間,病房裡旋起一陣陣竊竊私語聲,略有喧囂塵上的苗頭,韓柏光雙手再次下壓,適時製止。

  鴉雀無聲會誘發緊張,過於嘈雜容易惹起不安,韓柏光雙手下壓,力度把握恰到好處,病房即可安靜下來,但又不是那種令人森然的死寂。

  接下來,韓柏光心想,既然人之懵懂開言,嘴巴一張最先喊得是媽媽,那就繼續鼓勵他喊媽媽試試吧。

  周小羽剛才那聲似有若無的“媽媽”聲,給了韓柏光靈感。

  別無他術,順著病人的言行舉止,密切關注,適時引導,當下乃是不二法門。

  “媽——媽,再叫聲媽——媽!”韓柏光盡顯溫柔:“三娃,那是你媽媽,再叫一聲媽媽,你昏睡的這幾天,你媽媽幾乎沒合眼,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韓柏光母親般的柔聲細語,確實讓周小羽心安了不少。

  同樣平靜下來的周小羽開始繼續謀劃融入這個世界的方式方法了。

  周小羽很快否定了先前斷定原主孤家寡人獨守病床的自以為是,心裡已然十分篤定,原主的親情關系還是非常豐厚的。再次偷偷瞟一眼圍觀眾人,陌生依舊,但是,他明白,這些都是原主的親人,至少都是鄉裡鄉親的。

  融入這個陌生世界,先從認識親人,重溫親情開始吧。

  韓柏光的鼓勵,讓周小羽明白,剛才面對黑暗空間裡的試探看來是正確的,那就接著表演了。

  愣怔一下,周小羽再次囁嚅道:“媽媽,這是哪兒呀?”

  話語未落,周小羽臉色潮紅,面露羞赧之色。好在室內光線昏暗,其他人並未看清楚。

  肖麗蓉已經非常激動了,聽到兒子喊媽媽,抖抖索索前傾了一下身子,幾乎要撲將過去攬兒入懷了。

  韓柏光眼疾手快,不動聲色地按住了肖麗蓉的肩頭,沒讓母子抱頭痛哭催人淚下的悲情場面繼續鋪排,否則,潤物無聲順其自然的施診大概率會前功盡棄。腦部受傷的人,蘇醒之初最怕受刺激,煽情的,慘烈的,都是刺激!

  感覺肖麗蓉肩頭散了力道,韓柏光輕輕拍了一下,柔聲安慰說:

  “三兒他媽,不急——不急,讓三兒緩一緩,畢竟昏睡了三天,讓他思謀思謀,會好起來的。”

  在認母這個環節,如果繼續先前的奶聲囁嚅,就有點過了。

  周小羽心底已經非常的不好意思了。

  周小羽慢慢抬頭,看著面前雙眼含淚頭髮蓬亂的女人,真切地喊道:

  “媽——”

  初診湊效,韓柏光神色欣喜溢於言表,穩穩心神,繼續擴大戰果。

  “對麽,再喊一聲,看看,見你醒來,你媽多高興!”韓柏光鼓勵道。

  周小羽順水推舟,那種和這個世界即將順利接軌的感覺很奇妙,便不再猶豫,很乖巧地又叫了一聲媽。

  肖麗蓉也沒含糊,很是敞亮地應答道:

  “唉——!”

  因了這一喊一答,房間裡凝重的氣氛一下子開始松動消散。

  認完了媽媽認爸爸,認完了爸爸認兄長,整個認親過程算是其樂融融。

  其間,羅洪武意欲接手這逐一引見介紹的活計,但是被韓柏光用眼光製止了,羅洪武嘴巴翕動,貌似不滿,但是看到李偉功也同樣示意自己不要瞎摻和,便不再造次,任由韓柏光繼續主持認親大計。

  周小羽知道了那個“裝胖”的高個子男人是隊長李偉功,矮個子男人叫安必道。面對醫院門口耽擱他重生的兩大門神,周小羽不覺咧嘴笑了一下,李偉功沒多想,呵呵回笑,倒是安必道心裡則越發不安。

  其他人等,韓柏光看著眼熟,但是叫上姓名就勉為其難了,李偉功適時接班,心領神會地模仿韓柏光剛才的語氣強度,把屋內其他人給周小羽一一做了介紹。

  周小羽目光掃過那一張張多少有點模糊的面孔,心裡突然頑劣地想,這敢情像是新官上任見面會,但是自己沒有很領導的感覺,別人似乎也沒有很下屬的感覺,只是隨著李偉功的唱名,被叫到名字的村人都會對著周小羽展露一下友好和祝福的表情。

  很顯然,有幾個人雖然確信三娃蘇醒的事實,但是複蘇之人眼神中難掩的木然或者說是濃重的呆滯,依然無法徹底消除旁觀者心中的疑慮。腦袋著地,哪能無恙復出,能識得親爹娘老子,全傻看來不大可能,半傻的幾率就難說了。

  周小羽也從這些人的神色中捕捉到了眾多不良訊息,作為局中人,他清楚自己現在展露出的傻氣,一半是佯裝,一半許是因為對原主所有器官神經完全操縱自如尚需時日的顧慮而導致的不由自主的走神。

  冥冥之中,他總感覺原主魂魄並沒有完全抽身離去,其不甘心把自己年輕富有活力的軀殼就這麽拱手讓於素不相識的魂魄,殘存於器官枝梢末節的意志還在對入侵者施以苟延殘喘式的抵抗,比如這密布神經末梢的眼部,似乎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局部戰場,雙方力量在此正進行著勢均力敵的對抗,相互撕咬糾纏誰都不肯退讓一步,漸成拉鋸狀態,具現為切實的存在,恐怕就是掐架掐到了膠著狀態,突然就那麽停滯了,展現給外人就是呆滯了。

  再者,周小羽似乎也因為可能面臨的未知反噬,在攻克原主屍身尾聲,總是抑製不住心有顧慮,類似於開門迎客蒼蠅會趁機尾隨的那種擔心,故而不能完全放下戒備,乃至有點小迷茫。

  這病中的原主屍身,雖然不缺胳臂不缺腿,外表堪稱完美,內裡會不會有隱疾?比如肝炎、胃潰瘍、不舉什麽的,也未可知。

  這麽一想,周小羽神色中的淡漠簌簌叢生。

  以起死回生拱手相賀為主題的認親會持續了將近一個多小時,在不敢過於熱烈的氛圍中,終於結束了。

  韓柏光看到面色漸露疲態的周小羽,果斷做了總結發言。

  “大家安靜一下,時候不早了,都回了吧。三娃剛醒來,還需靜養幾天,留下個陪床的照看就是了,其他人還是散了吧!”韓柏光嗓聲不大,但不容置疑。

  “李隊長,你看——”韓柏光稍作停頓,又綴了一句。

  若有所思的李偉功,愣神之中連忙答道:“就是,就是,都回了吧!”

  羅洪武把其他村民送出醫院門,見大家上了馬車,發現隊長李偉功不在其中,連忙招呼趕車的許安國稍等片刻,他喊了隊長一起回。

  羅洪武折轉回返,看到李偉功和韓柏光站在病房門前的空地上低頭密語。三羅子事件中,這可是兩個力挽狂瀾的大人物,此時有點鬼祟的舉動,讓羅洪武心生狐疑,不覺碎步踅摸了過去。

  李偉功壓著嗓門問道:“韓大夫,三娃這就算是好了吧?”

  韓柏光說:“還得觀察幾天。”

  李偉功說:“人都醒來了,還觀察個啥?莫非,會有變傻的可能?”

  韓柏光看著李偉功,一副飯碗失手掉地的表情,說:“不知道,聽天由命吧!”

  羅洪武剛好靠近,一聽,臉色大變,立馬嚷道:“這不都好了嗎?怎還聽天由命呀!”

  “┈”韓柏光

  “老羅,你這啥德行,怎還偷聽人說話呢?”李偉功氣急敗壞地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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