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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雲不見歸》第1章 風雪人未歸 月落起祝融
  燕子山上,隱秘的山洞。

  洞口能看見些許火光,似是有人在裡面,這個時節,除了上山拾柴回去取暖的獵戶出沒之外,應是人跡罕至的。在洞口不遠處山崖邊,隱隱可見一個雪堆,時不時的抖動幾下,像是想將堆積起來的雪抖掉,仔細一看原來是一人穿著蓑衣戴著鬥笠,一直牢牢的盯著官道的方向,像雪天裡的老鷹盯著隨時會出沒的兔子,隨時準備出擊。

  身後不遠的山洞有人在低聲的交談,

  “大哥,咱哥幾個在這守了這些天了,連個屁都沒見到,該不會那人得知了消息,知道咱要在此劫他,改了道?”

  “應該不會,此事只有你我兄弟及那人知道,斷不可能泄露消息。”

  “萬一咱哥幾個白等了呢,挨凍不說,每天吃這乾糧,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

  “有什麽可擔心的,就算那人不來,也不是咱哥幾個的事,只能怪那人給的消息不準,回頭來可怨不得咱。不過好歹那人出手闊綽,光定金就足夠彌補咱這幾日的辛苦了。且在耐心等等吧,除夕一過,咱就拍拍屁股走人,也沒幾個時辰了。對了,老三,你去把老五換進來,那小子估計要凍僵了。”話音剛落,就有人從陰影中起身,緊了緊身上的蓑衣,徑直向洞外走去。

  出了洞口抬頭看了看天,雪下的不緊不慢,太陽已經落到山尖上了。

  離燕子山十幾裡的官道上,並排驅馳著兩匹駿馬,噔噔的馬蹄不時濺起雪花。只見稍稍落後的那匹馬停了下來,緊接著前頭的馬也停止了前進。

  “怎麽了,芸妹,怎麽突然停下來了?”說話的是前頭那匹馬上的人,裹著厚厚的棉服,腰間佩戴著古樸的劍鞘,劍柄的穗兒夾雜著幾片雪花,看樣子像是江湖中人,不緊不慢的向後頭的女子溫柔的詢問。

  “我也不知怎麽了,心裡突然驚慌了一下。原先在爹娘處回程的時候就有了,只是怕你擔心,也可能是我多心了,所以沒有告訴你。現在這種感覺又出來了,我感覺前面隱隱有些什麽,但我說不清。”

  “我看你是太想松兒了,半年都沒回去過,換作我也很想快快回去抱抱這小子。”

  “但願是這樣吧,總之,青哥,我們還是小心一點。”“放心,有我在。算算再有兩個時辰就能到昌邑城下了,趕緊上路吧,別讓家裡等著急了。”女子微微頷首,揚起手中的皮鞭驅趕著坐騎,兩匹馬此時並排著上路了。

  這雪下的緊了。

  昌邑城外,修的並不算很好的官道兩旁已有些許白雪點綴,道路上人來車往,車轍和腳印犬牙交錯,忙碌的景象已經持續一天了。算算年歲,今日正是除夕佳節,進城的行人商賈絡繹不絕,城門口的守衛倒也恪盡職守,進城的人通通仔細的巡查了一遍。這個關口,本應回家陪老婆孩子,父母,兄弟姐妹圍在一桌吃團年飯,只因這昌邑城有個緊要地方,景王府。

  景王府的坐鎮之人就是曾經炙手可熱的景王爺—趙平波,他本不姓趙,這趙姓得賴於已故皇帝的敕封,驍勇善戰、忠心耿耿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當年鼎力扶持危主,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史書上羅列的兔死狗烹之事有如汗牛充棟,但這位景王爺深知“急流勇退”其中三昧,社稷初穩就卸甲歸田,拂了皇帝的拳拳之心,執拗不過,封了他一個並無實權的快活王爺,領了皇家姓,偏安一隅。話說今日就是這位景王爺的七十大壽,

往來賓朋皆是江湖豪傑,並無一個達官顯貴。當地的官府為了巴結這位沒有實權的王爺,鄭重其事的在各個城門設了卡,美其名曰為王爺的大壽保駕護航。  此刻景王府內已是人聲鼎沸,前來祝壽的人將門檻都快踏破了。不過府內卻有一個小巧的身影顯得與他人格格不入,只見她雙手捂住耳朵四處亂竄,想要逃離這“熱鬧之極”的場所。“往年阿爹過壽,人就夠多了,今年卻是格外的多,都快把我擠癟了”扎著倆麻花辮的小女孩如是想著,“這會兒還早,去找小松吧,正好躲躲。“小女孩出了府門,卻也不理會家奴的問候,徑直往隔壁的街道走去。

  景王府坐落在整個昌邑城的東南角,不顯眼,正好符合這位王爺的一貫作風。隔著三條街道就是小女孩要去的朋友家—喻府。小女孩才拐出第三條街道的巷角,就覺得今天這裡有點奇怪,因為她一眼望去,這街上的小販比往常多了許多,難不成騾市街的小販抽風了,跑到這來喝西北風,且不說今日是除夕,生意再怎麽紅火也該收攤了,畢竟這街道上往常就沒有幾個行人。

  雖然心中奇怪,腳步卻沒有停下,不一會就到了喻府前。“鐺鐺”的敲門聲很快就收到了回應,“誰哪,除夕還來串門,府內正忙著呢”,只見一小廝扯著尖嗓子推開府門,“喲,原來是王爺的千金啊,貴客貴客,您是來?”小女孩沒有理會這人,健步如飛地跑進府內。

  “琳兒怎麽來啦,老爺子不是七十大壽嗎?”小女孩聽到這聲音,立刻就似變了一個人,乖巧之極,“福伯好”。只見前廳大堂內走出一位和藹可親的老爺爺,手中還拿著厚厚的冊子,像是帳本之類的物件,簡單的跟身邊的家奴交代了幾句。“琳兒是來找小松的吧,他在後園耍劍呢,今天家主要回來,小松卯著勁要給他們展示這半年的成果呢。”

  “好嘞,福伯,我去找小松,看看他耍的是什麽劍法,嘿嘿”,小女孩嘴角微微上揚,打了聲招呼就往後園跑去。

  “跑慢點,別摔著了,晚上留下來一起吃團年飯!”,“不了,我待會還得回去呢。”小女孩頭也沒回就逃開了福伯的視線。

  後園。一小片竹林旁,少年手持木劍,對著竹子一陣亂砍亂劈,看似毫無章法,不過從穩健的步伐中可以窺出是有武學功底的,步法一探一收皆在腳底的方寸之內,只是手中的力道把握不均衡,出劍的方式應是提刺,卻只能像是大刀劈砍似的。

  少年練地聚精會神,突然覺察到背後有一物直奔自己後心而來,當下急忙轉身,將劍身橫在心口處,想要擋下這“暗箭”偷襲,怎奈事與願違,“暗箭”從劍身邊擦過,擊在了他心口上。少年被震得差點倒地,慌亂下將將站穩。

  “你看你,小石子兒都擋不住,慌亂得腳都出圈了。”

  這聲音只能是來自找小松的小女孩,“每次都在我面前出糗,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呢。”少年對這聲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眼看自己真的出了腳下的圓圈,沒好臉色的瞪了她一眼。“每次都偷襲我,沒有點新花樣嗎,有本事光明正大的跟我比試一場,看我不......”話還沒說完就被小女孩嗆了回去,“看你被我摁在地上求饒嗎,我早說了,你家的功夫不行,遠遠不及我家的武學,你遲早要承認的,哈哈!”

  少年早已習慣了她的刁難,但是往來寒暑的嬉戲打鬧倒是給枯燥的練武帶來不一樣的樂趣,至少爹娘時常出遠門,另類的“關心”不也是關心嘛!小女孩的功力確實是比自己高出不少,一是得賴於景王爺養的賓客都是江湖中人,武學之多可想而知,二是可能女子身體的成長時間往往早於男子,身體與心智上更成熟,當然這第二條只能是喻南松自己安慰自己了。

  “小琳子,今天不是你爹七十大壽嗎,天都快暗了你還跑出來?”喻南松撣了撣心口的上的灰塵說道。小女孩沒好氣地往亭子裡地石墩上一坐,雙手捂著耳朵,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噢,是太熱鬧了啊,不過等會兒晚宴的時候,大家吃喝起來應該就好些了。你最好早點回去,不然又得像上回那樣滿城的找你”

  喻南松回想起上次她帶著自己去城西的一處水塘,一路上神神秘秘的,說是偶然瞥見水底有發光的東西,估摸著是一個寶藏,結果倆人拿著鐵鍬掘塘三尺,除了滿身的泥汙,就得了一個能反射光照的奇怪物件。挖到這東西時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王府的晚宴上沒見著她,家奴全都被趕出去找人,一是王爺對唯一的掌上明珠的疼愛,二是她實在是天生頑皮。事情有驚無險的結束,那物件他一直都留著在,問遍了金石行業的老手,無一人知曉是何物,索性就掛在身上了。

  “你以為我樂意來啊,還不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麽啊,吞吞吐吐的。”

  小女孩說話變得支支吾吾,小臉蛋上竟然有些微紅,背過去的雙手纂的緊緊的,兩隻手似乎都拿有東西。“喏,接著。”小女孩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將左手纂著的東西快速地扔給了喻南松,自己卻飛也似的跑走了。喻南松攤開手心一瞧,愣了一秒,急忙抬頭,發現人早已不見蹤影了。

  “好嘛,送個大石子兒給我。”看著將落的太陽,想著很快就能見著爹娘,繼續投入到練劍中去了。

  小女孩飛奔回王府,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粗氣,攤開手一看,發現原本要送給他的禮物還在,石子兒不見了,一拍自己腦門兒,正準備返回去。

  “琳兒,這麽晚了還去哪,你爹的晚宴馬上就開始了,給我老老實實地待你爹身邊去。”

  “娘~~~,我送給小松的生日禮物弄錯了,我現在過去跟他解釋清楚”,小女孩的手被死死地拽住,“娘,你別拉我啊,我去去就回的。”

  “說什麽也不行,而且小松的生辰不是初一嗎,明天去一樣的,走,跟我進去,賓客差不多到齊了,回房讓下人給你梳妝打扮,你看看你,披頭散發的,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平時隨你了,今天卻是萬萬不行。”

  小女孩自知拗不過娘親,垂頭喪氣地被奴婢們前呼後擁地引進了閨房。看著銅鏡裡高高盤起的發髻,再看看手裡還沒送出去的禮物,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整個王府似是安靜了一些,雪下得更緊了。

  “布谷,布谷”。盯梢的向山洞中輕呼,只見從洞中出來四人,都是蓑衣鬥笠的打扮,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山下的官道。“走,你四人去路邊埋伏著,我在上頭瞧著,聽我的口令。還有,老二,說了你多少次了,布谷布谷是春天才有的,這大冬天哪來的布谷鳥,老鷹是咕~咕的叫喚,記住咯!”帶頭的吩咐完,就待在原地,目光鎖定在官道上漸漸靠近的來物。

  耳聽著“噔噔”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白色世界裡突然冒出兩聲鷹叫“咕~咕”“咕~咕”,刺耳之極,官道兩旁各突起兩人,手中牽著的絆馬索繃得筆直,沒等馬上的人反應過來,便連人帶馬被甩在了地上。好在馬上的男子是練家子,猝不及防之下竟沒有受到明顯的傷,拉起身邊之人便立馬拔出自己的佩劍。

  四人見此情景,並沒有如散兵遊勇般一哄而上,反而把玩著手上各異的兵器,眼神中分不清是冷酷還是戲謔,直勾勾地盯著那墜馬的二人。男子左手護著身旁之人,右手持劍與四人對峙,劍拔弩張地氛圍中包含著死一般地沉寂,仿佛能聽見雪花落在肩頭地聲音。

  男子首先打破了沉默:“諸位強人於此設伏我夫婦二人,意欲何為?喻某自問與江湖諸位素無瓜葛。”然而詢問並沒有得到回應。“若是缺少財物,這行李裡有些許元寶,諸位盡管取去,休傷了我二人性命。”

  話音剛落,男子便瞥見其中一人的目光稍稍偏離了自己的方向,朝左後方瞧去,當機立斷地順著那人眼神地角度,反手擲出右手手心裡藏著的暗器。暗器未及,人聲卻已先至,“不愧是江湖人稱‘千眼’的喻青雲——喻大俠,差點著了你的道。”說話的正是待在山頭的帶頭大哥,雄渾粗獷的聲音回蕩在山間,可知此人內功之深厚,旋即如履平地般從山頭飛至設伏的四人之前,輕功竟也絲毫不差。

  “我這人嘛,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每當殺一人時,會告訴他該死的理由,你想知道嗎?”帶頭大哥略帶戲謔的說著,身旁四人發出“咯咯”的笑聲,似乎眼前這夫婦已是兩具屍體了。喻青雲深鎖著眉頭,心中一邊盤算該如何應付這局面,以一敵四已是吃力之極,現在加上這帶頭之人,勝算幾無,一邊左手稍稍暗藏內勁,瞬間將妻子推出三丈遠。

  “想必諸位就是‘隴西五醜’吧。”

  “噢~,喻大俠竟也知道咱哥幾個的名號,真是榮幸之至,沒想到咱的名聲都已經傳至這中原大地了!”

  對面五人倒也不忌諱,殺人越貨之事當然要神不知鬼不覺,哪有留下名號的,想必是早已成竹在胸,此間事結束,只有天知地知了。

  喻南松並沒有吃驚他們五人爽快的承認,實力面前確實不用遮遮掩掩的。“那就動手吧,且看我今日活得不成”,喻青雲已經做好殊死一搏的準備,“芸妹,我拖住他們,你趕緊走”。

  那女子沒有後退,反而徑直走到他跟前,至始至終隻說了一句話:“我不會丟下你。”

  “何苦呢,唉!”

  喻青雲長歎一口氣,認清了當下的事實,隴西五醜已將二人團團圍住。

  “那就成全你倆做一對亡命鴛鴦,老子也算積積德了。”

  說話間各種兵器交雜在一起,一時之間旗鼓相當,雖說五醜乾這行當,已是駕輕就熟,各人之間對敵的配合也算天衣無縫,怎奈夫妻二人的默契絲毫不落下風。

  五醜使得兵器各不相同,耍得是虎虎生風,帶頭大哥使的是卻是少見的龍形爪撾,撾柄的吞口為龍頭,撾頭為獸形爪,一般是用作暗器擲出,但他手上使的兩把爪撾尺寸卻跟平常的刀劍一般大小,打到身上,少說也得皮開肉綻。

  這帶頭大哥雖也在圍攻之列,卻一直留心二人的破綻,並未使出全力,倒是其余四人不惜驅命,連綿不斷的攻勢定然會令對方招架不住,露出破綻是遲早的事,往常都是這般行事,這次也不例外。

  喻青雲在江湖多年,深知纏鬥之弊,高手之間決勝負,往往不出十招之外。雙拳尚且難敵四手,如今只有兵行險著了。

  只見喻青雲騰空而起,將身體倒懸過來,左腳踩著右腳猛得發力,整個人就像一把從天而降的利刃,直刺向那帶頭大哥,五醜沒有料到他會來這一招,急忙收攏陣形抵禦,紛紛將兵器支在身前。喻青雲見此,急忙騰出手摸向腰間,將身上暗器一股腦的拋向抵擋的眾人,意欲將抵擋的四醜擊散,好直取帶頭大哥。暗器如雨點一般擊在四醜揮舞的兵器殘影上,大部分被擊落一旁,卻有少數命中了四醜,就在眾人吃痛的瞬間,喻青雲的劍尖已抵達帶頭大哥的面門,說時遲那時快,左右兩把龍形爪撾堪堪夾住劍身,整個身體被衝擊得筆直後退,腳底帶出兩道深深的滑痕。

  這一劍倒底還是沒有取了性命。

  喻青雲也知道因為在空中施放暗器,衝擊的勁道被卸去了不少,強弩之末,勢不穿魯縞,可不如此做,連身也近不了。一擊未果,喻青雲趕緊收回攻勢,左腳向前一蹬,欲借勢離開眾人的位置。

  帶頭大哥畢竟不是吃素的,破綻就在此刻,雙袖間各射出一道黑影,一道直追喻青雲,另一道卻直奔被孤立的女子,女子的身心全都系在丈夫身上,察覺時卻已晚矣,暗器深深地扎進了心口。“不,芸妹”。喻青雲用劍格擋住暗器,趕緊衝上前去緊緊抱住將倒的妻子,看著殷紅地鮮血從她嘴角滲出,此刻後悔萬分,因自己一念之差,鑄此大錯,也恨那歹人忒狡猾,聲東擊西的計謀讓人措不及防,悔之晚矣。

  女子從馬上墜下就已受了不輕的內傷,加之拚鬥又消耗了不少元氣,暗器就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此時竟說不出一絲話來,雙唇不停的顫抖,連抬起手摸摸丈夫的臉頰都做不到了,喻青雲撫著妻子的手緊緊地扣在自己臉頰上,凌冽的寒風拍打著,不斷地侵蝕妻子手上的溫度。

  女子將系在腰間地香囊費力地提起,塞進丈夫抱著她的另一隻手上,可以清楚地看見,一面秀著“喻”字,一面秀著“方”字。苦痛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方芸使盡最後的力氣,在丈夫耳邊輕輕地呢喃一句:“我......“。撫摸著丈夫的手先垂了下來,緊接著握緊香囊的手緩緩地撒開,一臉平和的失去了呼吸。

  大概的執念是肉體和靈魂之間誰更堅定,在這一刻有了定數。

  天地間只剩下五個人和一具冰冷的屍體,以及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喻青雲仿佛魔怔了一般,竟連握在手裡的劍滑落在雪地上也沒有理會。

  隴西五醜自然樂得如此,帶頭大哥徐徐靠近喻青雲得身後,龍形爪撾勾起劍柄,沒有絲毫猶豫地刺向他的後心窩。利刃穿過胸膛,喻青雲哂笑一聲便轟然倒地,帶頭大哥見如此輕易的結果了他,反倒有一絲懷疑,抽出劍身欲再補一劍,沒料想,喻青雲倒下的方寸突然塌陷,緊接著整個燕子山劇烈的抖動起來,雪崩!帶頭大哥急忙將劍深深地斜刺在地上以作記號,招呼弟兄們躲避雪崩。

  塞外之人在雪崩來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就近挑選高聳茁壯的大樹爬上去躲避,雖然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總有意外的時候。五醜此時都已緊緊地扒在樹上,雪崩帶來的衝擊不斷地撞擊樹林,各個樹木都只剩光禿禿地樹幹了,五醜全都使出了一輩子最大的力道,手腳並用,死死的夾住樹乾。

  燕子山並不算高,長年也不見許多積雪,這雪崩來的快,去的也快。當各自身影浮現,只剩三人還扒在樹上,環顧四周也找不見其余二人的蹤影,渾身被白雪覆蓋,分不清是老幾喪了性命。

  三人從樹上緩緩爬下,抖落身上的積雪,認清面目才知曉,老二和老五消失在雪崩中了。大體上被雪崩衝走的,無分人畜,皆無幸免之可能。帶頭大哥隻沉寂了須臾,便吩咐老三,老四去找喻青雲夫妻的屍首,當初買主吩咐一定要見到二人頭顱,盡管折了兩個弟兄,事情還是要做的乾勁利落。躲避雪崩之前做了記號,尋找起來並不困難,在天黑前就找到了記號所在。

  記號邊的塌陷並不深,三人將覆蓋的雪刨盡,只見喻青雲夫妻二人緊緊地疊在一起,眾人試著將二人分開,卻發現血與雪水凝結在一起,似是上天的旨意讓二人不再分離。帶頭大哥注意到二人手中的香囊不見了,心中又是升起一絲懷疑,仔細地辨別了二人地樣貌,被凍僵的面容依稀可以分辨,喻青雲的劍傷和女子的暗器所傷位置均是對的,似乎懷疑沒有什麽根據,或許是塌陷的瞬間掉落了也未可知。

  帶頭大哥眼見分開二人的進展不順利,不耐煩地說著:“別費勁了,就這樣,趕緊動手。”二人急忙準備,因為低溫的緣故,很快完成了梟首的工作。將首級包裹好,三人朝著跟昌邑城相反的方向走去,消失在地平線上。

  雪,漸漸停了。

  空無一人的曠野格外寂寞,與城內燈火通明形成鮮明的對比,無論王公貴胄,還是庶民百姓都沉浸在節日的歡樂中。往年的傳統,戌時一至,城郭四角的女兒牆上會燃放煙花,供全城老小一起欣賞,今年也不例外。

  “還差半個時辰就到戌時了”,喻南松琢磨著,內心十分焦急,因為父母還未踏進家門,福伯每隔一炷香就吩咐下人去四處城門探尋,來來回回已4.5波人。整個喻府上下似是停擺了一般,皆在等待即將歸家的主人重新擰上發條。

  天色早已昏暗,飄雪也隨著光線消失難以捉摸。喻府四周的街道仍有商販在駐足,這非尋常之事,每個商販之間間隔不到2米,沒有吆喝,皆低著頭,看不清面容。往來去城門的家丁也都瞧見了正門口擺攤的商販比往常多不少,但心思全都在去城門探查家主的消息上了,回府稟報時沒有人提及此事。如果有敏銳的洞察力,那絕不會當一名下人了。

  戌時一點點逼近,仍是沒有打探到家主的一絲消息。福伯懸著心,感覺一隻腳似已騰空,隨時會掉落懸崖。福伯瞅了一眼案上只剩一半的香,眉頭越發緊鎖。因為他知道,往年家主這個時辰早就在宴席主位上端坐著了,現如今太不尋常了,握著喻南松的自己蒼老的手更緊了一分。如果家主真出了變故,這唯一血脈的存續就是自己肩上的重任。

  “小松啊,剛六子回來說家主已經到了北門了,要不咱玩玩捉迷藏,讓你爹娘找一找,也讓他們急一急。”

  喻南松聽著福伯平淡的話語,心裡不那麽緊張了。“好啊福伯,誰叫爹娘讓咱們等這許久時間,也讓他們嘗嘗這個滋味,那我躲哪裡好呢。”福伯拉著喻南松起身,一邊說一邊向後院廂房走去“福伯我恰好知道一處絕佳的藏身地,保準一時半會兒找不著你。”一老一小到了後院的西廂房中,喻南松看著這普通的房間,打量著也沒有哪裡好藏身的,正欲問福伯,眼見福伯在牆角上一戳,地面上一塊磚松動了,彎下身子將磚塊挪開,顯現出一個一人寬的入口。

  “小松,躲在這裡肯定沒人能找到你,快下去吧,任誰來了,說了什麽話,都不要出聲,一定要記住了。”喻南松點了點頭,循著台階向下走,哐啷一聲,暗道的入口被福伯重新掩上了。一片漆黑讓他有些緊張,看著黑暗的空間,心裡有一絲發毛,但福伯關上暗道前特地囑咐了不要深入,待在台階上即可,心中難免有些好奇,但還是克制住了,靜靜的坐在台階上。

  這個密室,自己在家裡生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包括自己的父母。想來應該是家裡的秘密吧,爹娘沒有告訴自己,卻告訴了福伯,可能是覺得時機還沒成熟,可這時機又是什麽呢?

  此時福伯前腳才踏過前廳門檻,整個夜空就被絢爛的煙火點綴一滿,隨之入耳的是轟隆的爆炸聲。

  戌時已至。

  喻府上下此刻都抬頭仰望星空,靜靜地欣賞這一年一度的盛景。不過有一群人卻沒有這麽做,喻府周圍的商販紛紛褪去原來的著裝,披上漆黑的夜行衣頓時融入進漆黑的夜,聽見煙火轟鳴的第一聲,全都縱身躍上喻府的院牆。

  看著院內眾人就如同看著籠中待宰的羔羊,”殺,一個不留“,一聲令下,眾人腳下蹬著牆頭瓦片借力,奔向離各自距離最近的那人,或揮刀砍或提劍刺。夜行衣之眾足有十二三人,福伯離眾人最遠,看到四下湧入的黑影,提醒其余人小心的話語還沒來得及喊出,瞬間十余名家丁便倒在地上,痛苦地躊躇著。

  其余僥幸逃過一劫的人看著周圍逼近的黑影,手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生不起絲毫反抗之心,只有本能地喊出”殺人啦,救命啊“,奈何煙花的轟鳴牢牢地捆綁著呼救聲,只有院內地人才能知道此時發生著什麽,外人無從知曉今晚喻府的始末。

  福伯自知此事定與家住未歸有關,來不及再思考更多的事情,心想著一定要讓小主人平安無恙。趁著前廳院子裡的混亂,福伯悄悄的向後院溜走,直接去地道裡找他肯定不行,自己一人尚且無法活著出去,更不要提帶上一個孩童了。思緒在此時飛速的運轉,想著該如何能夠保證小主人的安全,自己這條老命也該到休息的時候了。

  於此同時,前廳院落裡的情況眼見明了,此前尚有下人奔走呼叫或受傷躺在地上哀嚎,此刻化為一片寂靜。首領環顧四周,清點人數,並且吩咐眾黑衣人仔細留意是否有活口,一經發現立即斃命,不留任何後患。首領在前廳院子裡走了一圈,發現少了管家的屍體,當即叫上了三個黑衣人一同前往後院搜查,其余人仍留在前院善後,布置硝石火藥等引火之物。

  後院,鴉雀無聲,各處房門都緊緊關閉,房內也無燈火,看不出任何生氣。

  黑衣人和首領挨個巡查每一間房,三次碰壁後在西廂房門口停了下來。為首的人從門外聽到了紊亂的呼吸聲,若不是內功高手,尋常人哪怕面對面講話,怕也難聽到對方的鼻息聲。

  首領橫刀立在門口,緩緩地推開房門,不疾不徐地向裡面傳話:“眼下無需躲藏了,整個府邸只剩你一人了,東躲西藏不若引勁就戮,本人答應給你一個痛快,待會刀磨快些。希望你自己爽快出來,不然就趕不上先行一步的那些人了,黃泉路上寂寞。”

  這一番話引得三名黑衣人哂然一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立在首領身後。眾人見屋內沒有任何答覆,一時間也不敢貿然衝進去,思忖片刻,從懷裡掏出火折子,吹燃扔進屋內,憑借微弱的火光一擁而入。

  首領方一進去,便朝正前方一刀劈去,突然從黑暗中射出一直冷箭,直奔為首那人,首領微微側身躲過,“小心”,話音未落,後方一名黑衣人應聲倒下,為首那人隻道躲過暗箭,腳下發力衝前方狠狠劈下,案桌立即斷成兩截,兩個黑影從案桌底下猛然後退,堪堪躲過刀鋒。

  “老管家原來躲在這呢,咦,還有一人”,首領對著兩個黑影淡然說到,“咱還是在院內了結吧,二位現也沒有藏身之處了。”

  “閣下請。”首領與剩余兩名黑衣人退出屋內,裡面的黑影也緩緩走出房間。

  後院中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在前院聽到響動的黑衣人,黑影和眾黑衣人在院子中對峙,雙方都沒有行動,因為在黑影看來,自己在劫難逃,多做無謂之舉也無濟於事,在眾黑衣人看來,對方兩人如同刀俎魚肉,便是插翅也難飛。

  “閣下為何率眾人屠戮我喻府上下,能否告知一二,也好讓我二人死個明白”,說話的正是此前從前院溜至後院的福伯,他身邊的人自然就是喻南松了。

  “我想沒這個必要,屠夫宰殺牲畜,磨刀霍霍時也從未告訴它們該死的理由,只是時候到了”,為首的黑衣人冷漠的回應,“你身邊的孩童就是喻府的小主人吧,也省得我等去找了,正好一並了結,二位想來已經準備好了。”

  福伯此時歎了一口氣,望著身邊的孩童,“不勞眾位貴手”,旋即從懷內掏出匕首,刺進了孩童的身體,緊接著抽出匕首,刺進自己的心臟,兩人紛紛倒在地上。

  喻南松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的接受事情的發展,而後靜靜地閉上了雙眼。福伯見孩童咽氣,聲音低沉地嘟囔著:“老主人,我只能做到這些了,您,不會怪我吧。”直到失去最後一口氣,倒在地上的福伯眼睛一直盯著西廂房正對著地一間小房子,而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為首之人見二人沒了聲響,走上前去檢查,見二人沒了生機,從孩童腰間扯下一枚玉佩,便吩咐眾人將後院也布滿引火之物。

  半柱香地時間,整個院子都布滿了硝石火藥,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眾黑衣人躍上院牆,掏出火折子扔向院內,待到火勢起來,便都翻下院牆,朝四周隱去了。

  院內的火光不一會兒便衝天而起,滾滾濃煙飛向空中,飄落的雨雪絲毫抵擋不住衝天的火勢。周圍的居民很快就發現了情況,紛紛走上街頭,“走水了,走水了”,機敏的人立即去官府稟告,請求立即出動水龍隊救火,防止火勢蔓延到周邊。

  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昌邑城,喻府走水的消息甫一傳至王府,衝出王府的第一個人就是之前去過喻府的小郡主,待至她趕到喻府,水龍隊已經開始撲滅火勢了。官兵把守四周,不讓任何人靠近,她也知道自己幫不了什麽忙,只能乾著急。救火的水龍隊行動收效甚微,不比平時哪家著火了,也僅僅是院內哪一處起的小火,整個宅邸全著起火來,怕也只有龍王來了,才能撲滅。

  一個時辰過去,火勢才漸漸平息,這是在王府派來自家的水龍隊後,與官府一並合作達成的結果。火勢平息下來,官府和王府的人進去喻府搜救,巡視下來,沒有發現一個活口,殘垣斷壁下都是森森黑骨。

  小郡主在人群中穿行,焦急的尋找喻南松的蹤跡,四下都找遍了,還是沒有找到,怔怔地立在後院中,仿佛行屍走肉地緩緩踱著步。“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小松,你的生日禮物我還給你呢,你不能死啊,咱倆還不分勝負,我還等著你打敗我,奚落我啊。”少女自說自話地走著,腳下突然踩到了什麽,挪開腳步,拾起來把煙灰拂去,才發現隱約像自己交給喻南松地那塊石頭,一時間竟昏了過去,手中緊緊地攥著那塊石頭。

  前院內除了四處搜尋地官兵,府衙的府尹也來到了現場,正在和王府地管事說著什麽。

  “王管家怎麽過來了,此處的大火沒有影響到王爺的壽宴吧,話說也奇怪,這喻府上下沒有一人活著,著起火來,自家人難道沒有一絲發覺嗎?”

  “多謝李大人對王爺的關心,王爺的壽宴一切正常,只是郡主聽說了消息, 跑來這裡,王爺不放心,派我帶上水龍隊過來救火,也照看郡主的安全,李大人有看見郡主嗎”

  “王管家真是盡職盡責,本官沒有見到郡主,待我問問手下,喂,陳捕頭,有看見郡主嗎?”

  不遠處拿著刀挑撥碎石破瓦的漢子聽見府尹的招呼,趕緊上前回話:“回大人,小的看見郡主往後院去了,很焦急的模樣。”

  王管家聽後,跟府尹打了招呼,就準備去後院尋找郡主的下落,正準備走,就見遠處的官兵攙扶著郡主回來了,急忙上前詢問。“大人,小的們在後院搜索的時候,發現郡主暈倒在地上,小的們不敢怠慢,趕緊將郡主扶起來,急忙前來向府尹大人匯報。”領頭的官兵恭敬地向王管家回話,身後的官兵趕緊將郡主交給王府的人照看。

  “李大人,在下得趕緊回去請大夫來看,就不在此耽擱大人的要事了。”說完抱了一拳,帶著郡主和下人徑直走了,留下水龍隊配合官府處理善後事宜。

  “李大人,現在我們該如何做?”陳捕頭看著王主管帶著郡主走後,就喻府走水的事向府尹請教道。“還能怎麽辦,這一家老小沒有一個活著的,大過年的真是造孽,吩咐下去,將院內各個角落看仔細了,不能有一顆火星,免得複燃,今晚就先如此吧,之後便散了回去,過個安生年,其余事,明日再計較。”陳捕頭得令,轉身吩咐眾官兵,府尹則帶著幾個官兵打道回府。

  這一夜,似是發生了什麽事,又似什麽事都沒發生,該過日子的照常過日子,該擔心的也早就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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