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連恩與一群友人站在一座涼亭裡喝酒吟詩,只見他長身而立,寬衫飄飄地點評來往行人。
看來前段時間辛小小偷偷給他的那筆錢財還沒有完全耗光,本來長得很是英俊風流,在金錢的滋潤下更顯意氣風發。
涼亭旁邊是一座很有名的道觀,加上今天是道觀做法會的日子,所以特別熱鬧。
就在這時, 一道靚麗風景進入馮連恩的視線:一個雲鬢高聳身著飄逸長裙,身材婀娜的絕色女子,旁邊跟著兩個丫鬟,一個拎著盒子,一個抱著一個匣子。
他頓時就被這絕美容顏給吸引住了,拋下一眾同伴就朝女子方向跑去。
有人眼疾手快拉著他的衣袖:“馮公子你這是見色忘友啊,你請我們出來吃席遊玩,這中途把我們丟下是怎麽回事?”
其余人連連附和。
馮公子掃了一圈眾人, 哦哦兩聲,明白了過來。
從袖袋裡掏了掏,摸出一塊銀錠子,啪地一聲擱在桌子上,道:“這下總不算是見色忘友吧。”
眾人相互看看,然後哈哈笑了起來,一邊用打著折扇一邊很是風雅地說道:“馮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啊,哈哈,哈哈……”
馮連生感覺拽著衣袖的力道一松,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而亭子裡眾人看到馮連恩那滿臉色欲熏心的猴急樣,都紛紛笑他這人真是風流本流啊。
眾人繼續留在涼亭吃喝,然後十分甩著肥大袍袖風雅地繼續對行人品頭論足,以及馮公子和那位佳人子郎才女貌神馬滴。
他們看向那絕色佳人時又是豔羨又是歎息,可惜被馮公子盯上了。
雖說對方家境一般,人品嘛……但人才卻是一流的,且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從哪裡發達了,他們肯定競爭不過。
於是紛紛談論起:這馮公子能把這佳人子追到手麽?
畢竟看那位小姐穿著打扮舉止還有跟著的兩位氣質不凡的丫鬟, 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家裡非富即貴。
就算那馮連恩長得好看, 可……
於是對賭起來,一個說:我賭那小姐不會看上他。
另一個直接對著乾:我看未必,你沒見越是大戶人家小姐越是喜歡馮公子那樣的…嗎,哈哈。
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在這熱鬧的氛圍下,有一個人有些與眾不同,楚立看著那絕美女子時,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楚公子,你在看什麽呢?喲,莫不是你也看上了那位小娘子?”
“楚公子家業豐厚,儀表也不凡,我倒是覺得……”
楚立沒有理會眾人打趣,說道:“這個小娘子來頭不一般啊,我看馮公子這是要栽大跟頭呀。”
眾人不解:“什麽大跟頭?”
驀地,人們仿佛想到了什麽,一人神神秘秘地道:“莫不是這小娘子是那個…變的?”
然而大家夥臉上並沒有驚恐害怕,反而帶著玩味和某種不可名狀的愉悅嗤嗤笑了起來。
他們聽說早些年就有些窮書生經常喜歡住在廢棄神廟,或者偏僻老宅子裡,而且那種附近的人越是那裡鬧鬼不安全便越要去住。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就奔著這美女野鬼狐狸精蜘蛛精去的。
自己那麽窮, 莫說娶媳婦, 就算是想去花樓裡快活一下都沒機會, 可食色性也,哪有不想女人的。
若是能跟美女野鬼狐狸精一夜露水也是好的,萬一遇上那種喜歡倒貼的美女野鬼和狐狸精,比如陪他睡了不說再送一大筆錢財,再順便照顧他的父母家人,再再幫他弄個功名啥的…豈不是賺大發了。
大家聽楚立說小娘子來頭不簡單後,笑的更加曖昧了。
且說辛小小才剛一出場,就被馮連恩盯上了,然後直接攔到路中間,裝模作樣地跟她拱手行了一禮,便要詢問她的情況。
辛小小隻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感湧上心頭,雖然自己本來就來引起對方注意,可…她並不想就這樣白白送上去。
兩個丫鬟上前攔住馮連恩,說他們家老爺說了,不喜歡小姐隨便跟陌生男子搭話。
馮連恩連忙舔著臉問,對方是那戶人家,他愛慕小姐,要請媒人說媒。
不僅辛小小有些慍怒,就連這兩個丫鬟也覺得這馮連恩也太唐突了吧,真不知道那風流放蕩不羈的名號怎麽來的。
如此輕挑,還真是放蕩呢。
這落在一個讀了些書的男子身上就是風流,至於女子嘛,那就是另一個樣子了。
話歸正題,辛小小拒絕了馮連恩,哪知這家夥便開始四處打聽辛小小來歷。
功夫不負有心人,竟真聽到一些消息,然後果真請媒人上門說親。
如此糾纏了一個月後,在旁人看來這馮連恩對辛小小簡直是要多愛慕多愛慕,要多癡情有多癡情,就連經常去的銷魂窩都戒了,人們都說馮連恩這才是真正遇到自己命定女子,所以浪子回頭了。
楚立則非常不看好,便跟馮連恩挑明:“那辛小小並非尋常女子,而是一隻修煉一百多年的狐狸精。”
馮連恩不以為意,“天下大道,萬物有靈眾生平等,我和她彼此傾心,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楚立繼續說道:“她盯上你是別有用心,她是要害你……”
馮連恩很是不屑地道:“你不會想告訴我她要吸我的陽氣精氣吧?你這過時了,若是那樣的話我就去守護神告上一狀,讓她飛灰湮滅。”
楚立:“……”
……楚立又去找辛小小,“你竟然會跟那樣人渣在一起,你究竟幾個意思?”
辛小小接觸了馮連恩一段時間,也對她的那些狐朋狗友有些了解,這楚立便是其中一個。
而且這楚立的身份也不一般,是一隻修煉了五百多年的猞猁,已經能自動幻化為人形的那種,法力高深。
雖然有新天道規則在,但辛小小心裡還是有些發怵。
她有些畏懼對方實力,可也不喜歡別人對自己的事指手畫腳,“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以後離馮連恩遠一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
矗立眼睛微微眯了眯,微微靠近辛小小,渾身散發危險的氣息,“你知道什麽?”
辛小小忙後退幾步:“總之,我需要他才能完成,你……”
楚立冷冷地道:“我也只差最後一步了。我跟你說那就是一灘爛泥,你硬要把他扶上牆,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有一個月後,辛小小和馮連恩舉行隆重婚禮,她倒是沒有直接拿出大筆錢財幫助馮家,而是開始像普通婦人那樣在家裡織布賺錢。
支持馮連恩繼續科考,馮連恩倒是很想考個狀元當大官什麽的,奈何自己就吃不了那個苦,往往是借著去書院學習的由頭和那些狐朋狗友再次聚在一起瀟灑。
辛小小那個心累啊,為了自己的修煉大業,忍。
半年後,馮連恩奶奶油盡燈枯,終於死了。
臨死,老人拉著辛小小留下眼淚:連恩小時候不是這樣的,他是一個很懂事很孝順的孩子。都是被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給帶壞的,小小你千萬不要怪他……
辛小小感應到對方的感激,心中一喜,還好,自己真心待對方總算是得到一些肯定。
對方與馮連恩有血親關系,多少也能減弱那道桎梏之力。
然而下一刻辛小小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她在收到老太太感激的也同時收到了對方對她的另一層願望加持——希望她好好照顧馮連恩,把馮家興起來。
簡單來說就是,她只有把馮連恩伺候好了,馮家飛黃騰達了,這份感恩才會落到她身上!
摔。
一年過去,馮連恩依舊沒有上進的跡象,但和那群“朋友”卻走得更近了,因為有她賺錢給他花,他又變成那個最闊綽的公子哥,可受大家歡迎了。
辛小小發現裡面蹦達最厲害的就是楚立。
她知道楚立的來頭,想來就是一百多年前被那老獵人誘捕的猞猁的某個親戚啥的吧。
而他修煉為人形後便進入人間,潛伏在馮家後人身邊,蠱惑誘導馮連恩變成浪蕩公子。
所以老太太說馮連恩是被帶壞的也有一定道理。
只是辛小小在心中並不完全認同,畢竟怎麽做怎麽想都是馮連恩自己做出的決定,就算對方有誘導,若是他自己沒有那個心,他自己潔身自好自己努力上進,別人能誘惑得了嗎?人家又沒拉著他推著他進酒樓妓館。
而現在,她發現馮連恩跟那些人浪蕩得越來越離譜,而且隱隱覺得將有非常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用自己法力掐算一下,暗道不妙。
辛小小問馮連恩:“明天是不是楚立要宴請你們?”
馮連恩:“是啊,你怎麽知道的?”
辛小:“那楚立不是個好人,明天他請的宴席你就不要去了。”
馮連恩一開始聽辛小楚立對他有壞心眼,讓他遠離楚立,只是覺得對方有些婦人之見,只是為了讓他不去跟朋友聚會,限制他的自由而已。
心中雖然不喜歡女人家家把自己管東管西,但口頭上仍舊會應下,而私底下仍舊往來密切。
而現在,見辛小小又在說楚立的壞話,頓時就有些不悅了,“那楚立只是我的一個同窗朋友,平常為人也很仗義疏財,怎麽就不是好人了?他還說你雖然是狐狸所變,但心底善良,持家有道,還說讓我多多珍惜你聽你的話來著…你怎麽就這麽容不得人?”
辛小小心說,好你個猞猁,竟然以退為進攻心為上。
說道:“那楚立的一只有幾百年道行的猞猁,他就是來斷你們馮家氣運的。明天肯定想趁著宴席陷害你……”
馮連恩對辛小小的話沒有意外,自己都娶了一個狐狸精當老婆,身邊的朋友是猞猁所變又怎樣?
第二天的宴席他照樣去了,席間一切如常,什麽事都沒發生。
這讓馮連恩對辛小小的意見更大了。
又過了幾天,楚立又單獨邀請馮連恩去他的別院遊玩,馮連恩想都沒想就去了。
酒酣耳熱之後他沉沉睡去,醒來發現旁邊壓著一個人,早已氣息斷絕。
而後,一些記憶片段浮上心頭:夢中,他仿佛感覺有人來殺他,然後他就反手把對方給掐…掐死了。
可那只是一個夢啊,怎麽就真掐死一個人了。
一個仆人來敲門,發現馮連恩殺人,然後報官。
…………辛小小是在馮連恩被抓入獄後才得到官府通報的,她趕往牢房,打通關系見到馮連恩。
馮連恩此刻只剩下惶恐,早已沒有往日的風流倜儻模樣。
他痛哭流涕:“娘子,為夫錯了,都是為夫鬼迷心竅不該不聽你的話。娘子,你你身份不凡,你救救為夫吧。我知道你一定能救我的……”
辛小小心中呸了一聲:“什麽玩意兒嘛!”
不過,鬱悶歸鬱悶,但她卻發現了一個小小契機。
她發現對方在懇求她的時候,那個恩情的桎梏松動了一些。
辛小小不由得想:所以,如果她現在把對方救出去的話,或許就能償還當年的“恩情”了吧?
不過, 很顯然這個桎梏還沒有完全松動。
所以還差一點火候。想來對方錨定她是狐狸精,有手段,覺得她會理所當然地救他以及輕輕松松就能把他救出去,所以從內心來講並沒有多少誠意和感恩。
辛小小抹著眼淚:“馮郎,當初我就告訴你不要跟楚立在一起,你偏不信。我自是相信你不會濫殺無辜,他法力高強,他作下的局我也無能為力。現在我的法力也全部用在你身上了,我也沒辦法了……”
馮連恩頓時就懵了,“你,你不是狐狸大仙嗎?你一定在騙我,你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小小,我可是你的夫君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會真眼睜睜看著我送死吧?”
辛小:“當年你祖上曾救過我,我正是為了報恩而來,所以我是無論如何都會救你的…”
馮連恩心道,果真是為了報恩。
“你若能救我出去,我此生都會感念你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