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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名將》第26節 對唱
李明濛與易寒兩人往秦淮湖畔走去,欲要去拜訪那柳紫蘭,這秦淮河夜裡燈火燭燦,車馬盈門,日間卻安靜了許些,河中畫舫均已停靠在水閣邊緣,鶯歌琴曲聲消逝無蹤影。

路經一處,驟然傳來冉冉小曲:

沒亂裡春.情難遣

驀地裡懷人幽怨

則為俺生小嬋娟

揀名門一例一例裡神仙眷

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

俺的睡情誰見

則索要因循靦腆

想幽夢誰邊

和春光暗流轉

遷延,這衷懷哪處言

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聲音婉轉淒楚,唱腔圓潤而富有韻味,令人悄然而沉迷其中。

李明濛與易寒同時停下腳步,靜靜傾聽,只聽唱到這“除問天”三字,好好的唱曲,突然生生咽住嬌喉,兩人隻感覺意猶未盡,易寒踱來踱去,瞧東瞧西,卻想尋找那個唱曲的女子。

李明濛抬頭往一處兩層樓閣望去,道:“能唱出如此抑揚頓挫的腔調定是小宛無疑”。

易寒充滿期待道:“莫非就是那靈秀青蓮董小宛”。

李明濛道:“正是,小宛原籍淮北,自小就生的一副漂亮臉蛋,幼時家貧,五六歲便上山砍柴幫持生計,金陵妓院到兩淮一帶尋求美貌幼兒,見她雖年幼,卻處露國色天香,便被以二十兩紋銀買下”。

“小宛在老鴇的調教之下,先從識字,唱曲開始,學書學畫,由於聰慧過人,很快便成為秦淮的一朵名花”。

“不久,經名師蘇昆生引薦,得識文壇泰鬥錢遷意,追隨其遷居黃山,三年之後,小宛琴棋書畫大有長進,重歸秋華堂”。

易寒點了點頭,李明濛續道:“小宛風華正茂,經歷的坎坷卻比別人一生還要多,未有遭遇,何能有此情愁,居第二,委屈了她”。

易寒道:“如此天籟之音,啞然而止,實在可惜,我來應上一應,看她回是不回”。

李明濛訝道:“易兄難道也會唱昆曲”。

易寒笑道:“若論唱腔自然比不上小宛纏綿婉轉,悠遠見長,但至少我能唱全”,在家的時候老頭子閑著沒事也哼上兩句,他卻是學會了點皮毛,易天涯是北方人,聲情偏於跌宕豪爽,跳躍性強,易寒地唱腔也偏向於此。

手指輕拍,心中默念節奏,畢竟在名家面前獻醜,斂容聚氣唱道:

身似蝶影翩翩,飛過綠陰.水殿,飛到庭苑深處,去會素心玉人面。

輕輕步趨石亭畔,目睹倩影花下眠。

幽香暗傳,神欲醉,愛她貌更端,喜得接近天仙信有緣,惟望兩心相牽。

手拈柳枝走上前,趁著無人見,低聲輕呼小姐,望你能為我方便。

唱畢,兩人朝著秋華堂那紅欄窗台望去,良久卻沒有回音。

易寒笑道:“相比她,實在差的太遠,難入她的法眼”。

李明濛安慰道:“易寒,你也不必氣餒,雖比不上小宛,卻頗有豪情勃發的味道”。

易寒頓覺好笑,爺爺是個將軍,平日裡唱曲就是這個味道,沒想到自己學著也變成這樣,可這昆腔卻也不是越有豪情越好,該纏綿婉轉時需柔漫多情,該抑揚頓挫時需字字清音。

我再催她一催,引喉說道:“小姐,我來了哩,為何不來相見啊”。

等了片刻,卻依然沒有回應,兩人對視一眼,釋然一笑,準備離開,這時驟然從窗戶傳來嬌音:“哎呀,你是?

兩人露出驚喜,易寒連忙應道:“小姐,小生這廂有禮!”

小宛用旁外語的腔調說道:“啊!看他十分面善,驟逢未免心驚惴。”

易寒:“小姐呀......不必以香扇遮面,

實在你豐姿秀色早已名傳,今天得相見,令人意倒顛。”小宛一板三眼,迅速落音:“休得滿口粗俗言,我是名門淑女,千金之軀,豈可任意存妄念。”易寒一聽,這番責問卻十分吻合心中遐想,情不自禁,哈哈笑了起來。

小宛迅速傳來聲音:“你這鼠面賊輩,為何取笑於我,須知我一聲令下,便可將你痛打”。

李明濛低聲問道:“易兄,你們這是唱的那一段,我怎麽從沒聽過”。

易寒笑道:“我也不知道,她既然先前唱《牡丹亭》,我便來合上一合。

朝窗台說道:“姐姐,小生哪一處不曾尋到,你卻在這裡,小生在路邊,折得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詩書,何不作詩一首,以讚此柳枝乎......”

小宛字字帶柔的腔調傳來:“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易寒帶著舒朗的陽剛之氣說道:“姐姐,咱一片閑情,愛煞你哩......”,將《山桃紅》唱了出來:“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易寒:“姐姐,和你那處兒講話去”。

小宛:“哪裡去”。

小宛起音,兩人同時合唱起來:“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扣兒松,衣帶寬,不曾相見,相逢無言則待與你溫存同眠”。

李明濛聽著聽著竟一臉羨慕,好似易寒真如唱曲中與小宛歡好一番,本來這段曲子唱到這裡便已結束,易寒卻突然朝窗戶說道:“娘子呀!”

小宛沒有回應,突然從窗戶飛來一細小物件,不偏不斜剛好打在滿臉期待的易寒臉上,東西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易寒撿了起來,卻是一顆表面有些黑斑的核仁。

李明濛笑道:“易兄,小宛趕你走了,誰讓你言語輕浮”。

易寒卻訕笑道:“她罵我是壞人呢”。

李明濛恍然大悟,“壞人壞仁,原來如此,這小宛卻好玩的很,竟打起啞謎來了”。

易寒在旁邊擺攤的小販買了些柑橘,在上面挖了一個心,朝二樓窗戶扔去,卻扔偏了,掉到地上,隻得再挖一個,這一次卻扔進去了,正得意洋洋,卻聽見從窗戶內發出尖叫聲,便聽見一個中年婦女惡狠狠罵道:“那個混蛋不長眼睛,亂扔東西砸到老娘頭上來”。

易寒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快步離開此地。

片刻之後,便來到這麗人院,這麗人院大門雖開,門口停著一些車馬,沒有看見人員進出,已過中午卻毫無人氣,李明濛領著易寒走進麗人院旁側的一條小巷,來到一間宅院門口,輕輕敲門。

一會之後,便有一個十五六歲的侍女前來開門,那侍女見了兩人,笑盈盈道:“李公子,易公子,小姐還未起床,請先入屋一坐,稍等片刻”。

這侍女正是昨日在火神廟所見的綠荷,只是突然換成女裝,易寒兩人隻覺得眼熟卻認不出來。

兩人均感詫異,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未起床,綠荷沒有解釋,兩人也不好多問。

綠荷領著兩人走進院子,轉過油漆粉紅屏門,來到一出園子,走過五色石砌的彎彎曲曲羊腸小徑,這才到了一個水磨磚排的花月亮門,綠荷站住,突然回身問道:“兩位公子是要去那聽雨閣還是要去水榭”。

易寒問道:“姐姐怎麽稱呼”。

綠荷笑道:“公子昨日已經見過我了,小婢綠荷”。

李明濛問道:“綠荷姑娘,這紫蘭小姐現在那裡呢?”

綠荷道:“我家小姐人在船上,船還在河中蕩著”。

易寒問道:“那你為何就知道你家小姐還未起床”。

綠荷笑道:“公子不知,小姐若醒來便會差那船夫將船停靠在水榭,這時還未歸來,必是未醒”。

易寒隻感覺怪異極了,淡淡問道:“那綠荷姑娘難道不怕你家小姐發生什麽意外”。

綠荷微微一笑,道:“昨夜傅老先生來此,便與我家小姐共遊秦淮河,想來兩人酒喝的不少,宿醉未醒,再說小姐精通水性,小婢卻也不怕”。

李明濛暗暗猜想,這傅老先生到底是何方人物,竟能讓紫蘭留宿一晚。

綠荷似乎知道李明濛的心思,笑道:“傅老先生乃前禮部侍郎,現已告老還鄉”。

兩人恍然大悟,原來是傅作藝,難怪紫蘭竟如此熱情。

卻不知道那傅作藝離開沒有,不便與他碰面,想到這裡,李明濛道:“既然如此,就請綠荷姑娘先帶我們去聽雨閣,我們二人也想見識見識紫蘭的屋子”。

易寒也沒有意見,點了點頭,綠荷便領著兩人走進門去,前方卻是一片修竹茂林,穿過這片竹林,才見到一個花門。

只見一所朝南客廳,橫排著一字兒的花牆(傳統建築中的一種牆。用磚將牆的上部分砌成各種鏤空花樣,用作圍牆,四合院常用),從花牆空隙望去, 對面又有幾處亭謝,竹影蕭疏,鳥聲聒噪,映得庭前海棠,虞美人等花清韻有致。

轉到花廳(舊式住宅中大廳以外的客廳,多建在跨院或花園中前面),是一帶雕欄,兩邊綠色玻璃,中間掛一綠色紗盤銀絲的簾子。

綠荷把簾子掀開,三人進入大廳,隨便坐了下來,正位“大炕”之上掛著一個匾額,寫的“清夢幽蘭”四字,看字跡卻是出自紫蘭之手。

綠荷道:“這匾額卻是前幾天才剛剛掛上去的,小姐親自寫的”。

易寒見布置書香清雅,讚道:“倒像個名人家教”。

這時走進兩個清秀丫鬟,年紀約十二三歲,衣服樸素雅潔,遞上兩杯茶,笑嘻嘻道:“我家小姐未歸,不能招待兩位公子,休怪哩,請先用茶”。

兩人一臉微笑道:“不怪,不怪”。

綠荷候在一側,兩個丫鬟退了下去。

李明濛笑道:“紫蘭住的地方如此幽雅,我那空置的宅子卻也不能入她法眼”。

易寒笑道:“非有卞和之明,不能識荊山之壁,這裡是紫蘭的住處,自然是個好地方”。

李明濛歎息一聲,“其室雖在眼前,其人甚院也”。

一旁的綠荷笑嘻嘻道:“李公子不必灰心,你們兩人我家小姐惦記的很呐,只要誠心,小姐必會厚禮相待”。

易寒哈哈大笑,聽著綠荷口氣好似天下男兒都圍著她家小姐轉,一個青樓女子有如此傲氣,也是個異數。

綠荷好奇的朝易寒看去,看他氣度風采似乎不將小姐放在眼裡。

李明濛與綠荷聊了起來,易寒卻獨自走到古櫥書架,隨意翻了翻書籍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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