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將傾。
危若累卵。
整棟樓就像是巨輪泰坦尼克號,即將傾覆在這茫茫的深海之下。
或許是那個神秘的APP並沒有完全放棄這棟大樓的緣故。
那些洶湧的海水沒有直接灌進來,也沒有在一瞬間把公寓裡面的空氣全部逼出去,讓整棟建築徹底變成水下遺跡。
而是緩慢地滲水。
破碎的窗口,有水流緩緩地流過;牆壁上,有水洇開的痕跡;衛生間裡,嘩嘩地往外冒水。
水,水,水,到處都是水。
深潛者們也惶恐起來,它們高傲的性子讓他們不會驚慌亂竄,但它們急促的步伐和粗暴的態度暴露了內心的不安。
這些場景,看得艾守義一陣的無語,拜托,老哥!你們可是深潛者,半魚半人的存在,為什麽會怕水啊?
哪有魚怕水的?
艾守義穿著恐龍頭套,混在深潛者的隊伍裡,跟著它們一起混混沌沌地向前走,頭頂是傾瀉而下的水流。
這些深潛者眼瞎嗎?真的看不出來我其實不是深潛者,而是一個恐龍?
他伸出手,在深潛者的面前晃了晃,沒啥反應,隨即一手戳了戳旁邊的深潛者,一手握緊了手裡的撬棍。
深潛者那永不閉合的眼珠子轉了轉,隨後濕滑的前肢直接揮了揮,“啪!”“啪!”“啪!”胡亂地在艾守義的臉上拍著,像是驅趕煩人的蒼蠅。
他揉了揉被拍紅的臉,笑了起來。目前看來問題不大,這深潛者傲慢的表現形式可真夠怪的。
又傲慢又宅。
想想也是,不宅的話,成千年成千年地待在這無光的深海,那不得發瘋?
隊伍緩緩地行進著。
“撲通!”
他踮起了腳,想看看前面發生了什麽。這些深潛者在搞什麽飛機?請問這是正經的深潛者嗎?
艾守義伸出自己的恐龍爪子(手套),拍了拍前面深潛者滑溜溜的肩膀。
前面的深潛者傲慢地轉過頭,那突起的死魚眼撇了一眼艾守義,然後傲慢地輕哼一聲,把頭扭回去了,不再理會。
不急,有方法治你。
艾守義摘下了大眼珠子,輕輕地拍了拍以示鼓勵,然後直接把它塞在前面深潛者的懷裡。
前面的那位嘗試躲開,但周圍太擠了,一時間沒躲成功。
然後那個眼珠子就碰到了它,然後它就在再也生不出躲開的念頭了,整個魚都傻了。
深潛者在前,艾守義在後。他雙手抱住深潛者的腰,然後原地旋轉,一下子就變成了艾守義在前,深潛者在後。
順手,艾守義還拿回了自己的眼珠子。
“撲通!”
前面又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被迫換位置的深潛者清醒了過來,明白了發生了什麽,尷尬得整個鰓都發綠了。
太丟魚了,我可是高貴的高級種族深潛者,長生不死的存在,竟然被這種小技倆給騙了。
啃魚屎!晦氣!
它用兩個前肢遮住自己的魚臉,側過身去,開始自閉。
“撲通!”
成功換位的艾守義看了看前面的深潛者老哥,拍了拍它的肩膀。
一樣的傲慢轉頭,一樣的死魚眼,一樣的輕哼。
艾守義笑了。
……
“撲通!”這次聲音更大了。
一陣操作之後,艾守義正在用紙認真擦拭著大眼珠子。
在他的身後,有一排的深潛者,
遮住自己的魚臉,面朝牆壁,自閉。 一點小伎倆,不足掛齒。
位置逐漸靠前,腳下的水越來越深,看到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艾守義終於弄明白了前面到底在幹什麽。
前面就是之前的樓梯間,只不過在剛才全都被灰抹香鯨砸壞了,變成了一個空曠的樓梯“井”。
井下是不斷上漲的海水,以及隱藏在水面之下“人畜無害”的鋒利石塊與“和諧可愛“的鋼筋。
深潛者們排著隊伍,兩人一組,有序地跳了下去,砸向水面,發出巨大的響聲,濺起高高的水花,然後摔在水下的混凝土塊和鋼筋上,扎出了淋漓的鮮血。
菲律賓炸魚隊之拉萊耶分隊。
先爬起來的深潛者,頂著嘩嘩流血的頭,晃蕩著輕微骨裂的前肢,輕蔑地看著還沒爬起來的同伴,然後捂著傷口走了,留下了一瘸一拐的瀟灑背影。
後爬起來的深潛者,一臉的頹廢和沮喪,尚且健在的前肢擋住自己的臉,低著頭,貓著腰,帶著插在後背的一截鋼筋,灰溜溜地爬走了。
還沒跳水的深潛者們,大大的魚眼不經意間瞥了一下自己的同伴兼對手,無聲的較量悄然開始。
看得艾守義一陣的心驚肉跳,這群平平無奇的深潛者,這麽莽的嗎?
這不是在跳水,這是在跳命啊!想快速下樓也不至於這麽快,這都快進到見閻王了。
它們是皮糙肉厚,生命力旺盛的深潛者啊,自己只是一隻弱小無助,需要呵護的小恐龍。
溜了溜了,小命要緊。
艾守義站在跳台邊上,隻向下望了一眼,就縮了回去,扭頭就溜,打算找別的路下樓。
他的對手,瞅見他溜走,魚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揮了揮自己的前肢,告別對手,然後一個優雅的美人魚入水,直挺挺地砸在一塊露出水面的石頭上,癱倒在那裡。
艾守義的身後是一排靠牆自閉的深潛者。
他從它們讓出來的狹窄通道裡擠了回去,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好心地拍了拍它們的肩膀,鼓勵它們走出自閉, 擁抱“魚”生。
另一排旁觀的深潛者,一個接著一個的晃晃腦袋,搖搖頭,指指點點,低聲嗤笑著。
淦!艾守義在心裡罵道:這群深潛者都是一群沒腦子的蠢貨,,笑個啥勁啊。
在又一次見識到深潛者的傲慢之後,艾守義選擇無視掉他們,仰起了脖子,挺起了胸膛,眼珠俯視,志得意滿。
只要我臉皮厚,就不會感到尷尬。
旁邊那列深潛者笑得更歡快了,歡快得都笑出了魚叫。
但艾守義繼續往後面走,兩旁的深潛者逐漸變得迷糊起來,逐漸搞不清楚現狀。
它們很疑惑:大家都在往前走,這“魚”怎麽反倒逆著走啊。是我們錯了,還是他錯了?
看著他自信的樣子,難道是我們走錯了?
中部的深潛者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整個隊列非常長,而且還在不斷變長,越來越多的深潛者冒著齊膝深的水,從各個被破壞的不成樣子的“家”裡趕來,然後一頭霧水地隨大溜開始排隊。
這時,它們看到了自信從容,氣定神閑的艾守義,踱著方步,四平八穩地走了個過來。
這是大佬啊。
一個個新來的深潛者不明覺厲,學著他人的樣子,緊緊地靠著牆邊,為艾守義讓出了一條寬敞大道。
然後在艾守義經過的時候,不知怎麽的,身子莫名奇妙地躬了下去,頭莫名其妙地低了下去,眼睛莫名其妙地低了下去。
害怕跳水,臨陣脫逃的艾守義,受到了即將跳水的深潛者們崇高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