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辦公例會結束，貴毅留下來要跟我說點事情，他說紅玫瑰老板劉蜀跑了，他想停薪留職去經營餐廳，要麽幾十萬的投資就打水漂了。鑒於他目前的狀況，年齡大了老是個乾事，我也同意他的想法，於是經人事處批準，他就停薪留職去經營餐館去了。後來人事部門調來一個年輕小夥子名叫康傑，頂替了他的位置。康傑，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說是地方政府某領導的兒子，原先是工人現在以工代乾，叮囑我多關照。這個小夥一表人才，比較活泛多才多藝能說會道，有點幹部子弟的優越感、比較張揚，和農村來的哈莉踏實純樸厚道形成鮮明對比。我用人其長康傑多於外務，哈莉多於內勤。

　　貴毅當了餐廳老板，老婆也參與勞作，想恢復紅玫瑰當年的紅火局面，但人們的消費需求越來越高，各大單位的高檔酒店開業後，這種餐館的生意越來越差了。

　　一天貴毅約我和胡二一起來飯館坐坐。我們好長時間沒有在一起諞，見了親熱的有說不完話。

　　胡二仍然是信口開河:“你老兄在機關淸閑慣了，乾餐飲那是個苦差事，不像咱本來就是老粗下苦力的。不過經營管理這方面咱還摸索出來了一些門道。一是質量、二是客戶……”

　　不等胡二說完貴毅便懟過去:“你又吹了，製作廠服救了你！你經營再好沒有大廠也難存活！……”

　　我打斷他倆的話:“今天不談生意！”

　　貴毅辭職後經營飯店生意一直不好，心情也很壓抑。我們一邊喝一邊諞，老板娘自己端茶倒水端盤子上菜，就一個廚師還是粘親帶故的親戚、服務生都跑了，看到這般情景真讓人有些遺憾。

　　胡二還是滔滔不絕地發表高見:“老哥，你要麽弄大，重新裝修一下，請一個大廚師;要麽弄小，專營一兩種特色小吃，顧客就多了。你看那一家專賣肉夾膜的、就一個窗口，買的人都排長隊呢！”

　　胡二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貴毅根本沒有聽進去。悶坐了一會說:“不行、關門！開出租去，乾咱老本行！”

　　貴毅的落寞孤寂跟社會發展密切相關，社會在發展了，人們的需求和消費觀念都發生了很大變化。市場開放了，物資豐富了，人人都能開車了，原先的所謂“能人”，現在混的都不是很好。他常歎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生變化無常！

　　貴毅原先的那些老關系、老朋友境遇大概都差不多，他們相約聚在紅玫瑰，憶往昔的美好時光與當下的失落境遇，抱怨不迭，開懷暢飲一個通宵。五、六個人白酒、紅酒、啤酒幾十個瓶子狼籍滿地，一個個醉倒在沙發上，有的竟然呼呼大睡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老板娘來才發現，那幾個朋友不見了，老貴依然昏迷著，還不時地胡言亂語，送醫院救治後落下後遺症:半身不遂、說不了話了。

　　我和胡二開車把貴毅接送回家，我倆心裡都有一個結:我們三個相處那麽久，親密到稱兄道弟的地步，這?朋友相聚為什麽沒有告訴我們……

　　所謂的“四人幫”、一個就這樣癱瘓失浯，一個貪財貪色地逃了……

　　過了幾天，我和白潔去他家看望看望，他家就在本區的一個城中村中，兩層小樓院子很大，臨街又有三間門面房對外出租收入可觀。進屋後正面掛著貴毅當年穿軍裝的照片，那真是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軍人氣慨十足。家屬見到我倆哭哭涕涕念叨著:“困難時期缺東少西的、什麽煙、酒、副食的都來找老貴，

他幫了不少人……”她隨手拉出一個袋子，都是當年的購物票證:“現在什麽都不缺了，這些沒用了，人也吃不開了……想不到他落到這個地步！”白潔拉著她的手寬慰著勸說著……　　春暖花開胡二的服裝廠忙碌起來，趕製春裝、夏裝。我帶著康傑去看看，順便讓他倆認識一下，方便以後工作聯系。胡二、米雲在門口接待室熱情地招乎我倆後便陪同一起轉轉看看。米雲介紹說，:那邊一間是裁剪間，這邊兩間是縫製間，後面是經理辦公室、經管室和庫房。目前訂單很多忙不過來了。去年區上掛牌後，全區中小學校校服都訂在這裡了，工人日夜加班趕活。當我們走進縫製間，兩排日光燈把整個房間照的通明，縫紉機噠噠做響。 女工們見胡經理帶人進來參觀立即起身微笑相迎。胡二介紹說:“廠辦主任、副主任是咱宏達的衣食父母，今天領導來視察是對我們的鼓勵支持和鞭策！”女工們熱烈鼓掌。康傑糾正說自己不是副主任，是跟主任來熟悉一下環境的。觀看完畢，胡二自然是煙酒茶飯招待。席間我們倆就談起當年紅玫瑰的往事，自然會想起貴毅。我由然地產生了一個想法:人生苦樂相伴。胡二十分讚同這個觀點，便借題發揮幾乎是憶苦思甜了。

　　“咱家逃荒到陝西、家境貧寒，接父親的班進廠當了一名翻沙工，因為不懂生氣將沙盤推翻、以破壞軍工生產被拘留;文革時造反批判過某領導，後某領導複職了，自己怕受打擊報復就去了勞司;看不慣勞司領導的所做所為，自己單乾在自主創業艱難的路上重生！”最後他歸納了一句經典:

　　“咱生在困難時期，上學在動亂時期，工作作在改革開放時期……”

　　是呀，胡二把握機遇，把服裝廠辦的紅紅火火，成了當地個體企業的一面旗幟，本人也揚眉吐氣、樂哈哈地成了一個受人尊敬的企業家。

　　我問:“老大癱了，你沒去家裡看望過?”

　　胡二說:“怎能不去呢！我一去他就生氣，急的說不出話使勁用拐杖敲地板，弄得人很尬尷，後來就很少去了。”

　　康傑和米雲兩個年輕人聽我倆講述以前的故事，便到外面去了。正在這時康傑說哈莉打電話來，總經理辦讓安排人馬上去機場接一名外賓專家，我們就迅速回廠辦安排康傑跟司機去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