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可是真的嗎?”九尾大狐朝身後問道。

　　隨即它身後出現了一青一紅兩隻小狐狸，它們兩一唱一和說道。

　　“她說的是真的，狐仙確實是孟小姐讓麗小姐拜的。”

　　“那個男人也確實是孟小姐介紹他們認識的。”

　　“可是，孟小姐認識那個男人在先，”

　　“孟小姐又拜狐仙在先。”

　　“我們警告了麗小姐讓她遠離那人，”

　　“麗小姐也不答應。”

　　“所以我們才按門規懲罰麗小姐呀。”

　　聽見兩隻小狐狸的說法，九尾大狐冷冷地哼了一句，說道。

　　“這些細節之前怎麽不見你們和我說！

　　你們在人世間歷練得太少，連這點人心都看不透！”

　　“什麽意思?”兩隻小狐狸歪著頭好奇地問。

　　“簡單來說，就是說麗小姐的違反門規，很可能是孟小姐引導的。”

　　劉風忍不住開口解釋道，“孟小姐和麗小姐是各方面的競爭對手，很有可能是孟小姐故意介紹麗小姐入狐仙門，再把情人介紹給麗小姐，引誘麗小姐觸犯門規，然後讓狐仙除掉麗小姐。

　　也就是說，你們被孟小姐算計啦。

　　當然，孟小姐心裡是不是真的這麽想，誰也不知道，你們也不能用我這個猜測去懲罰她呀。”

　　“哼。”

　　九尾大狐又冷冷地哼了一聲，看向了麗小姐。

　　“好吧，既然你剛入狐仙門沒多久，自認沒有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麽好處，你違反門規也可能是被人引導的，那我就乾脆把你逐出狐仙一門。

　　從今以後，狐仙不會幫你，但你愛誰恨誰，我們也不會阻攔你。“

　　“太好了。”劉風一把拉住麗小姐的手說道，“麗小姐你沒事了！狐仙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謝謝狐仙寬恕。”麗小姐輕輕歎了口氣平靜地說道，然而依舊可以聽出，她的語調中帶著一種輕松感，不再像之前一樣緊繃。

　　就這樣，一場生死紛爭被消弭乾淨。

　　厘清了和麗小姐的恩怨後，九尾大狐又轉頭看向雷思聰。

　　“這位先生，你是妖術師吧?”

　　“是的，不過是個剛入行幾天的新手。”雷思聰微微一奇，看向九尾大狐道，“請問有何見教?”

　　“我的這兩個狐族子孫，它們一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就很喜歡你，尤其是這隻赤紅色的被你救過的小狐狸。”

　　九尾大狐指了指身後一青一紅兩隻狐狸說道，“

　　請你把它們收入麾下，帶上它們在人世間歷練一番，讓它們長長見識。

　　”

　　“讓這兩位小狐仙跟隨我?”面對九尾大狐的盛情，雷思聰一怔。

　　他沒有想到，自從自己知道妖怪世界的存在後，會有這麽多的妖怪親近和投奔自己。

　　“怎麽?你是不喜歡青兒和紅兒麽?”九尾大狐見雷思聰遲疑，當即溫和地一笑說道，“這兩隻小狐狸見識雖短，可它們在功法上還是有不小修為，想來它們是可以給你提供幫助的。

　　而且，只要你肯幫忙看顧我狐族子孫，以後你有任何麻煩，都可以來找我，我玉狐妃定不會推辭。”

　　九尾大狐說到這裡，定睛看向雷思聰，露出略帶狡黠的笑容。

　　“而且，你答應我的建議，還能幫助你解決一個眼下的大難題。

　　經過我的觀察，我發現雷先生你作為妖術師，只有防禦的手段，卻缺乏好的攻擊的方式，

對嗎?”　　“是的。

　　我手上有一枚蛇妖死後留下的，可以放出火焰的妖力結晶，本可以用來製作攻擊性的法器，但由於缺乏製作法器需要的陶土，我無法更好地利用這枚妖力結晶。

　　而我的另一個法器並不適合攻擊。”見這隻具名大妖一下說出了自己的弱點，雷思聰也不隱瞞，誠實地回答道。

　　“沒錯，人類想使用妖力，最好的方式就是借助法器。”

　　九尾大狐說道，“可是製作法器需要特殊的妖緣陶土，這種陶土可不好找。”

　　它說到這裡，一條巨尾擺動，從背上毛發深處卷出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紙盒。

　　隨後那條尾巴輕點，就將這白色紙盒遞到了雷思聰手上。

　　“這盒子裡裝的是我當年機緣巧合獲得的一點妖緣陶土。

　　泥土的量不大，怕是不能做出什麽厲害的東西來，但存放你說的那顆妖力結晶應該沒有問題。

　　這東西放我這裡也沒什麽用，就送給你當禮物吧，請你看在這份陶土的份上，照顧好我的兩個狐族子孫。”

　　見九尾大狐給自己送了這麽一份厚禮，雷思聰頗為感激。

　　他當即答應和兩隻小狐仙結盟，隨後展開了山海兜，將它們收入了山海兜那虛擬的青山綠水之中，隨身戴了起來。

　　“我族的這兩個孩兒太年輕了，根本不懂人心比妖怪更可怕的道理。

　　你若能帶它們多加鍛煉，本狐感激不盡。”

　　九尾大狐對雷思聰說完，隨即重新變回黃神婆那年老婦人的樣子。

　　她朝眾人擺了擺手，做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劉風當即開開心心地護送著麗小姐離開，而收到了兩隻新妖怪作為夥伴的雷思聰也心滿意足地轉身準備離去。

　　然而他一轉頭，卻發現華鬘在一旁低頭不語，神色似乎十分黯然。

　　這位少年沒有多說什麽，隻捧著那把名叫“荼蘼”的長刀走出黃神婆的屋子，走到了屋外的小院之中。

　　此時此刻的弄堂小院依舊是靜悄悄的。

　　“你現在雙方的恩怨化解，怎麽你反而一副失落的樣子。”雷思聰看華鬘這副模樣，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

　　“我並非失落，只是迷惘。”華鬘斜眼看向雷思聰，“你們說是孟小姐利用了妖怪去害麗小姐，這個說法讓那大妖滿意，進而雙方言和了。

　　可是這個說法並未得到孟小姐的承認，也不一定是真的吧。”

　　“可是正如你剛才所說，這個說法讓九尾大狐息怒了，讓麗小姐安全了。”雷思聰說道，“這又有什麽不好呢?”

　　“從結果來說，確實沒什麽不好。”華鬘歎了口氣道，“只是，這個故事裡的妖怪們聽上去太無辜了些。

　　妖怪們殺人是有原則的，甚至它們害人也是被人類自身引導的。

　　在你們嘴裡，殺人害人的妖怪是好妖怪，被殺被害的人卻並非好人。”

　　“我知道這種說法讓你很難接受，”雷思聰想到了華鬘的經歷，忍不住說道，“但是……”

　　“但是你們確實覺得事實是這樣的，甚至那九尾大狐說的什麽‘人心比妖怪更可怕’，你也理所當然地讚同了。

　　你竟然信任非人之物多於人類本身，你竟然真心能把妖怪當成朋友。”

　　華鬘說著，輕輕解開長刀上的裹布說道，“我一生的志向是斬妖除魔，殺盡天下邪惡的妖物進而保護人類。

　　我一直深信這條路是正確無疑的，然而你們卻說，這可能是不對的。

　　我立志用這把刀保護人類，你卻告訴我，人類有時候不值得保護。”

　　荼蘼刀在雪光的反映下，反映出寒冷的光芒。

　　雷思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看著這把刀，想起了今天華鬘口中那個斬殺具名大妖的故事，想起了他堅定地說要保護麗小姐的話語。

　　誰知，此刻的華鬘卻忽然轉過頭來，對雷思聰這麽說道:

　　“其實今天那故事是我當時隨便編的，一切都是為了安慰當時驚慌失措的麗小姐罷了。 ”

　　華鬘擦了擦寒光閃閃的刀背，“荼蘼實際上是我師妹的名字。

　　她上山替師父采集草藥，正好碰上具名大妖山姥，她又被山姥發現是驅妖者，於是便被活活吃掉了。

　　我和師父衝到山姥的屋子營救她的時候，她已經被吃得只剩下一個頭顱了。

　　那是我第一次面對具名大妖這種級別的妖怪。

　　當時的我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甚至現在我說我能打敗具名大妖，都只是自我安慰的話罷了。

　　當時是我師父協助我，我才能殺了山姥，從此得到了這把長刀。

　　但是，我師妹再也回不來了。

　　而我師妹是我……是我在天帥府唯一的朋友。”

　　華鬘說著，握緊了拳頭，“我的家人，朋友還有無數的同門，都是被妖怪殺死的。

　　他們大多數死得非常淒慘，而且完全無辜。

　　所以你和我說，世界上有好的妖怪，人可能比萬惡的妖怪更邪惡，我真的……”

　　華鬘說到這裡，將刀小心裹好，重新綁回身後。

　　“我沒事。”這少年說道，“只不過我最近不會再在平矜出現了。

　　和你的相遇，讓我的道心無法像原來一樣堅定平靜。

　　我需要再多歷練修行，去洗清我內心的疑惑。”

　　華鬘那清澈的眼睛中泛著淚光。

　　雷思聰想說點什麽，卻覺得對方心中那無窮無盡的怨恨，絕非一兩句言語能化解的。

　　於是他只能看驅妖者華鬘用力地一甩外套，無聲地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