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走到肉菌通道中央，右手張開，皺眉低喝:“回來！”

　“饒命，主人饒了我們。”

　“快跑呀，主人要毀滅我們。”

　夢妖反應十分激烈，靠近墨菲斯的肉泥，化為灰黑色煙霧，順著手掌吸入體內。距離稍遠的，在吸扯之力中拉出一條條蛔蟲似的觸手，掙扎著哀嚎著。

　還有距離更遠的肉菌，乾脆化為黑煙，往外逃跑，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折騰了兩分鍾，魔窟般的肉菌通道再次恢復物質界的雪白牆壁、木質地板、貼紙天花板。

　就好似之前的肉菌只是陰影，陰影離開，沒對房屋造成任何損傷。

　“跑了好多，你是夢之王，也無法制服它們?”查斯喃喃道。

　墨菲斯道:“我本想拿到沙袋，恢復一部分力量，再回頭收拾它們......

　你們也不用擔心，遊離的夢沒危害，其它的邪物則跑不了。”

　哈莉奇道:“它們是單純的有意識的夢，還是創造夢的夢境生物?”

　“是夢本身。”

　墨菲斯推開一扇門，來到一個女人的臥室。

　室內還算整潔，女人的內衣掛在床邊椅子上，床頭櫃放著手表、手機和一個散落金沙的布袋......

　“瑞秋，偶買噶，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查斯的駭然驚呼，把哈莉的目光從夢之沙袋吸引到床榻。

　床上躺著個狀態可怖的赤果女人。

　她皮膚紅腫發炎，成片成片剝落下來，褥瘡遍布她的背部和大腿。

　但她沒有死，聽到查斯的叫喊，還翻了個身，從趴在床上變成仰躺。

　她的汝頭僵硬發黑，像硬幣落在泥地裡，隻一小塊皺縮在汝房上，曾經的豐滿，也成了空了的口袋。

　翻身的動作還壓破了背上的褥瘡，黃色膿瘡濡濕了發黑結痂的床單。

　隨著她的動作，一簇簇頭髮從腦袋上掙脫下來，露出慘白褶皺的頭皮。

　頭髮的脫落，卻也讓人看清楚亂發下的面孔，帶著滿足與迷醉的甜美笑容。

　瑞秋的樣子和喪屍差不多，臉龐當然不可能甜美，皮肉糜爛處甚至現出生生白骨，但她的笑容，給人一種恐怖的甜美感。

　她的靈魂似乎沉醉於某種情緒，哪怕她的臉再恐怖，給人的笑容也極具感染力。

　“夢夢夢......隨時隨地，隨我意......”她輕輕哼唱起來，表情更加陶醉，右手還忍不住伸向桌子，去摸袋子裡灑落的金沙。

　“夠了，都給我回去！”墨菲斯低喝。

　沒有任何動靜發生。

　他兩步走到桌子前，握住口袋——當他拿到口袋的瞬間，他變了，從一個虛弱的凡人，變成難以仰望的高大神靈——他將口袋打開，再次低喝:“都給我回來！”

　“簌簌簌......”桌面的金沙開始跳動，化為金光飛入口袋。

　與之相伴的還有無數聲音:主人回來啦......我們悠閑自在的日子結束了......別想悠閑好日子了，主人很生氣......主人要毀滅我們，不要啊......

　“啵啵啵......”瑞秋已經潰爛、發黑、變硬的皮膚，再次鼓起一個個金色水泡，水泡爆炸，膿水四濺，一顆顆金色沙粒投向布袋。

　它們也在叫喊。

　除了叫喊，哈莉凝神看向它們時，還能在腦海產生一幅幅畫面。

　畫面閃爍太快，勉強可以看到一個紅發女人各種奢靡墮落的場景。

　哈莉側頭看了眼床頭櫃，那裡擺放了一個女人的照片，紅頭髮......

　最後，連之前四散奔逃的夢，也都變成一粒粒金沙回到口袋裡。

　墨菲斯握住布袋，將繩子綁好，面無表情，用力一捏。

　裡面的夢妖慘叫。

　像擠牛奶，袋子底部低落一滴滴汙濁腥臭的液體。

　液滴還未落地，就化為黑煙消散不見。

　慘叫消失。

　“這是在做什麽?”哈莉問。

　“抹除了夢之砂上沾染的‘雜質’。”

　“那些金沙，每一粒都是一個夢?”

　墨菲斯將口袋收入懷裡，“我用百億年時間，從生靈的夢境中尋找最有趣的夢，將它們收集，賦予一道我的意識......

　你可以理解為，我的一枚念頭和夢融合。

　它們成了夢之砂。

　這小袋子，其實是我的識海，它裝載了我的念頭和夢。

　每一粒沙，都在管理來自宇宙萬靈的同類型、同屬性的夢。

　樓下幾個闖入者，便被拉入欲望之春夢，權力之帝王夢，歡樂的童真之夢......極致的情感，榨幹了他們的精力和靈魂。”

　“額啊......”床上的瑞秋，呻吟一聲，緩緩醒來，“我在哪?我的夢呢?”

　“能不能幫幫她，她還沒死?”查斯看向哈莉和墨菲斯。

　“治療術沒用。”哈莉搖頭。

　“她的生命早已枯竭，全靠金沙支撐，我也無能為力，不過，我可以讓她走得更平靜些。”

　墨菲斯給了瑞秋一個美夢。

　看著查斯的出租車消失在拐角，哈莉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我會去一趟地獄。”

　“可你不知道是哪位惡魔拿走你的頭盔。”

　“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未知的惡魔，太麻煩了，我會直接找惡魔的王，路西法·晨星。”

　“呃......”哈莉有些羞愧，自己格局還是低了些。

　“你現在就去?”

　“按照至高存在間的禮儀，我會先派遣一名使者，把自己即將到訪的意圖告訴路西法。”墨菲斯道。

　“你和路西法關系很好嗎?”哈莉好奇道。

　“關系一般，我曾作為夢境世界的代表，去過地獄幾次。路西法很無禮，提議讓我也去地獄做個魔王，然後將我的王國——夢境和夢魘，納入祂的統治范圍。”墨菲斯道。

　“祂把你當成三宮魔那樣的異維度魔神了?”哈莉笑道。

　墨菲斯道:“以路西法的見識，肯定明白我和三宮魔的區別，但祂太驕傲，也太傲慢了。”

　“既然關系不怎麽樣，你還在虛弱的時候主動送上門?或者，你認為現在的你，已經足以對付撒旦?”

　墨菲斯搖頭歎道:“哪怕最鼎盛時期，我也可能被祂殺死。武力始終不是解決問題的首要選項，這道理我明白，路西法肯定也懂。”

　哈莉心念急轉，或許她能在這次事件達成自己的目的......

　“你會派誰去地獄送信?管家路西恩?”

　墨菲斯道:“地獄惡魔狡猾狠毒、心思莫測，路西恩很可能在見到路西法之前丟掉性命。

　作為我的使者和管家，他若不明不白死在地獄，我只能和地獄開戰。

　那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會讓一個沒惡魔敢謀害的人去傳達消息。”

　“呃，不會是該隱吧?傳說靈也有七倍報?”哈莉驚疑道。

　墨菲斯眼中閃過星光，意味深長道:“傳說故事中，該隱就有七倍報的上帝標記。

　他的標記來自‘傳說中的上帝’，你說‘傳說中的上帝’和白銀城上帝有什麽區別?”

　“傳說中的上帝，是上帝的一部分?”

　哈莉根據自己對上帝的認識，猜測道。

　“或許吧......”

　墨菲斯語氣也不甚肯定。

　接著，他看看天空，午夜已過，凌晨到來，“我要走了，你還有事嗎?”

　哈莉猶豫片刻，乾脆坦言道:“我覺得你去地獄取頭盔，會是超凡界的一次大事件。

　即便不打起來，也會吸引無數惡魔目光，至少能羈絆住路西法和其它魔王。

　這對我而言，無疑是個好機會。

　我想將蕾切爾救出三宮魔的魔爪，我想找到朵朵。

　如果你能配合我......哪怕你不配合我，只要知道你的全部計劃，看似渺茫的機會也可能變成現實。”

　墨菲斯皺眉道:“我沒法配合你，也沒有計劃。我的想法非常簡單，去見路西法一面，直接告訴他，我的頭盔被人偷走，現在落在一個惡魔手裡，希望祂能幫我找回來。”

　哈莉不僅沒失落，反而更加興奮，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如果你真這麽想、這麽做，那對我而言將最為有利。”

　“你什麽意思?”

　遲疑片刻，哈莉還是說了實話，“你會和路西法爆發大衝突！”

　如果墨菲斯偷偷摸摸去地獄，把頭盔找到，再偷偷摸摸離開，路西法即便看到，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偏偏他大張旗鼓，直接向路西法索要......

　當然，墨菲斯帶著誠意和口頭上的感激，可對‘妄想把夢境納入地獄疆域的’路西法而言，這種行為絕對是挑釁。

　道理很簡單，她自己也是大佬。

　哈莉有一群小弟，那些小弟現今都是哥譚有頭有臉的人物。

　如果某一天，墨西哥嘿道皇帝找上門，空口白牙讓她把某未知小弟用“正規手段”拿到的貨交出來，哈莉什麽反應?

　哈莉保證，那家夥絕對能活著走出奎茵莊園，但走不出阿卡姆島。

　她若聽墨西哥大佬的話，把所有小弟叫過來，挨個詢問，最後把貨還回去，還將墨西哥大佬安安穩穩禮送出境.....

　哪怕墨西哥大佬承諾——記得她的恩情，哈莉自己也肯定會憋屈死，她手下小弟八成離心離德，道上人更會把她當成個笑話。

　事實上，若真有這種事發生，哈莉不僅不會幫墨西哥大佬要貨，反而會把小弟叫到跟前，好好誇讚幾句，再送他幾本武功秘籍、幾支外星手槍，最後叮囑他“最近小心點，勤練功，少出門，別被墨西哥佬悄悄弄死了”。

　當然，哈莉現在也洗白了。

　什麽貨能賣，什麽貨不能碰，都有規定，那小弟若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哈莉會先把所有小弟叫過來家法伺候——用黑魔法，當眾送那家夥去地獄。

　然後她要糾集一眾小弟， 在墨西哥大佬身上“找回面子”。

　很顯然，惡魔接受人類獻祭，從而得到睡魔頭盔，一定沒有違反路西法定下的規矩。

　“為什麽會有衝突?我不挑釁路西法，反而會感激祂的幫助。”墨菲斯道。

　哈莉表情古怪，“我告訴你原因後，你修改計劃怎麽辦?

　我其實很希望你和路西法打起來，把地獄打爛。

　我偷偷‘進村’，達成目標後，悄咪、咪跑路。”

　墨菲斯淡淡道:“你可以試試，我不改變計劃。”

　哈莉使勁點頭，“我真打算試一試，但是需要你幫忙，幫我兩個小忙。”

　接著，她把需要他做的事說了出來。

　墨菲斯定定看著她好一會兒，“你真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