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哈莉跪在巨石陣中心的草坪上，抱著腦袋痛嚎。

　　看到那忽然從天空投下的血光，她的眼球似乎在融化。

　　聽到大笑與鬼父般的問候，她的耳朵如同貫穿一根從左到右的鋼針。

　　來者，形不可見，聲不可聞。

　　“陌客回答我，這是怎麽回事?我父親就要來了，快帶我和哈莉離開。”蕾切爾俏麗的面容扭曲得不成人樣，聲音都喊破了喉嚨。

　　“抱歉，蕾切爾，我只聽從天之聲的命令。”陌客像個看客，垂手立在一邊，對正在發生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啊啊啊——不！！！”

　　蕾切爾體內像灌注了無盡墨汁，一瞬間向外噴灑遮蔽世界的黑暗。

　　一直被死死封印的力量，在三宮魔到來的這一刻，徹底失控。

　　“陌客，你說會幫我的！”她揪著頭髮，哭聲扭曲。

　　“我說過，會帶你去見能訓練你的人，它有與你相似的力量。”陌客道。

　　渡鴉力量的根源就是三宮魔，能不相似嗎?

　　“無恥！”哈莉出離的憤怒了。

　　雙眼流血，眼前似乎多了一片模糊的毛玻璃。

　　雙耳流血，耳朵裡似有一千萬隻蒼蠅嗡嗡叫。

　　可她還是站起身，抬起雙管獵槍，“砰！”

　　陌客沒有躲閃，任由子彈從他臉側飛過，留下一抹血痕。

　　“陌客，你個蠢貨！”蕾切爾還在叫，“他會利用我毀滅這個世界的，你不該犯這樣愚蠢的錯誤！”

　　“抱歉，”陌客再次木著臉道歉，“天之聲說這是最好的選擇。”

　　“想死我了，我的乖女兒！”血紅浸透了這方世界，一個高大的魔影緩緩落下。

　　大體上還是人類形貌，火紅色皮膚，露出胸膛的黃金鎧甲，臉頰與額頭各有一對眼睛，總共六隻眼。

　　三宮魔...的一個投影。

　　即便隻一個投影，當他出現，他立即成為這片天地的主宰，元素之力環繞他沸騰成火燒雲。

　　所有的光輝都來自他的身體，大地在他腳下呻、吟。

　　“陌客，你還有最後的機會，與我合作，把我父親趕走！”蕾切爾還沒放棄希望，還在掙扎。

　　陌客不為所動。

　　三宮魔哈哈大笑，“我愚蠢的女兒呀，竟然向陌客求助，難道我沒告訴過你，背叛才是他的屬性?就像邪惡才是你的本我，聽話，乖乖回來吧！”

　　他一揮手，身後的空間裂開一道巨大縫隙，渾身燃燒火焰的惡魔，無以計數，密密麻麻，如同破堤的洪水，向人間傾瀉而出。

　　“motherfuck！”哈莉調轉槍頭，大叫著向三宮魔開火。

　　“砰砰砰！”

　　正中靶心，可三宮魔壓根沒看她。

　　“哈莉！”蕾切爾身子爆炸，化為一隻巨大黑鴉，縱身落在哈莉身邊，烏黑的喙子亮起銀芒，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輕輕啄在她額頭。

　　銀芒化為奇異符文，印入哈莉識海。

　　“呃，蕾切爾......”哈莉一下軟倒在地，捂著額頭呻、吟。

　　“抱歉，把你帶入這場災難......”

　　“呱！“渡鴉飛上天空，無限膨脹，幾乎要淹沒火紅的惡魔浪潮。

　　“嘿嘿，你的一生都在排斥這股力量，現在卻想靠它翻盤?做夢！”三宮魔冷哼一聲，火焰與紅光像撕紙一樣撕碎黑色渡鴉。

　　“啊啊啊！”渡鴉重新化為人形，落入惡魔浪潮中，

就好似一粒石子掉進河裡。　　“陌客，求你了，上帝啊，我不想變得和我爸爸一樣——”最後的哀求淹沒在惡魔們的狂笑中。

　　惡魔浪潮又如來時那樣，倏忽間回卷入空間裂縫。

　　“一切都結束了。”三宮魔來到陌客身邊，滿足地說。

　　陌客喃喃，“沒錯，結束了。”

　　“你為什麽要幫我?”三宮魔好奇道。

　　“不是我。”陌客木然道。

　　三宮魔撐著下巴想了想，笑道:“難道是你身後的高貴之力?它想討我歡心?嘿嘿嘿，告訴它，我不屌它。”

　　“哢——”陌客掛在脖子上的金幣像活過來，沿著項鏈分裂出一個又一個錢幣......最終，一枚金幣的掛墜，變成數十枚銀幣串成的項鏈。

　　項鏈中的一枚銀幣化為銀輝，從鏈子上落下，消失於虛空。

　　陌客脖子上的銀幣少了一枚。

　　“唔，這條項鏈就是為你罪行付出的代價?它一定很沉重，時刻折磨著你，所以你迫切地想擺脫它。

　　每一次聽從高貴縹緲的天之聲，做出一次背叛，你的銀幣就減少一枚。”

　　三宮魔若有所思地笑了起來，“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我最近正在搞一個大動作，為了尋回女兒，我組建了一支足以毀滅地球的惡魔大軍。

　　我準備把它們傾瀉到這個世界，就像之前做的那樣。

　　你的主子知道了，就讓你把她帶到我身邊，從而消弭一場滅世浩劫。”

　　“哈哈哈哈哈......”三宮魔仰頭狂笑，“虛偽啊，用一個無辜女孩的性命交換眾生的性命，這就是它的慈悲與公正?

　　哈哈哈，這一局我徹底的贏了。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將蕾切爾還給我，只是在拖延世界滅亡的時間，我會把她帶回地獄，好好調教......

　　不遠的某一天，我將和她一起讓這個世界燃燒，哈哈哈！”

　　“不！”陌客忽然抬起頭，激動地向三宮魔怒吼:“蕾切爾不是向你換取和平的祭品，上帝這樣安排的原因，我不知道，你更不知道。

　　但我可以肯定，不久的將來，事情絕不會如你所想的那樣發生。”

　　“呵呵，你就自我安慰吧，擼瑟~~”

　　三宮魔輕蔑一笑，身子上升，消失在金色的天光中。

　　陌客立在原地良久。

　　良久，哈莉抹去臉上的鮮血，冷冷道:“這真是上帝的旨意?”

　　陌客偏頭認真打量她一番，有些驚奇地說:“我沒想到你能扛過三宮的氣息衝擊，很多強大的法師一見到它，即便不當場瘋掉，也會心智失守，淪為它的仆從。”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哈莉握緊槍托。

　　“你有沒有想過，是上帝聽到蕾切爾的祈禱?你之前也說過，她就像上帝的女兒。”陌客道。

　　“然後它就這樣回應她?”哈莉譏諷道。

　　沉默片刻，陌客按了按帽簷，低聲道:“等十年後，你再來問我這個問題，因為我看得也不夠遠。”

　　說完，他就打開空間門，率先走了進去。

　　哈莉無奈跟上。

　　身上背著通緝令，還非法入境......不跟他走，難道當個英國流浪漢?

　　等淺藍色的空間門塌縮為小點，消失無蹤，遊人的聲音與身影才再次充盈這片空間。

　　......

　　兩天后的下午，曼哈頓中央公園。

　　陽光下的公園椅上蓋著一條印有星條旗圖案的毛毯，椅子邊上還有個手推車。

　　與超市裡的購物車相比，這個鐵架子車的輪子更大，也就更適應各種複雜路況。

　　在手推車中有大桶純淨水，有行李包，還有個厚實的鐵皮桶。

　　現在，鐵皮桶上豎著個紙牌子:motherfuck，我不是乞丐，不準往我桶裡扔錢。

　　“叮咚——”有遊客走過，往桶裡扔了一枚五十美分的硬幣。

　　賽琳娜往桶裡望去，裡面有淺淺一層鈔票，多數為一美刀，也有幾張五美刀。

　　再次打量國旗毛毯下的毛絨絨腦袋，賽琳娜輕輕在鐵桶上敲了幾下。

　　毯子下的人沒反應，她又加大力度。

　　“咚咚咚......”

　　“滾，老娘比你有錢多了。”毛毯下傳來憤怒女聲，很年輕，很動聽。

　　“你在夢裡成了大富翁?”賽琳娜忍不住笑道。

　　哈莉蠕蟲般從毯子下鑽出完整的小腦袋，眯眼道:“你怎麽找到這兒的?”

　　“shit，你怎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賽琳娜嚇了一大跳。

　　哈莉頭髮沒有梳理，紅的藍的頭髮混在一起，像雞窩。

　　她也好久沒洗臉，小臉上紅的口紅、黑的眼影、褐色的醬汁......就像在臉上打翻了調色盤，然後摁在垃圾堆摩擦幾下。

　　“你不是很愛乾淨的嗎?沒錢了?不對呀，你桶裡有好幾十美刀呢！”賽琳娜疑惑道。

　　“幾十美刀?”哈莉探頭往桶裡看了一眼，又開始罵罵咧咧，“老娘爆過地獄魔王的頭，與地獄公主做朋友，還砸了猶大後腦杓幾槍托，mmp，上帝也聆聽我的呼喚，你們這群凡人，在侮辱神聖嗎！”

　　“你嗨飛了?”賽琳娜大驚，連忙走過去掰哈莉的眼皮。

　　哈莉打開她的手，懶洋洋道:“我很清醒，我看透了哥譚，看透了米國，也看透了上帝，我現在達到一個全新的境界，已經不在乎俗世的禮儀與其他人對我的看法，我超脫了，成了超人！”

　　“你這幾天都經歷了什麽?我第二天就去你的紙盒小屋尋你，結果發現警察在那處理流浪漢的屍體，就在紙盒小屋附近，我嚇壞了，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到處尋你......”

　　賽琳娜說著說著，卻見哈莉始終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由委屈得紅了眼眶，聲音也停了下來。

　　“唉，那流浪漢想強健我，我與他拳擊，把他打倒在地，沒想到直接凍死在那。

　　後來我在地鐵站遇到地獄公主，我們剛逃脫邪教、徒追殺，就遇到猶大。嗯，出賣耶穌的那個。”

　　賽琳娜不委屈了，擔憂地看著哈莉，欲言又止。

　　哈莉如若未見，繼續道:“猶大說要帶我們去見上帝，結果狗改不了吃屎，他居然把我們騙到地獄大魔王跟前。

　　法克，那魔王好凶，我拿著獵槍連連爆頭，他卻看都不看我一眼。”

　　賽琳娜越發擔憂了，“哈莉，我知道你難受，短時間內從高高在上的小女王，變成被通緝的流浪漢......落差的確有點大，但你要堅強啊！”

　　“說實話，再沒人比我更堅強了，換成普通人早瘋了。”

　　哈莉枕著雙臂，眯眼看天上的太陽，“剛穿過空間門回到哥譚，我就悄悄湊上去，用槍托給了猶大一記狠的。

　　嘿，現在想來，的確過於衝動了。可做人啊，也不能太老成，不然這人生，與石頭也沒啥區別了。

　　出乎意料，我砸中了，還輕易破防，血飆了一地，那個慘呀！

　　我算發現了，法師肉體真的脆皮。

　　奈何他們懂魔法，一切傷勢瞬間恢復。

　　motherfuck，你猜那家夥怎麽說?

　　他說他能隨時借用上帝的力量，除了上帝，沒人能終結他罪惡又悲慘的一生。”

　　“哈莉，求你了，別這樣......”賽琳娜抱著她，幾乎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