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東君漫不經心地一笑,對小吉祥說:“在我看來,封我為長公主只是祖母她老人家的手段,而非目的。”
小吉祥聞言,中肯地評價:公主不相信親情。
贏東君抬起手,重重地捏了一把小吉祥的臉,見小吉祥忍不住呲牙咧嘴,贏東君嘴角微勾,笑意涼薄地說:“知道嗎?在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裡,信親情的人都死光了,活下來的都是六親不認的怪物。”
小吉祥揉了揉自己的臉,倔強地比劃:我不信。
贏東君危險地眯了眯眼,想再掐一把這膽大包天的刁奴解氣,手才抬起來,小吉祥已經後退了好幾步。
小吉祥一臉認真,絕不服輸:在我心裡,公主是比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好的仙女!才不是怪物!
贏東君愣了愣,“噗嗤”一笑,斜了小吉祥一眼。
“馬屁精!”
贏東君笑著從榻上起身,慢吞吞往書案走去。
小吉祥見公主坐到書案後,在筆架上挑筆,知道她想寫字,便主動過去幫她鋪紙磨墨。
可是當贏東君提起筆後,卻半響都沒在紙上落下一個字。
小吉祥一臉熱心地問:公主要寫什麽?
贏東君手指輕輕點著自己的下頜,若有所思地說:“本想找人辦點小事,卻發現,本宮現在似乎已經落魄到無人可用的地步了?”
贏東君當年靠著父皇的寵愛在宮裡呼風喚雨,身邊也有幾個得用的心腹之人。更有兩個忠心耿耿,武藝極高,自幼就護衛在她周圍的暗衛。
可惜十年前那場刺殺,她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現如今身邊竟只剩下了一個除了拍馬屁和亂喂藥,啥也不會的小啞巴?嘖!
小吉祥渾然不察公主眼中的挑剔和嫌棄,自告奮勇地比劃:公主不是還有我嗎?我一人能抵別人十個,公主有事盡管吩咐。
贏東君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低頭寫起字來。
見公主忙正事了,小吉祥便安靜下來,不再插科打諢,隻細心地將燭火挑亮了些。
贏東君寫完了信,對小吉祥吩咐:“去前院,把那個個子很高,右耳耳後有個大痦子的仆婦叫來。”
小吉祥點了點頭,出去了。
贏東君打開書案上的一個精致的雕花匣子,匣子裡裝了滿滿一匣子裁成雙鯉形的精致信封,還有幾個用來熏香的香囊,匣子一打開就有一股濃鬱的花香撲鼻而來。雙魚封和香囊雖然看著挺講究,卻是贏東君白日裡吩咐小吉祥從外頭隨便買的,據說是最近京城裡最流行的式樣。
贏東君將信裝進信封封好,略一思索,嘴角一彎,在信封上面用三兩筆勾勒出了一朵牡丹花和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她並不肯正正經經地畫,落筆時帶著隨意。
剛畫完,小吉祥就領著個高個子仆婦進來了,就是上回自告奮勇要幫贏東君去萬福樓買醬肘子的那個。
“奴婢拜見公主。”高大的仆婦一臉小心地跪了下來,似乎不知道公主大半夜地將自己喚來主院所為何事。
贏東君打量了她一番,笑著問:“魯四娘?”
魯四娘愣了愣,反應過來,連忙應道:“是,奴婢是魯四娘。”
只是魯四娘眼中滿是無法掩飾的疑惑,不知公主怎麽記得自己這麽個小人物的名字。
小吉祥也好奇地看向魯四娘,他自幼就跟在公主身邊,怎麽不記得公主有機會認得這麽個仆婦?
贏東君不由一笑,又仔細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永和十三年,羽林軍發生了一樁命案。一個姓路的倉曹參軍事醉酒之後夜歸,在自己家門口被人搶了身上的財物,並用一把大斧砍掉了頭顱。官府尋找凶手月余仍無所獲,眼見這樁案子就要成為一樁無頭公案了,被殺之人的弟媳卻上官府敲了鳴冤鼓,狀告自己的嫂子夥同奸夫殺夫奪財。”
小吉祥聽了半天,也沒明白公主為何突然說起了十幾年前的一樁命案,他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魯四娘,卻發現這個仆婦臉色慘白,雙腿在打顫。
小吉祥立即警覺地上前一步,將公主擋在身後,同時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起這個魯四娘。
“如果我沒記錯,這個被妯娌告殺夫奪財的嫂子便是姓魯?”贏東君慢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