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龐逸才送走之後，王康也有些受不了了，他平日裡不喝酒，這兩天連翻飲酒，雖說都是作弊，但是嘴巴和舌頭卻是實打實的受罪了，嘴巴一麻，吃什麽都沒味道。

　　好不容易歇了半天，龐逸才又帶著一幫人拉了幾十車紅薯土豆，說是要去西北試驗一番，春耕在即，二人連酒都沒喝，就這麽匆匆分別了。

　　王康這邊沒什麽事，一般不是在莊子就是回巨鯨幫練武練功，對他來說，只要沒有什麽熟人來找，在哪裡根本無所謂。

　　只是沒想到秋收沒多久，王康就再次接到聖旨，讓他去商地之南赴任知縣。

　　一瞬間明白始末，他知道龐逸才那邊是成了，所以才有這般奇怪的聖旨。

　　“小太爺，咱們要不要去順天府把今年的俸祿領了?”春妮過日子仔細，若是她不提，王康都差點忘了這麽檔子事情。

　　“這樣吧，讓老余拿著官印去領吧，總共沒幾個大子兒，小太爺不樂意跑那一趟，下午回巨鯨幫，我去給師傅說一下。”

　　這回出門，少說也得三年才能換地方，至於這商地之南是個什麽地方，王康根本沒打聽出來。

　　沒辦法，他只能提前出發，去關中問清楚，看看這到底是一個什麽地界。

　　其實王康也明白，名字都說出來了，幫裡那些走南闖北的人卻沒人知道，好不容易問個跑過關中的人，人家聽都沒聽過，這說明什麽?

　　不是窮山惡水也是地處偏僻，最後還是大悲老人見多識廣，“為師只知道關中有個商地，那是秦時商鞅的封地，若是為師猜測的不錯，應該就在那商地之南了。”

　　取出地圖一看，王康麻瓜了，“陝，豫，卾三省交界，這不是三不管地帶麽，怎麽還設縣?”

　　大悲老人笑笑，直接出言打擊道，“好地方輪得到你?”

　　也是，他在朝廷沒什麽人關照，這次給縣令都算是皇上開恩，還挑地方?

　　“師傅，既然我去那邊就任，您老人家要不要跟我去享福?”

　　大悲老人一聽就趕忙擺手，“去去去，還享福?為師放著巨鯨幫不管，放著江南富庶之地不待著，跟你去窮山惡水享福?想什麽呢?”

　　“師傅，弟子大小好歹是個七品官……”王康不服，縣令起碼能穿綢緞，光明正大的穿，裡三層外三層的穿。

　　王康還沒說完，他又被攆出來了，不錯，大悲老人雖說不放心自己，但是他更不放心巨鯨幫的基業。

　　這兩年巨鯨幫放棄私鹽，經營農莊終於盈利不錯，再加上海上貿易，大悲老人怎麽可能看不清形式，放棄這大好基業跟他亂跑?

　　再說這巨鯨幫是他老人家一刀一劍打拚出來的，孰輕孰重?

　　鐵打的家業流水的官，人家一把年紀了，怎麽會主次不分?

　　王康沒辦法，帶著陳虎和四女打馬上路，一路直奔關中。

　　先到布政司報備，再去西安府報備，路引，官印，官袍都是齊全，只要那邊有府衙，事情也不是太難，當縣太爺，想想都讓人興奮。

　　結果當王康拿起縣志，看完之後臉都綠了。

　　成化丙申(1476·憲宗成化十二年)，巨盜王彪之亂既平，撫治尚書原公傑，奏分商縣地南置山陽縣，東置商南縣，升商縣為州，並洛南、鎮安四縣屬之，隸西安府。

　　商南，本雍州之域，今隸商州。流民蜂屯，間嘗作孽，成化丙申歲(1476)，欽差巡撫都禦史原公傑、余公子俊暨陝之按察使王公朝遠、副使王公瀛、布政司參議王公瓘，

詢謨僉同，相地於州之南，創建茲縣以處置之。　　“設縣之後不過四十來年不到五十年，又是巨寇又是山匪的，還不知道是哪個幫派的下屬分堂，要是華山派的還好，要是長樂幫，那就難辦嘍！”

　　當王康過了鳳凰山之後就是唐武關道，而縣衙就在唐武關道左近。

　　官道雖然不怎麽樣，但是這年頭，到哪裡都差不多，雖說這官道年久失修，至少不是王康想象那般，需要翻山越嶺。

　　可到了地頭之後王康就傻了，縣城名字地點都沒有，但是這地方別說城池，連個城牆的影子都沒有。

　　縣衙倒是有個三進宅院，進去之後王康就心涼一半。

　　整個縣衙黑漆漆一片，不知道多久之前，就被人一把火給燒了，殘垣斷壁，慘不忍睹。

　　“小太爺，咱們今夜要睡客棧了。”春燕小嘴撅的老長，顯然對這裡很不滿意。

　　“沒事，咱們這裡也算是個小鎮子，想要找到住的地方還不容易?”春妮看到春燕抱怨，從包袱裡拿出長劍，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用著急，去客棧睡大通鋪，晚上輪流守夜就是。”陳虎經驗老道些，自是不怕一些牛鬼蛇神。

　　“危險肯定有，但是送命倒不至於，咱們還是草率了些，來得太過匆忙了。”王康臉色也不是很好看，沿路莫說打聽消息，就是人家或者客棧都沒有，畢竟現在的人，大部分都走新官道，至於這條老路，附近沒有官兵不說，盜匪還非常多。

　　新官道在另外一邊，那是新武關道，是去卾地之路，有官軍鎮守，就是有土匪也不敢太猖獗。

　　而唐武關道直通豫地和卾地之間，和新武關道之間偏差四五十度，難怪那個跑關中的漢子沒聽過這裡。

　　兩條武關道呈人字形剛好岔開，南轅北轍。

　　“先去找個落腳之地再說，天快黑了，總不能露宿街頭吧?”山裡露水重，又是冬月天，這要是在外面睡上一夜，誰受得了?

　　“好吧，去剛才那倆好再來客棧，不要胡亂打聽，先看看再說。”

　　……

　　在客棧住了一夜，大家輪流值夜，倒是沒有發現什麽情況，只是這地方真的是貧瘠，到處都是大山，要地沒地，要土沒土的，山上好多地方連樹都不長。

　　“店家，我們來尋親，說是這裡有個縣城，不知往那邊走才能走到?”王康給掌櫃一吊銅錢，拱手詢問道。

　　“縣城?這裡就是縣城，不過河這邊麽啥子人家，河對岸地多人多，你們去那邊看看吧?對了，你們尋誰?老漢我在這住了大半輩子咧，興許認得。”掌櫃一笑，兩排土黃色的大門牙就露了出來，牙根盡皆是綠色牙鏽，跟中毒了一樣，非常惡心。

　　“我們找李保山，不知道他家在哪?”

　　陳虎把名字一報，那掌櫃卻不答話，對他們幾個審視了幾眼，“你們尋鎮長就找鎮長，說什麽親戚?鎮長家很好尋，過了河，宅子最大那家就是！”

　　服了錢，王康帶著五人離開了客棧，客棧不提供早餐，他們只能出來買饅頭。

　　河西邊就那麽一家客棧，也僅僅那麽一家賣饅頭的店鋪，也不知道饅頭被熱了幾遍了，聞起來一股子餿味。

　　“小太爺，這饅頭吃不成了，怎麽辦?”春燕小臉拉的越來越長。

　　陳虎將眾人的饅頭收了回來，裝在包袱裡背上，“不能扔，這是山匪開的店，咱們若是就這麽扔了，麻煩就大了！”

　　“你來過?”春燕好奇，王康等人也是一副求解釋的模樣。

　　“這是常規劫道手段，賣些壞掉的饅頭試探路人，窮人自然舍不得扔，只要把饅頭扔到火堆裡，燒一下再吃不死人，有錢人肯定下不去嘴，一旦扔了就完蛋，等會這裡就有人來路上看，如果他們撿著饅頭，咱們就危險了。”

　　王康第一次聽說這般方法，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要是碰到謹慎的呢?有銀子又經驗老道的人碰到了，扔還是不扔?”

　　“扔?”陳虎不解，“扔不得，等會橋上肯定有人看咱們，我去把饅頭還了，他們拿回去繼續賣。 ”

　　“這樣就行?”

　　陳虎乾笑兩聲，“那自然是不成，咱們到人家地頭借道，不給人家過路費哪行?”

　　“咱們小太爺是來給他們當縣太爺的，也要給過路費?”

　　陳虎看了看王康，再次乾笑一聲，不過他這回沒回答。

　　顯然，縣太爺這身官皮，在這裡不好使。

　　果不其然，等到王康他們上橋之時，看到橋頭上的石頭上躺著個半大小子，那小子正在放羊，根本沒有理睬王康六人的意思。

　　陳虎也不廢話，直接將饅頭和銀兩送到石頭上，這才和大家過橋。

　　“若是咱們不給銀子，也沒有扔饅頭，就這麽走過去了，你們猜會如何?”這是陳虎問的。

　　王康看了看附近地形，突然發現剛才過來的地方，是一個十字型路口，至於河這邊周圍都是山，也不知道出去的方向在哪邊。

　　“難不成在鎮裡下手?”王康忍不住問道。

　　“肯定不行，”陳虎笑笑，抬頭示意王康繼續猜。

　　“你直接說吧，我雖然見過不少山賊，但是還真沒研究過他們這些本事呢！”

　　“這鎮上沒有賣乾糧的，山裡面也沒啥吃的，所以不管朝哪個方向，路邊肯定有店家或者人家，要麽是客棧，要麽是酒家。”

　　春燕有些不信邪，“為啥一定是客棧和酒家?”

　　“除了客棧和酒家，幹什麽還能開在半路不讓人起疑?一般來說酒家最多，畢竟釀酒需要很多人。”

　　“那些人都是山賊?”春燕這回不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