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哥！”劉亮胖乎乎的手，從後面伸過來，摟住了顧明俊的肩膀。

　　顧明俊正在公交站台等車呢，笑道:“你還不回家打遊戲?”

　　“你不是說，有事找我做嗎?我雖然對錢不感興趣，但幫朋友的忙，卻是極熱心的。”劉亮笑起來的時候，本來就小的眼睛，被胖臉擠成了一條縫，乍一看，跟省衛視的某個男主持人挺像的。

　　顧明俊想了想，說道:“你真要去的話，明天早上六點半，我去找你。”

　　“這麽早?我起不來啊！”劉亮訝道，“去幹什麽?非得這麽早?你是不是想去擺攤賺錢啊?”

　　顧明俊淡然一笑:“擺攤啊?我這輩子是不可能擺攤的。賺錢的門路多得很呢！”

　　他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靠這裡賺錢，比靠勞動賺錢來得快。”

　　劉亮看到朋友眼裡有一種異樣的流光在閃爍，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呢?

　　“行，不管你去做什麽，我都陪著你。”劉亮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

　　顧明俊嗯了一聲:“明天見。”

　　劉亮嘿嘿一笑，轉身離開了。

　　顧明俊回到家，看到家裡人枯坐在木沙發上，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爸，你今天不用加班啊?”顧明俊笑著問道。

　　顧建國黯然長歎道:“上班?上個屁的班！以後都沒班上了！”

　　顧明俊聽出味道來了:“工廠開除你了?”

　　顧建國憤憤不平的哼了一聲:“還不是財務案給鬧的！”

　　顧明俊並沒有多麽意外，放下書包，端起茶杯來喝:“周葉不是證明你的清白了嗎?怎麽還搞牽連這一套?”

　　顧建國冷笑道:“管理層早就算計著要裁員呢！這下好了，他們找到由頭了！趁著財務案爆發，一下子裁掉了三分之一的人！他們趕走我的理由，倒也沒有說我在財務案中要負什麽責任，而是說廠子虧損嚴重，運營艱難，裁人是為了自救。哼，那為什麽不把其它人裁掉?”

　　顧明俊道:“離開也好，留下來也沒有什麽前途——補償還是有的吧?”

　　顧建國道:“補償了三個月的工資！這叫什麽事！這點錢夠做什麽用的?家裡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以後怎麽辦啊！唉，愁死個人哩！”

　　顧明俊知道父親所言非假，這個家庭的苦日子，還剛開始呢！

　　母親何素麗一直在抹著眼淚。

　　顧明俊還以為她是因為父親失業而悲傷，誰知道家裡還有更重大的事情發生。

　　何素麗淌著淚水，哽咽道:“小俊，你外公走了……”

　　顧明俊當然聽得懂這話，不由得重複了一遍:“外公走了?”

　　“我和你爸明天回你外公家，你馬上就要高考，就不要去參加葬禮了。”何素麗道，“我幫盼盼請了假，我們可能要下周才能回市裡來。”

　　真是禍害不單行！

　　顧明俊記起來了，前世他的確沒有前去給外公送行。

　　“媽，我這書，多讀一天，少讀一天，也沒多大分別。外公走了，我必須去磕頭。”顧明俊對外公很有感情，小時候經常去外公家玩耍。

　　外公外婆都是個慈祥的老人，對顧明俊尤其好，有什麽好吃的，都會留著給他吃。

　　顧明俊後來懂事一些之後，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前去送外公最後一程。

　　何素麗拉著兒子的手:“小俊，你懂事了。”

　　顧建國愁眉緊擰:“工廠的補償款還沒有發下來，

喪事禮金我們不能少出，這錢?”　　顧定武道:“我折子上還有些錢，我去取出來，你們先用著。”

　　顧建國道:“爸，那是你和媽的棺板本，我們怎麽能動用呢?”

　　顧定武道:“什麽你的我的?還不都是這個家的?你們現在急用錢，就先拿去用。我們哪天走了，未必你們還不管埋呢?”

　　顧建國只是搖頭說不好:“我去找人借借吧！等補償款下來，再還給人家便是了。這點面子，我還是有的。”

　　從今天開始，借錢、欠款，將成為這個家庭的常態，幾年之內，也很難緩解。

　　顧明俊緊了緊手中的茶杯，緩緩說道:“爸，錢的事，我來解決吧，我有辦法。”

　　家裡人都吃了一驚，比聽到他考了全校倒數第一還要驚慌！

　　“小俊，你說什麽?”何素麗屁股著火似的立起身，急忙說道，“你可不能出去幹壞事啊！我們家再難，也不能到外面去偷雞摸狗！”

　　“媽！你想多了！”顧明俊笑道，“你還不知道你兒子?我有幾個膽子，敢到外面去偷雞摸狗?”

　　何素麗疑惑的道:“那你剛才說上哪裡去弄錢?”

　　顧明俊道:“我找人借啊。你們借錢要利息，我借錢不用利息！”

　　利息是資本的租金。

　　而資本的本質，就是逐利的。

　　顧建國問道:“不用利息?誰借給你?”

　　顧明俊道:“我一個同學，家裡富裕得很，平時零花錢都是大幾千的帶在身上呢，我問他借個幾千塊錢，不成問題。最主要的是，不用利息。”

　　顧建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要是真的不要利息，那借兩個月用用，倒是可以的。我的補償款下來後，第一時間就還給人家。只是，你問他借，他肯借給你?”

　　顧明俊笑道:“爸，用你的話說，誰還沒有幾分薄面啊?你放心吧，我晚上就去。我要是借不到，你再出馬不遲。”

　　顧建國囑咐道:“小俊，人家要是不肯，那就算了，不要勉強人家。”

　　顧明俊道:“我曉得！”

　　他當然不是去問誰借錢，心裡早就有了另一種計較，只是不能和家裡人說而已。

　　顧明俊本來打算明天早上和劉亮一起去的，現在計劃有變，便打定主意，晚上出去走一趟。

　　吃過晚飯，顧明俊給家裡那輛二八大杠打滿了氣，推著出了門。

　　他先到街角打了個電話到劉亮家，結果無人接聽。

　　劉亮一家人，這會兒只怕都在遊戲廳待著吧?

　　顧明俊騎著車，來到“皇都”遊戲廳，將車子往牆根一靠，掀起塑料簾子，走了進去。

　　“嗬嗬嗬！哎呀哎呀！”劉亮正坐在一台遊戲機前，耍得不亦樂乎，嘴裡不停怎怎呼呼的喊話助興。

　　顧明俊拍拍他肩膀。

　　劉亮甩了甩手:“別吵！我這把一定能贏！”

　　顧明俊笑道:“亮子，是我。”

　　“哎呀，俊哥，你來得正好，開台機子，一起玩啊！”

　　“我有事，你陪我去一趟吧！”

　　“這大晚上的，能有什麽事啊?”

　　“本來打算明天再去的，但我外公去世了，我明天要回外公家，所以今天晚上行動。”

　　“哎呀，你外公死了啊?行，那就現在陪你去吧！”劉亮毫不留戀的站起身，任由遊戲裡的角色，被敵人砍得血肉橫飛，他也置之不顧了。

　　顧明俊暗讚一聲，劉亮還真夠哥們。

　　劉亮看到顧明俊騎車過來的，便道:“我家有輛摩托車，我會騎。”

　　顧明俊想了想，說道:“摩托車聲響太大了，不方便。還是騎自行車吧。”

　　劉亮訝了一聲:“俊哥，你要去辦什麽事?騎個摩托還嫌聲響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