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的人難免驕傲，而且這謝卓遠也有驕傲的資本。他的修行天賦極佳，放在任何一個宗門都能輕易混到嫡系主脈。

他以為他就算資歷淺，年歲這次的變化，宗門內也該有他的一席之地。院住不敢想，明顯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家夥，可是那些執事可都也是學員，憑什麽就沒他?

讓他去給那些不如他的家夥當小弟，他的驕傲不允許。所以哪怕忤逆宗主，他要要站出來，發出質問。

黃爍冷然的看著他，抬手從旁邊拿來一份資料。

“為什麽?好，我來告訴你。我一共共享了成套的技術八套，創新的獨立技術二十四項，還不成熟的實驗性技術一百三十二項。在座的學員們絕大多數或多或少都選擇了一門技術努力研究，哪怕有些人並不擅長，也在多方嘗試。你呢?自始至終，嘗試學過一門麽?”

聽到這些，謝卓遠面色潮紅，一股戾氣直衝腦門。

“為什麽要學?我天資好，適合修煉，在這個動蕩的世界，只有實力，絕對的實力才能不受欺負，才能保護家人，守護家園。我錯了麽?我專心一意，我不浪費一分一秒的修煉，請您告訴我，我錯哪了?”

黃爍眼神柔和了一些，輕歎了口氣。

“嗯，想要保護家人，守護家園，這個出發點不錯，如果這是你的本心的話，還是可堪造就的。至於你錯哪了?那我給你算筆帳。你們這些學員宗門一視同仁，每日的消耗為碧靈丹一枚，小妖肉三斤，靈谷五斤。還真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啊。另外還有用來訓練的練功服，兩個月基本就損壞了，要換新的。日常所用兵器每日都要保養，一個月就要換新的。這些東西你們享用的理所應當，但是有想過其背後需要多少人，什麽樣的生產力才能供應麽?”

啊?這麽多?

不光謝卓遠，在場的學員們這時候都有些懵了。這些孩子不少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最初的時候年紀也那想那麽多，就知道有肉吃，能吃飽，雛龍院的日子每天都像過年一般。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人啊，忘性是很大的，一兩年後這樣的日子似乎就成了正常該有的樣子。

現在黃爍突然挑明，這些學院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家夥，心中稍一盤算，自己一年到底吃掉了多少東西，用掉了多少東西，這些東西放在原本的家庭裡，到底是一筆何等恐怖的財富。

黃爍看向謝卓遠。

“孩子，很抱歉，你在修執宗。如果在其他宗門，以你的資質確實有成為嫡傳弟子，享受供奉的資格。但是你知道這樣的資格是怎麽來的麽?”

說完指了指其他人。

“是剝奪了這些人，剝奪了那些在雛龍院還未築基的小家夥們的資源，集萬眾之力，供養一人。這樣的制度對麽?可能對，也可能不對，需要你們自己思考。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的資質其實也就那麽回事。這片土地到我們修執宗，已經換了三家宗門了，之前兩家在的時候，你為何沒有修行?因為你不是逆凡者家族的弟子，從一開始，你就沒資格接觸修行。”

此話一出，場下的孩子們齊齊色變，就連那些邪修，臉色也都不好了。世人皆知修行好，無緣難入此間門。誰不知道修行的好處，誰又不想修行，但是修行的資源早就被那些逆凡者家族壟斷了。凡人子弟除非有大氣運，根本沒有修行的機會，練武的機會都沒有。

修執宗這樣大肆培養，毫不在意消耗的行為，實屬反常。很多人只是認為這是修執宗初立，人手短缺，才不得不如此。但黃爍現在卻嘗試著給他們種下一枚種子，一枚名為平等的種子。

大道理講是沒用的，需要他們自己思考。黃爍只是給了個引子，只要這些人中有萬分之一認真思考了，受其影響了，也算沒白忙一場。

“現在局勢變了，大亂之舉漸起，原本的資源來源必然受阻。能喂飽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自力更生，只有我們內部能供應出最基本的需求，我們才有可能在這亂世中，守住一塊清淨之地。”

謝卓遠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出來，頹然坐下。是啊，享受了宗門這麽多的福利，但是憑什麽?

自己既不是逆凡者家族弟子，上邊沒有老祖罩著，也不是某個看順眼的高手，願意栽培。就是因為修執宗強令適齡兒童必須入學， 他才被父母不情不願的從農田中送入了雛龍院，第一次吃上了肉，第一次認了字，第一次習了武。

如果沒有這個政策，自己這一輩子也就和父母一樣了，牢牢地困死在那幾畝薄田上了。現在資源出了問題，受威脅的不是他們這些已經練出點東西的學員了，已經築基的他們說句不好聽的，沒了宗門的供應，當個邪修也餓不死了。真正受威脅的正是這個幫自己轉變了命運的制度，是那些和自己一樣，卻可能再也享受不了這些制度的新學員。

我想守護家園，守護身邊親人，卻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守護。現在明白了，守護住這個制度，就是在守護家園。要守護這個制度，就需要守護資源。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謝卓遠站起身來，深深向黃爍施了一禮。

“多謝宗主指點，我明白了。我是農家孩子出身，就加入農礦院吧，農田裡的活我還是比較熟悉的。”

說話間，身上的氣度竟然隱隱有了變化。

黃爍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以他的眼光，已經看出了謝卓遠的變化，這是找到道心了我去，以為是個不錯的天才，沒想到撿到寶了。這份悟性，絕對的天驕之選。初入開光，道心已悟，最差也是一個元嬰，跑不了了。

黃爍笑了，笑得很開心。

“好，很好，悟性，心性俱佳。修行也別耽誤了，不出數年我們還是要走出去的。到時候商隊的護衛工作需要你這樣的戰力。”

經過謝卓遠這麽一打岔，原本一些也不理解的學員，有些有所感悟，有些則不好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