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爍笑了，肆無忌憚的笑了。有些問題本身就是一張窗戶紙，一點就透。他自己本身也到了這個境界，其實黃爍要是自己硬想，哪怕用最簡單的排除法，也能找出這個原因。

　段天德開了個頭，黃爍就全明白了。

　他自己沒問題的原因從來和練的什麽功法，學的誰家傳承無關，而是他從一開始就看不上劍宗的劍道，從根上他的劍道就是全新的，那是一種用數字構築世界，用數學解釋世界的理工男之道。

　黃爍當初也沒想那麽多，只不過是知道了金丹一成，大道已成，買定離手的一把買賣，所以下意識的想弄的大一些，潛力足一些，省得以後後悔。

　現在回頭來看，他當初絲毫沒意識到劍道究竟有多重要。太虛了，形而上學的東西，在黃爍這麽實用主義者眼中，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當初的黃爍看來，戰鬥不過是道複雜的數學題。法力，劍氣，招式，意志，經驗，再加上一些不可控的意外變量，就是戰鬥的全部了。

　直到真的金丹境了，開始逐漸接觸到各種意，各種力量體系，黃爍才逐漸意識到劍道的道對劍修起了多大的作用。

　劍修很強，這是現在修行界公認的，恐怖的攻擊力，靈活機動的攻擊方式，都讓劍修在戰鬥這一塊絲毫不懼任何人，包括上宗。

　但是劍修為什麽這麽強?能說出來的理由很多，但卻也都不是核心。總的說起來，劍修的誕生本就是一個大雜燴，冥宗給的劍魂，墨宗給的靈劍煉製，易宗給的符紋陣列，玄宗給的劍氣轉化，融合成了這麽一個隻為速成，為前線提供戰力的四不像傳承。

　當年的上宗，聖人還在，稱的上一聲大公無私。能給出的傳承就算不是最頂尖的，也算得上上乘。但是傳承不是一加一等於二，四家上宗的傳承合在一起的那個傳承並不是劍修。

　是有真正的天驕融會貫通了這些傳承，刪繁就簡，最終有了升華，正式提出了劍道，劍修才算正式誕生。

　什麽是劍道，就像段天德說的，一劍演萬法。劍，是工具，劍法，也不過是殺生的手段罷了。而修行是一種進化，是生命層次的躍遷，一個殺戮機器，有什麽資格進化。

　所以有了道，到這個詞很難用言語描述，勉強說來包羅萬象。一個人的三觀，追求，理想，生存都可以算是道。大道至虛，大道也至簡。

　黃爍運氣不錯，正因為當初屬於一種姥姥不疼爺爺不愛的放養狀態，沒人真正去引導他入道。所以他才由著性子，按照自己的喜愛和認知，自主選擇了自己的道。大道自然，這也是當初那些人族的先驅們入道的方式。

　只不過這是一種笨辦法，需要大智慧，大毅力，大氣運，和豐富的閱歷。黃爍可以，是因為他是個穿越者，承載著一個世界的認知。對一般人來說，相對簡單的生活環境，相對狹隘的接觸環境，他們又如何去領悟自己的道。

　這不是那個戰火連天的年代了，兩個世界都一樣，戰爭這東西既能摧毀一切的美好，卻也能促進知識與靈感的大發展。

　所以一些高手就把自己領悟的道，著書成說，提煉出其中的核心和便於傳授的部分，用來教導弟子，讓其先從理論和基礎上了解自己的道，然後在經過歷練，逐漸成熟，也就慢慢有了屬於自己的道。

　而這種傳授也就成了傳承，也就有了宗門這種形式的根基。

　而在劍宗，祖師就把自身的劍道結合了他的所見所聞，整理了下來，逐漸形成了浩養峰的正氣之道，斬孽峰的斬孽殺伐之道，和戒律峰的規矩之道。

　其實三峰合一才是祖師的真正劍道，以正養氣，以殺護道，以規立身成就了他的劍聖之道。但是祖師並未成聖，最多算是止步半聖。所以他把他生命最後領悟的遺憾之道放在了劍廬。

　在段天德明言之前，為什麽黃爍並沒覺得劍廬的劍道有問題?因為其本身也確實沒問題，只不過是和現在劍廬眾人理解的不在一個層面罷了。

　劍修其實和墨宗的器修很相似，都是借助武器戰鬥，甚至器修中也不乏用劍之人，真要非說他們不是劍修，似乎也不合適。

　祖師當年在最後臨終前舍棄了自己的屠靈劍，其實就已有預兆。劍終究只是身外之物，一劍演萬法也終究是演。當年祖師卡在劍聖最後一關，終於悟透。劍是劍修用來觀察世界的工具，到了最後還是要回歸自身，以人為劍，自成世界，才是真正的道路。

　可惜他沒時間了，留下隻言片語，還是承受不住天人五衰，終是故去。

　結果劍廬一眾人，也不能說是庸才，但是祖師臨終前的最後明悟，最接近劍聖的劍道，又豈是他們能理解的。傳來傳去，就傳成了現在這樣，感悟自身靈劍，完全透徹的了解自己的劍，劍中自成世界。

　黃爍能想到這些，也是因為他這次回來後，因為和大壯聊了，知道劍宗還有些底蘊他也有資格接觸了。所以去到劍廬的第一時間，就向李清泉提出了要觀看祖師留下的《劍器筆談》。

　這冊書其實在現在的黃爍看來，已經是沒什麽營養了。甚至是落伍的，關於煉劍的部分早就隨著技術迭代，不知發展了幾代了。而最有價值的屠靈劍的半冊又被毀了，其本身也就是一件極有紀念價值的古物罷了。

　直到全書翻完，才在最後看到了寥寥百多字，也正是這百多字的猜測，奠定了現在劍廬的劍道。黃爍當時看，也覺得沒有問題，挺有參考價值的。實在沒覺得有地方有問題。

　直到現在段天德的話，才讓他突然醒悟，不是祖師給劍廬挖坑，也不是這劍道有坑...而是他想的劍道，和劍廬那幫人想的劍道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這也真怪他，黃爍在劍廬幾乎所有時間，和所有人討論的都是技術問題，是煉劍的技術。沒人和他討論劍道，他也真的去關心過這些人的劍道到底是什麽樣的。

　原來...自己從頭到尾的設計，還不如真正關心的多問一句啊。真是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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