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樟鎮,因眾多的參天古樹而得名,其中一棵最大的樟樹,需十數人方能合抱。
古樹眾多,反映的一個基本事實是,此地山嶺遍布,平坦地勢不及半分。這種地勢,決定了大樟鎮在盛世時食如雞肋,在亂世時是避禍的好所在。
田法楷在大樟鎮稀缺的平地上建了一座小城。小城在一座上的頂部。有此山巔之城,居高臨下防守,只要不過於麻痹大意,就不至於城破人亡。是以大樟鎮整體實力雖非十分強大,卻仍能在西衢鎮的眼皮底下傲然獨立。
西衢鎮遏使周天郢先禮後兵,派副將桂靜升前往大樟鎮。
桂靜升勸道:“黃巢流匪四下出擊,各地莫不聚力剿賊。既要聚力,就要五個手指攥成一把拳頭。平日也就算了,在這非常之時,還請田先生以大局為重,聽候鎮遏使府的調遣。”
田法楷答道:“大樟鎮該繳納的賦稅不少一厘一毫,該出的勞役也從不欠缺,已經十分服從鎮遏使的命令。”
桂靜升道:“鎮遏使的意思是,現在要隨時調動所有人馬。大家誰也不要藏著掖著,大樟鎮的真實兵力,鎮遏使心知肚明。”
田法楷道:“將軍心裡明白,這世道,誰放棄了人馬,誰就放棄了身家性命。大樟鎮可以服從鎮遏使,卻不能自斷手足,把生死交到別人手上。”
“沒有商量的余地嗎?”桂靜升問。
“鎮遏使留下商量的余地了嗎?”田法楷反問道。
桂靜升起身告辭。
田法楷命令山城裡的人開始準備,防止鎮遏使的人馬發動攻擊。
周天政從後面走過來,慢悠悠地說:“田莊主,不要做準備了,現在就派出所有強手,守好城門城牆。”
田法楷問道:“為何不作準備?”
周天政道:“現在就行動,一邊守城,一邊準備,我家二哥,從來不給別人預留準備的時機。桂靜升一下大樟山,鎮遏使的人馬就會攻山。”
言畢,周天政便指揮眾人各守城頭,又吩咐人去從庫裡搬運箭矢、長槍,把它們送到城頭上。然後,周天政便徑直去了城門。
田法楷跟在周天政的後面,要看一下結局是否如同周天政所言。
田法楷來到城頭之上,向下看去,一盞茶的工夫,桂靜升果然去了又來。
大樟城坐落在山巔之上,四周山勢險峻,只有西面一條山路比較便利。
田法楷言道:“隻此一條險道,我等只要用心守城,敵人萬難攻入。”
周天鄭言道:“大樟城佔地利之便,給了大家夥兒不少信心,但是一旦攻城,就勢必慘烈無比,還是小心為妙。”
西衢鎮遏使周天郢一馬當先,立於隊伍之前。周天郢的左右,是玄衣峨冠的兩位道士。在他們的身後,是一百多人的隊伍。
田法楷見狀,道:“區區這些人馬,於我無所謂也。”
周天鄭言道:“切莫急於定論,看他們有何舉動。”
城頭上的人一直在等待來敵的舉動。來敵既不罵陣,也不攻城,就在城下遠遠地靜立。
夏日過半,暑氣未減,雖然山高樹茂,直挺挺地就這樣站在下面,仍然會感到炎熱。可那些人就像木偶一般,一旦找到了站立的位置,就呆在那裡一動不動。
時間一久,田法楷問道:“這是為何?”
周天鄭答曰:“耀武揚威,只是其一,敵人更看重的是攻心。”
田法楷道:“我不懼他,正好乘此時機作好守城準備。”
周天鄭道:“他不要你懼怕,只要眾兄弟心慌意亂,敵人就達到目的了。”
田法楷問:“這怎麽辦?”
周天鄭道:“無可奈何。只有對方有所舉動,才能判斷對方意在何為。”
城上城下就這樣僵持著。
時間一久,連田法楷心裡都開始發毛,心裡琢磨著敵人各種可能的企圖。奈何敵人一直按兵不動,田法楷始終莫衷一是。
夕陽西下,霞光亂躥。
城上之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城下,早已身心俱疲。霞光萬道,在眾人的眼前繚繞,眼睛不知不覺間吃累起來。
田法楷問道:“敵人欲乘夜攻城嗎?”
周天鄭答曰:“如果敵人意在夜攻,就不必來這麽早,在城下等待這麽久。”
田法楷問:“卻是為何?”
周天鄭道:“莊主已經等不及了。”
田法楷這才意識到周天鄭所謂的攻心。
城下的玄鏡道長與呂守信,早把城上的人心裡會怎麽想拿捏得死死的。對方等待攻城,他偏不攻。對方推想城下在等著夜攻,他偏不等到夜裡。
趁著暮光擾亂了城上人的眼睛,玄鏡道長首先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