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輕輕搖頭。
見鬼的不是你,是我。
“失禮了....”
龍馬來了個動作幅度極大的土下座。
在研究神聖之事的時候,如此失態,實在是太對不起大家了。
“應該是有人假借葛飾北齋之名,繪製春畫進行售賣。”
近藤勇分析著,在秦明的教導下,遇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後,他開始學會理性思考。
阪本龍馬堅定道:“應該是鬼吧....葛飾北齋這種大人物,即使時死了,也不會放棄對繪畫的執念,這就是夢想啊!”
“錯。”秦明繼續搖頭:“畫師繪製春畫會使用化名,而春畫這種東西,沒人會去追根究底,價格又高不愁銷路,正是最適合仿造的類型。”
“是盜版的?”龍馬仍舊懷疑。
“八成是盜版。”秦明說著,忽然一拍桌案:“我與盜版不共戴天,所以....”
“所以....”
兩人同時望向秦明。
“所以,你們明天去把市面上所有類似的春畫,買下來。”
嗯?
兩人眼色大變,陰陽師大人竟是這種人?!
秦明耐心教導:
“只是單純宣揚這些春畫是盜版,並沒有用。”
“唯有仔細研究每一張畫,找到其間的破綻,抓住幕後仿造的畫師,才能斬草除根!”
“好!我來出錢!”
近藤勇眼前一亮,如果能抓到仿製之人,也能算作自己這個同心的政績啊!
“當真有用?”
阪本龍馬一臉狐疑,不過也沒拒絕,光明正大買春畫,還是用別人的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
於是,幾人購入了大量春畫,仔細研究了幾天。
通過這幾天的研究,秦明已經看出了很多東西。
一,畫作逼真,能夠騙過阪本龍馬這等花叢老手。
二,畫的全是來錢快的春畫。
三,仿造的只有葛飾北齋,而不是此時更有市場的其他畫師。
從這三點就能看出,幕後仿造之人的畫技極為高超,但卻急需用錢,所以做了這種來錢快的行當,其畫技和葛飾北齋一脈相承,所以選擇仿造葛飾北齋,不容易被人看穿。
再加上秦明打聽到的消息“葛飾北齋晚年淒涼,生活並不富裕”,幕後之人,很可能就是葛飾北齋的子女。
要查清自己的身份,必須要找到這個人。
近藤勇與阪本龍馬也很讚同,不過到這裡,線索就中斷了,看再多的春畫,也不可能看出幕後之人身處何處。
“近藤!”
阪本龍馬又來到了道場裡。
“近藤去巡城了,找他有事嗎?”
秦明盯著龍馬的衣袖,以往,龍馬都會從衣袖裡拿出新買的春畫,一起研究。
“今天沒買,線索不是斷了嗎?”
龍馬撓了撓頭,不能看出更多的消息,再買春畫沒意義了啊!
難道陰陽師大人其實是.....
秦明皺眉:“斷了?我們還要從顏料判斷是從哪家商戶購買,從墨跡的濃淡查出用的是哪條河流的水,從筆觸的疏密找出是何種動物毛發的筆,雖然都是些小事,卻能一點點縮小范圍,誰說線索斷了?!”
“哦!原來如此!”
龍馬一攢拳,恍然大悟,打算明天繼續買,反正用的是近藤的錢,不買白不買。
隨即他拉著秦明,說道:“不過今天是來不及了,
近藤不在,就不帶他了,安倍大人有空嗎?” “啊?”
秦明一愣,試衛館裡最空的就是他了。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龍馬一喜,拉住秦明就要走。
“嗯?”
秦明連連擺手,人形自走驅鬼儀不在,一出門滿眼的鬼怪,很考驗演技啊!
“不去嗎?那可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大人去了一定很驚喜。”龍馬摩挲著下巴,一臉遺憾之色。
秦明見此,心裡癢癢,想了會兒,開口道:“既然是驚喜,那就得有驚喜的樣子。”
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了一條黑布:“不如我把眼睛蒙上,你拉著我,走到了地方,你再喊我,到時候取下布條,一入眼就是,這才叫驚喜。”
龍馬有些遲疑:“男人之間牽著手走路也....”
“我所認知的阪本龍馬,可不是如此拘泥小結的人。”
“走!”
許久之後,華燈初上,樂聲彌漫歌聲飄渺。
女聲?
秦明心中微微一動。
“可以慢慢睜開了!”
在剛開始的不適應後,一片金碧輝煌映入眼簾。
明月升起,紅燈高掛,樓宇鱗次櫛比,四季花團錦簇。
格屋裡的女孩子手持煙鬥,帶著魅惑的笑容,男女歡笑聲不絕於耳。
秦明更是看到了一名美豔高貴不可方物的花魁,身著華麗的和服,踩著烏黑厚重的三枚歯下駄,邁著妖嬈的花魁八文字步伐,在手舉定紋的力士護衛下,穿行街道。
“哈哈哈哈——”
耳邊傳來龍馬粗俗的笑聲,他在嘈雜的人聲裡,用盡力氣大聲道:
“這裡,就是天下聞名的吉原啊!”
江戶三大娛樂,相撲、歌舞伎、花柳街。
吉原,就是天下間最有名的花柳街。
記載著花魁特長、愛好、容貌的《吉原細見》,更是比時刻表還暢銷,稱得上家家一冊。
“這裡就仿佛是漆黑之夜中,升起的月之國啊!”
兩人走在街上,不斷感歎著。
秦明毫無窘迫之色:“閉上眼後過來,就仿佛鏡花水月,一切都有種虛無縹緲的美感。”
龍馬連連點頭,不愧是陰陽師大人,說話就是好聽。
秦明理了理衣領:“那我們進店裡逛逛吧。”
嘶——
龍馬一臉錯愕,為什麽你一副看起來比我還熟練的樣子?
秦明露出不悅的表情:
“吉原的存在, 對於沒有仗打的單身武士,和無數勞動者們來說,就是他們最渴望的,無論是對家鄉的思念,還是對往昔榮耀的追憶,都可以通過溫柔的懷抱,得以慰藉,去往這樣的夢幻之鄉,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嗎?”
“大...大人教訓的是....”
龍馬低頭:“櫻華屋的老板與我相識,我們就去那一家。”
說著,他上前湊近,在秦明耳邊低聲說:“我救過店老板一命,他跟我說,什麽時候都可以免費招待我。”
櫻華屋招待客人的地方在一樓,面朝院子本該打開的障子門,不知為何閉上了。
門邊有一個木桶,裡頭塞著一個人,巨石壓住了蓋子,只能伸出一頭一手。
據龍馬所說,這個叫做七安的町人是因為沒錢付想白嫖,結果被關進木桶,要家人送來贖金才能離開,這是吉原特色。
十幾個客人坐在裡屋,飲酒、笑談,吹噓著自己多麽有錢,或是茶道、劍道技藝多麽高超。
中間的花魁落落大方,顧盼生姿,更有一番潑辣大膽的風情,和這樣的姑娘面對面坐著喝酒,想來如墜極樂。
秦明與龍馬大方坐下,櫻華屋裡沒什麽鬼怪,只有姥姥火、油須磨、油赤子這類與油燈有關的妖怪,模樣怪是怪了點,威脅性不大。
想來大部分妖怪都不喜歡這種喧鬧地界,如果不是吉原經常夜夜笙歌消耗巨量燈油,這些油燈妖怪也不會出沒,不愧是一片樂土啊!
“啊——有人死了!”